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霎時間炸了鍋。
那大貓生得本就壯實,加之炸毛之後遠遠瞧著更像是什麼生猛的野獸似的,再加上「嗷嗚」的叫聲,令人心驚不已。
「皇帝表哥!」
昌嬪自然也是被嚇著了,攥著皇上的手緊緊地不肯放開,喊道:「好好的,怎麼跑了一隻貓出來?」
「快快來人,將這隻貓給本宮抓住呀!」
饒是昌嬪這麼說,可這滿院子裡也只有幾個小太監能勉強頂得上事情的。
加之這是皇上特意命蘇培盛從宮外弄回來的元宵節宮燈,昌嬪嫌棄那些個小太監們在這兒圍著攪擾了氣氛,都讓遠遠的候著呢。
這下子一出事,遊廊下的一堆女眷們看著如此生猛的大貓,也都唯恐衝上去自己被抓破了皮肉。
安陵容和沈眉莊也是各自護住孩子,杏兒本想上前,但她一看安陵容懷裡的瑾妤小臉緊巴巴的,顯然也是有些害怕,便也不動了。
誰知。
好巧不巧,這大貓仿佛在黑夜裡認準了昌嬪那一身絳紅色的衣裳似的,直直地朝著昌嬪就撲了過去。
「娘娘!」
瓊脂嚇得不輕,還想上前攔住,那貓兒卻格外靈巧,側身從瓊脂身邊飛了出去,順勢還抓傷了瓊脂的手臂。
瓊脂輕呼一聲,再想要攔,已經來不及了。
「畜生!」
好在,皇上眼疾手快,一腳出去,踢中了這隻大貓的腹部,大貓一個吃痛,倒飛了出去。
「快快拿下!」
蘇培盛在這個時候才趕了過來,眼看著情況不好,又對皇上謝罪,道:「奴才來遲了,望皇上恕罪!」
「皇上,昌嬪娘娘,沒事吧?」
「朕沒事。」
皇上搖搖頭。
不過一隻貓而已,他連老虎都射殺過,自然是不怕的,就是今夜這隻大貓,體型實在是大了一些。
又是大冬天的,怎麼好端端的跑出來了?
雖說宮裡偶爾也會有野貓溜進來,但侍衛們瞧見了,一般也都會趕走的。
正想著。
不留神,昌嬪卻是輕呼一聲道:「血……」
皇上這才回頭,發現昌嬪的身下已有血流了出來。
安陵容一直護著瑾妤呢,現在眼看著無事發生,本鬆了一口氣,一看昌嬪裙裾之下的黏糊糊紅色的血跡,喊道:「昌嬪要生了!」
當晚。
昌嬪被送回了她的長春宮裡,她本來就快要臨盆了,宮裡早預備好了乳母和穩婆,加之瓊脂穩重老練,一切倒是有條不紊。
問題,出在了太醫上。
昌嬪要臨盆了,原本佟家是從盛京找了一位大夫,預備著要舉薦入宮,以後專門服侍昌嬪和她的孩子的。
誰知這幾日不知怎的,那位大夫在路上耽擱了,竟是還不曾抵達京城,現在昌嬪要生了,一時半會兒竟然來不了。
「真是豈有此理!」
瓊脂聽底下的小宮女稟報完這個消息,氣得臉色都變了,看看床榻上的昌嬪,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陵容和沈眉莊正在邊上守著呢,一見這情況,安陵容倒是心中生不出什麼要去幫昌嬪的意思,沈眉莊抿了抿唇,終究有些不忍心。
她,或許想到了離宮的甄嬛了。
那時,若有人願意多幫幫甄嬛,甄嬛的日子自然也好過一些,有這一層緣故,沈眉莊還是走上前去,對瓊脂道:「不如去太醫院請溫太醫過來吧。」
「溫太醫醫術高明,人品也是有口皆碑的,連皇上也十分認可呢。」
沈眉莊特意提及皇上。
皇上原本也在外頭守著的,一聽,倒是贊同道:「也可。」
瓊脂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聽見皇上這麼說,又見自家主子確實是很難受,便也點頭應了。
「是,奴婢這就差人去請溫太醫。」
須臾。
安陵容還在偏殿守著呢,卻見來人不是溫實初,而是衛臨。
「衛太醫?」
安陵容有些驚訝,衛臨進來後,便對著屋內幾人行禮,恭敬道:「微臣見過皇上、柔嬪娘娘、惠嬪娘娘。」
「怎麼是你來的?」
皇上心中同樣也有著一層疑問,衛臨不卑不亢,拱手就回答道:「師傅今夜原本是不當值的,在家休息呢。」
「微臣來之前,已經命人去師傅家中請師傅連夜進宮了。」
不當值麼?
