程夢見她滿眼好奇，笑著回答，「我17，你呢？」
「我比你還大一歲，我18了，叫葛雲華，你還念書嗎？」
得到肯定回答，葛雲華低落了一些，「我身體不好，已經有兩年沒讀書了。」
畢竟不熟，也不好說交淺言深的話，程夢只能轉了話題，聊些別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葛雲華總能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慢慢轉圜到她的私人生活上來。
比如家在哪裡？家裡有什麼人？都是什麼工作？？
要是只問程夢自己的情況，她或許不會這麼敏感，可對方連家裡幾口人，什麼工作都要問。
每次她把話題岔開，葛雲華都會繞回來，目的性很強。
問的太過詳細，又次次如此，不由得她不多想。
為什麼？單純好奇還是性格如此？
雖然問的巧妙，到底年紀小，沒那麼嚴謹，無意間的鬆懈和不以為意，還是被在菜市場廝殺了一輩子的程夢給捕捉到了。
她大概嘴笨了些，但眼睛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第一次見面，她身上有什麼是對方想要的？
程夢想不通，但她下意識戴上了面具，和對方你來我往聊起來。
對面畢竟是真正的18歲，很快被她帶著忘了初衷。
葛雲華沒料到她要打聽的消息沒打聽到，反而被對方勾出了自己的心事，轉念一想，也沒什麼要緊。
「我這身體也就這一兩年了，能養過來那就是真好了，養不過來只能對不起爹媽。」
「我爸前段時間打聽到年前有京都的醫生來市里坐診，和我這病對症，這才急急忙忙殺了驢換錢。」
「錢夠嗎？」
葛雲華說起來錢，有種不符合環境的自信，「差不多，再想想辦法也就夠了，我這條命大概能救下來，到時候也能趕上中考，我一直在家自學，功課沒落下過。」
一會兒說拿不準注意，一會兒又很堅定的說能救下來，前後矛盾，說話顛三倒四。
她倒是聽清楚了，早產加上大環境如此，沒辦法精細的將養，各方面營養跟不上，免疫力低下，長大的過程中小病不斷，又沒有好的醫療條件，慢慢各個器官都有了損耗。
俗話說就是富貴病。
九叔要是能在山上挖出點山參，好吃好喝將養著，活著一點問題都沒有。
看葛雲華如今的氣色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樣子，怎麼就到了殺驢的地步？
程夢悄無聲息把話題圍繞在對方身體上，病好了回到學校該如何繼續學業，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和想像，巧妙的把自己摘出來。
好在葛雲華對這些很感興趣，她只稍稍起了個頭，對方已經開始滔滔不絕，看得出來應該很久沒和同齡人交流了。
葛雲華不知不覺說了很多，等回過神來才往外面看了一眼，「你先坐，我上個茅樓兒。」
掀開門帘子走了，程夢愣了一下，哦，是說上廁所。
她站起來往外面看，厚厚的門帘擋住外面什麼也看不見，就連屋裡也是昏昏暗暗的。
葛雲華一去不回，程夢反倒輕鬆，等九叔進來說東西綁好了之後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錢給過去。
葛老九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多錢，一百零八塊錢，光大團結就有真正十張。
激動之餘想到閨女的病有救了，生活都有了奔頭。
「丫頭，你留下來吃飯吧，吃了飯叔送你回縣城。」
「不了，回去晚了家裡也擔心。」
婉拒了對方的好意，趕著自行車出門，葛老九趕緊讓他媳婦把之前就準備好的驢肉火燒拿出來。
程夢一看有足足五個塞滿肉的火燒，這可要好幾塊錢呢，她死活不收。
「買東西是買東西，這些是老叔單獨給你的，坐了你的自行車，叔說出去臉上都有光，咱就是自己人，叔家沒別的好東西，就這個能拿得出手，你叫我一聲九叔，我還不能給你點吃的？可不許推了，是叔和嬸的心意。」
她特別不會應對這樣的場合，別人的好意能讓她變成縮起來的大頭蝦。
在兩口子的再三要求下，滿臉通紅的程夢只能聽話收了兩人的好意，也成了葛老九口中的親戚。
「以後常來，老叔家別的沒有，就山貨新鮮，這次不好帶了怕你不好騎車，下次來絕對給你安排。」
葛大嬸也點頭，「下回來嬸兒一定好好招待你，這回太急了。」
葛老九點頭，「可不咋滴？怕太晚夜路不好走，下次一定在老叔家吃飯昂。」
葛大嬸回頭看了一眼家裡，「這大雲掉茅樓兒了？咋這半天不出來，剛才還和你聊的起勁兒，這會兒都要回去了反倒不見人了。」
程夢趕緊揮手告別，再站門口還能一直說下去，東北人自帶的幽默，說起話來又接地氣又搞笑，口條一個賽一個的好。
車騎出不短的距離，她還嘴角帶笑，葛雲華雖然身體不好，但她有一對真心疼愛她的父母，真好。
程夢呼出一口白氣，太陽快落山了，氣溫驟降，得趕緊回家。
腳下蹬的快，意識已經把后座上的肉收進了空間。
有太陽的時候，路還是好走的，等太陽落了，不僅視線有所影響，溫度降的快，路邊本就化了的雪水，很快又凍上。
打滑了三次差點摔倒之後程夢乾脆拿了個手電筒綁在車把手上。
果然看得清路之後，走起來穩當多了。
正暗自滿意，身後突然傳來吆喝聲，速度很快，由遠及近。
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她意識掃了一眼空間，手中落下一把匕首，藏在袖子中。
也不騎車了，路兩旁光禿禿的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乾脆停在路邊靜靜等待。
好人不用躲，壞人躲也躲不過。
她出奇的冷靜，短短一分鐘腦子裡過了很多想法，匕首冰涼的觸感讓她心跳穩定。
直至聲音靠近，她看清了來人的樣子，難怪聲音轟隆隆的，原來是騎著馬？驢子？不對，大概是騾子？
騾子竟然也能跑這麼快。
上面坐著一男一女，女的她很熟悉，剛才還坐在一起聊天喝水，葛雲華，她果然沒看走眼，好竹出歹筍，九叔兩口子可能要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