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心頭一緊。
腦海中忽然想起那天暴雨的時候,顧銘煜緊緊護住她的場景。
「看來你把我當成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她苦笑,言語中甚至帶著一抹嘲諷。
顧銘煜深吸一口氣,灰暗的眼睛裡噙滿了無奈。
「我已經是個廢人。」
「跟著我,留在顧家,對你不公平。」
顧銘煜好像在用最後的耐心勸安夏離開。
「從前你傻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講?」
安夏懟的他毫無還嘴的餘地。
「我現在想離婚了,不可以嗎?!」
「反正我也看不上你,看不上這種包辦式的婚姻!」
顧銘煜低吼了一句,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說完這話,他便不受控制地喘息起來。
安夏平靜地走過去,抬手就給了顧銘煜一個耳光!
啪的一下,直接把顧銘煜打蒙了。
「閉嘴!」
「你以為你故意這樣說,就可以讓我心安理得地走?」
「你當我蠢,還是覺得自己高尚?!」
「顧銘煜,你給我堅強起來!」
「就算是我離婚,也絕對不會選在這時候!」
「等你好了,我自然離!」
安夏幹了一件缺德事,狠狠地打了病人一巴掌。
可這一巴掌,卻徹底把顧銘煜打醒了。
半晌,他閉上眼睛,聲音淒涼,「我會堅強,可這病是治不好了。」
「醫生的話,我都聽到了。」
顧銘煜一滴眼淚都沒掉。
當初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子彈差點射穿他的頭,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安夏眼眶濕潤了。
她生生地看到一個渾身鐵骨的兵,現在躺在床上孱弱無比。
她已經想好了,代替顧銘煜,求部隊一次!
從前,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煩,安夏和顧銘煜從來都沒想著麻煩部隊,可這次,安夏的確沒辦法了。
這是她最後的一條路,也是顧銘煜最後的機會!
她問醫院借了電話,撥通了霍師長的號碼。
「餵?」電話那頭,霍師長的聲音一出,安夏便立刻認出來了。
她手顫抖著,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霍師長。」
「我是安夏。」
「顧銘煜他,出事了……」
……
第二天,醫院就來了重量級的人物。
是軍醫白雪妍。
病房裡,白雪妍一身軍裝,站得筆直,英姿颯爽。
「安夏同志,師長派我來,接銘煜去北京治療。」
「上次銘煜執行任務受傷的時候,我們將彈片取出來,可銘煜失血過多,手術被迫終止,這才導致留下後遺症,智力受損。」
「這件事師長一直耿耿於懷。」
「這次師長說了,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治好顧銘煜,所以特地請了外國的專家跟國內的專家一起會診。」
「勢必會把銘煜治好的。」
白雪妍一句一個銘煜,叫得有幾分親密,可見他們的戰友情誼深厚。
「白姑娘。」
「求你們一定要治好銘煜呀,我代表我們顧家謝謝你了,謝謝首長了。」
一聽顧銘煜還有希望,顧母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就要給白雪妍跪下。
幸虧被眾人攙扶住了。
「伯母你放心。」
「我們會盡全力的。」
白雪妍笑著點頭。
說完,她走到顧銘煜的身旁,聲音驟然變得溫柔。
「銘煜,準備好了,我們就動身。」
顧銘煜點點頭,扭頭看向了安夏,眼神晦暗不明。
顧銘煜走了。
安夏親眼看著他上了車,白雪妍親自關了車門。
從此,顧家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一家人從醫院回來,照舊生活,可安夏的臥室里卻顯得空蕩蕩的,只留下顧銘煜那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
依然還是豆腐塊的形狀,屹立不倒。
一大早起床,安夏習慣性地出門準備吃早餐。
可桌上擺的全都是昨天的剩飯。
顧銘煜在的時候,早餐每天早晨不重樣。
去店裡上貨,死沉死沉地包裹,安夏自己背。
下大雨的時候,她自己搬沙袋防水,自己撐傘。
生病了,自己給自己煮粥,煮薑湯。
自從顧銘煜去了北京,顧母就像是丟了魂一樣,魂不守舍了。
這些活兒,安夏只能自己做。
望著院子裡那個擺滿了健身器材的角落,如今早也沒了顧銘煜的身影。
安夏看著看著就失了神。
不是要離婚嗎?
可心怎麼還像是少了一塊?
這問題她問了自己無數遍了。
最後只能瘋狂地投入工作,才能有效的緩解這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還想爭取爭取,拿到一校門口的那家店。
屋漏偏逢連夜雨。
顧銘煜出事以後,顧家就像是掉進了一個漩渦,大嫂也出事了。
安夏關店回家的時候,老遠就聽到大嫂在哭。
「往後的日子我可怎麼過?!」
「嗚嗚嗚……」
「我不活了我!」
大嫂哭得撕心裂肺,一看就遇到了大事。
往常,安夏關店回家的時候,大哥大嫂還沒回家呢,今日卻這麼早回來。
「大嫂,這是怎麼了?」
安夏追問。
只見到大嫂紅著眼眶,委屈地直抽泣。
「我們單位,私有制改革,把我開除了!」
「本來日子就過得難,這下又沒了工作,只剩你大哥一個人上班,這日子還怎麼過?」
大嫂說著,越說越委屈。
「往後,你大哥的工作也不知道能維持幾天了。」
「廠子的效益不好,養不起我們了。」
她一臉絕望,感覺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可安夏卻無所謂地笑了笑。
「大嫂,私有制改革早就開始了,輪到你們也正常。」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你聽我的嗎?」
過來人的安夏對這件事根本見怪不怪。
「什麼好主意?」
大嫂抽泣著,還沒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呢。
「去縣城裡發GG,做保姆。」
安夏直言不諱。
「啊?」
「小夏!你這不是讓你大嫂去伺候人?!」
「不行!我不同意!」
顧銘洋一聽,臉色立刻就黑了。
「對,小夏,我也不同意。」
「就算你大嫂沒工作,我們其他人賺的錢也夠她吃口飯了。」
「何必去伺候人?」
「再說,做僕人能賺幾個錢?」
顧母也持反對意見。
一家人第一次集體地站在了安夏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