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框裡剩下的肉有15斤，大小5個肉捆，一捆在3斤左右。
用裁的方方正正的油紙包了5包，她的書包夠大，加上4斤燒餅，裝進去還有空餘。
想到這位大叔家用料足，筐子各處都很乾淨，程夢隨口問了一句還有嗎？15斤不過分的。
「還有！」
大叔回答的特別高亢，「今天第一次賣沒敢多弄，只煮了50斤，還有二百多斤生肉凍著呢。」
程夢把錢給大叔，一邊問，「您家哪裡的？」
大叔接過錢一時半會兒算不清楚，「我家就在縣城邊上，走路過去兩個小時，不遠。」
驢肉少見，好不容易碰到，做的又講究，衛生也乾淨，程夢起了給賀定洲爸媽多寄點的心思。
他們訂婚的時候准公公婆婆寄來了一個大包裹，大部分是給她的，小部分給方寧，賀定洲反而沒幾件。
包裹里的東西基本上是他父母攢下來的補貼和福利，他們所在的研究所地理位置偏僻，好東西的來源只能是統一發放福利。
還給了她100塊彩禮錢。
自從賀定洲把他的存摺上交之後，她的安全感爆棚，加上沒有娘家，彩禮什麼的早忘到太平洋了。
可他父母不僅記的還給了重禮，而且在信里很抱歉的說，他們沒辦法參加訂婚，很多東西只能暫時委屈她，等結婚的時候都補上。
控制不住，她當時就犯了毛病，那麼多一看就是用心準備的東西已經沉甸甸的無法報答了，何況那100塊錢，更讓她坐立難安。
他們話里對她的喜愛和尊重都讓她情難自禁，原來被長輩看好祝福的婚事能這麼幸福。
她好像沒有長輩緣分，上輩子不論父母還是公婆，都處的特別糟糕，她沒有被長輩疼惜過，不知道怎麼接受這份好意。
心裡又感動又焦慮，當下就開始扒拉自己有什麼好東西能寄過去，是賀定洲攔下了她。
至今她還記得賀定洲擁著她，說過的那段話。
他說，「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給自己畫了個線，你告訴自己，你需要獨立，需要自給自足，你不需要任何人，你會處理好一切，但這並不是我們的本能，人類生來就該建立聯繫，我們天生就是互相依賴的。」
當頭棒喝不過如是，原來她自以為的獨立不過是將自己和世界隔絕，以期能沒有波折的苟過一生。
那不是生活，只是活著。
他說，「不管是東西還是錢，都是長輩對咱們的心意，不用焦慮，以後他們也是你的父母，會和我一樣尊重你支持你，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算那麼清楚，你安心接受他們也會開心，實在放不下，可以給他們說些甜言蜜語。」
賀定洲神神秘秘的說，「不要小瞧糖衣炮彈的力量。」
這裡頭一定有什麼典故，她使勁渾身解數都沒問出來。
想想確實有道理，於是強忍著羞恥感在賀定洲的指點下，給准公公婆婆寫了一封特別小女兒情態的感謝信。
某人反而強烈要求有同樣的待遇，被她無情駁回。
後來他們在祖國的東西兩頭一直保持著聯繫，雖然沒見過，感情卻與日俱增。
因為從未擁有過美好，於是當美好衝進你懷裡的時候，反而會患得患失。
總要在賀定洲這裡找到他以及他父母確實喜愛她的真實理由。
更會不斷找自己的缺點，來自證她其實不值得。
比如她在三道灣里有過一次虛假的婚姻，他父母知道嗎？比如她沒有文憑沒有正式工作，更沒有家庭支撐，諸多不足，他們真的滿意嗎？
每次賀定洲都會堅定的告訴她，遇到他之前，在國家律法面前她是單身，在情感認知里，她依然是單身，對她的遭遇他父母更多的是心疼。
她以後會有文憑，會有體面的工作，他就是她的家。
她有病，好在有藥在身邊。
和他父母的交流主筆是母親羅文珊同志，她的工作很忙，一般會在晚上休息之前給她回信。
有生活中的瑣事，有推薦給她的書籍，甚至有解不開疑問時的煩惱。
程夢尤其喜歡看對方筆下兩口子的小吵小鬧，有意見不合，有對雞毛蒜皮小事的鬥嘴。
她看的心下發軟，那是她羨慕的家庭生活，吵吵鬧鬧但恩愛不離的父親，孩子活潑調皮但父母包容寬和。
她好羨慕，忍不住在心裡幻想她和賀定洲的以後，是不是也這樣平凡又溫馨？
她何嘗不知，這是賀家人對她莫大的善意。
他們在儘自己所能，讓她感受生活還有另一種可能，她已經擁有，不用彷徨，不用害怕，更不用羨慕，打開心扉接受。
他們可以是家人，也可以是知己朋友。
她何其有幸，今生遇到了這樣一家人。
每到感動處她總要忍住寄東西的衝動，那感覺很奇妙，她知道自己在慢慢被治癒，總有一天她會坦然接受別人的好意，並自然而然回報相同的情意。
這次的驢肉不是絞盡腦汁去尋來的，意外碰到，應該就是賀定洲說的自然發生了吧？那她必須不能放過。
看這位大叔還在掰扯錢沒算明白，程夢乾脆一筆一筆給算，有不明白的要當面給說清楚。
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還是你們讀書人腦子靈活，我一多就亂。」
「主要我買的多，您之前賣那麼多也沒見亂，村里多少會計還要用算盤敲呢，您已經很厲害了。」
大叔被誇的不好意思，「你剛才問剩下的肉，是還想要是咋的？」
程夢點頭，隨意胡謅，「嗯吶，家裡親戚多，誰家也不好落下。」
這話大叔特別同意，「家裡還有二百來斤，你要多少？等我閨女做好了還是要生肉？」
程夢想了一下，自己煮更好一些，「要生肉吧，要100斤就差不多了。」
100斤生肉煮熟後也就六七十斤，夠她折騰了。
大叔眼前一亮，這是個大主雇，生肉好啊，還能省柴火省料，「生肉給你便宜賣，一斤一塊錢你看行不？」
生豬肉還要七毛五呢，「行。」
「敞亮！」
一百塊錢可不是誰家說拿就能拿出來的，大叔想說真是大戶人家，好在話在嘴邊過了一下腦子，這年頭說人是大戶人家可不是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