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煜帶安夏來到了顧小六的病房。
他昨晚洗了胃,可到現在還沒有醒。
小小的身子躺在雪白的床單上,床空出來一大半,他的臉近乎和床單一樣白了。
「小六,我是媽媽。」
「你醒醒呀!」
安夏眼淚驟然滑落,握著小六的小手,掌心陣陣冰涼。
錢磊設計讓顧銘煜試藥,可怎麼洗胃的卻是小六呢?
誤食?
她不敢相信,小六明明那麼機靈。
從進門開始,顧銘煜就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直到看到安夏握著小六的手,哭得這麼傷心,他才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去找姓馮的。」
昨晚,他就發覺不對勁,這個姓馮的醫德有問題。
今天原本在他口中病入膏肓的安夏又好好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就更加說明,這裡面有貓膩!
「這是小六給你的。」
「他不讓我看,我不知道裡面寫的什麼。」
臨出門前,顧銘煜把一封信交給了安夏,然後氣沖沖地出門去了。
這封信跟張荷花的不一樣,完全不潦草,是用一個信封好好地保存著的,像是提前很久精心寫好的,只等著這一天交給安夏。
信封上的確寫著一句話,「給媽媽的信,爸爸勿看。」
署名就是顧小六。
他的字越來越漂亮了,甚至比安夏的字都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成年人寫的。
安夏懷揣著好奇,忍著淚將信封拆開。
有什麼話,只能對她講,卻不對顧銘煜說?
雋秀的字跡展現在眼前。
「媽媽,真的很高興認識你,我的媽媽。」
第一句話,就催人淚下,安夏生怕控制不住哭出聲,緊緊地捂住了嘴。
「我肯定又被推進亮著紅色燈光的房間了。」
「但是這次,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上次,我願意試,這次,我還願意。」
上次?這次?
這一刻,安夏的腦袋嗡的一聲,她努力用模糊的視線企圖再次確認信上的字,腦海中有無數個畫面閃過。
顧小六為什麼成績那麼好?
他為什麼知道錢磊是壞人?
甚至能找到錢磊的家?
還有,他那些近似於大人的表現,就像是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閃過。
安夏全懂了。
上一世錢磊的試藥的受害者里,不但有顧銘煜,還有顧小六!
這就是顧小六的死因!
然而他跟自己一樣,是重生回來的!
所以他對那些知識滾瓜爛熟,對錢磊的為人了如指掌,還有他那些人小鬼大的表現,通通都體現了他重生之後的智慧。
在安夏面前,他天真可愛,可一旦遇到麻煩,卻比任何人都成熟。
安夏這才猛然察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顧小六有鞋卻不穿,破壞她的菜地,看似可憐又懂事,實際上卻未嘗不是故意的。
恍然大悟後,胸口是一陣劇痛。
傻孩子,既然重活一世,為什麼不好好為自己?
偏要為這個半路撿的媽媽豁出命去。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早知這樣,她寧肯死,也不要小六受這種罪!
緊緊地抱住小六,他的身體軟軟的,腦袋無力地往後仰,安夏扶住他的頭,把臉緊緊地貼住他的,微弱的呼吸打在安夏的臉上,她的眼淚都快要流幹了。
「小六,你要堅持住。」
「活了兩輩子了,你還是第一次來滬都,媽還沒帶你去逛街,還沒給你買好吃的呢……」
「滬都的景色好美,你不想看看嗎?」
摸著顧小六的頭,安夏溫柔地在他耳邊念叨著,她堅信顧小六肯定能聽見。
顧銘煜拽著馮教授進來時,安夏正抱著孩子,目光呆滯,像丟了魂一樣。
妻兒被禍害成這樣,顧銘煜的怒火再也收不住。
他一把將馮教授按在了門板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庸醫!」
「我曾發誓保家衛國,這雙手要為人民戰鬥,這條命要為人民犧牲!」
「但今天,我要用這雙手,為民除害!」
顧銘煜作勢就要用力,馮教授立即嚇得兩腿一軟,身體順著門板往下滑,老淚縱橫地向顧銘煜求饒。
「顧團長,這件事是錢磊指使我的。」
「真的不管我的事。」
「求你們原諒,求你們原諒我。」
馮教授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生怕顧銘煜扭斷他的脖子。
顧銘煜一把揪住馮教授的衣領子,狠狠地把他扔到了顧小六的面前,馮教授一個踉蹌,直接跪在了顧小六和安夏面前。
緊接著,他開始連連給安夏磕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求你們原諒……」
馮教授的腦袋一個個地磕在地上,額頭上都磕出一個紅紅的印子出來。
可安夏的眼神依然冷漠。
她眼神木訥地轉頭看向馮教授,神情冷漠而呆滯,「你為什麼要幫錢磊?」
「害死張荷花,現在又害了小六。」
「他還是個孩子。」
安夏滿眼都是憎恨。
可馮教授只是哭,為什麼幫錢磊卻一個字都不肯說。
他連連求饒,「顧團長,顧太太,我求你們,我可以給你們補償,這件事你們能不能不追究?」
「只要你們不泄露出去,我可以把我的積蓄都給你們。」
他這厚顏無恥的話,簡直讓安夏感覺噁心。
顧銘煜衝上來,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子,警告道:「這麼不要臉的話你都說得出口?」
「這是你們研製的藥,小六洗了胃還昏迷不醒,今後更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我命令你必須把我兒子治好,否則的話,我要你賠命!」
顧銘煜瘋了一樣地吼著,把馮教授嚇得臉色煞白。
他連連點頭,「你放心,我,我一定竭盡全力。」
「我要你保證!」
顧銘煜低吼,那聲音像是來自地獄。
顧小六是小五唯一的弟弟,組織將他託付給了自己,結果卻被這群畜生毒害!
這讓他怎麼對得起小五?怎麼對得起組織?!
馮教授為了保命,只能連連點頭,「好,我保證,我保證。」
哪怕用盡畢生所學,他也得把顧小六治好,否則,他罪過就大了,別說這家醫院,就連教授的職稱怕是都保不住了。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打開,錢磊站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