皇上沉吟片刻,想了想,便對衛臨道:「那倒不必了,宮門已經落鎖,讓他明日一早再進宮吧。」
「昌嬪情況不是很好,你快些過去瞧瞧。」
「是。」
衛臨恭敬應了,瓊脂頗有疑慮看一眼衛臨,到底是沒法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一頭,昌嬪還在生著,她是頭一胎,又是受驚早產,情況不是太好,一時半會兒是剩不下來的。
另一頭偏殿裡,皇后得知昌嬪忽然要生了,急吼吼的也從景仁宮趕了過來。
「皇后,你這幾日不是身子不適麼?怎麼大晚上的,還是過來了?」
皇上微微蹙眉,看著容色有些憔悴的皇后,到底是放緩了語氣,吩咐道:「屋內的炭火燒得旺一些,別凍著皇后了。」
「臣妾多謝皇上關懷。」
皇后含笑應了,便解釋道:「昌嬪這一胎金貴,先前瞧著她肚子尖尖的,只怕懷著的是一位阿哥呢。」
「臣妾實在是擔心出了岔子,這才趕緊過來看看情況如何的。」
她說完,眼神轉向安陵容,語氣稍微嚴厲了幾分,問道:「柔嬪,聽說是在你宮裡出事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有幾分質問的意思了。
倒像是昌嬪受驚早產,是安陵容故意的似的。
「是忽然跑出來一隻大貓。」
安陵容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經過,還是決定起身,對著皇上服了服身,歉然道:「是臣妾不好。」
「光顧著瑾妤了,實在是顧不上昌嬪那邊。還好皇上英明神武,一腳踢開了那隻貓,這才沒有釀成大錯。」
皇上看著安陵容,神色倒是溫和的,他自然知道安陵容當時護著孩子時也十分緊張,他那時,是看見了的。
「無妨,你能護著瑾妤已是很好。」
皇上說著,便喚了蘇培盛進來,詳細詢問起了那隻貓的事情。
「這隻貓,據宮裡侍衛回稟,在宮中出現過許多次了,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野貓,最喜歡去御膳房裡頭偷東西吃。」
「好幾次被發現,都沒能逮住。今夜也不曉得是不是被延禧宮裡頭的熱鬧吸引了,這才跑了過來。」
「奴才聽人說,貓兒是有靈性的,能夠分辨得出有孕之人。不知是否這個原因,這大貓才朝著昌嬪娘娘撲了過去。」
話雖如此。
具體原因,蘇培盛還是推測不出的。
「……」
在場人都默了默。
這事兒有些蹊蹺,加之貓又不是人,無法用酷刑來逼問,頗為頭疼。
安陵容卻是凝眉思索。
太熟悉了。
這件事,對她而言,太熟悉了!
曾經。
便是她,從富察貴人那兒弄來了香料,訓練松子聞那香料的味道,誘導松子去撲富察貴人,使得富察貴人小產的。
只是,安陵容也有疑慮。
昌嬪這胎,早就足月了,自然不可能因為受驚而小產,頂多是生產的時候遭遇一些波折而已。
等等?
波折!?
可不就遇到了波折麼?
那位由佟家找來的大夫,原本是要在這幾日進宮來給昌嬪保胎的呀!
偏偏在路上耽擱了。
「皇上!」
安陵容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忙問道:「皇上可還記得,當初富察貴人是怎么小產的麼?」
「富察貴人?」
皇上稍微恍惚了一下。
顯然,對於他這個「日理萬機」的人而言,富察貴人這個人,已經快要被他忘記了。
半晌,他才想起來那個害得甄嬛胎位不正,後來驚險萬分生下雪魄的日子,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富察氏……」
對,那次他不在,只在事後下朝時,聽說富察氏孩子沒了,是春日裡被貓撲了,場面亂糟糟的,不當心摔了一下。
這次?
「你的意思是?」
皇上欲言又止,認真去看安陵容。
「宮裡雖偶有野貓出沒,可今晚也太巧了些,昌嬪身上可沒帶什麼好吃的會吸引那隻貓兒。」
「不過,臣妾記得,昌嬪素來是喜歡焚香的。哪怕是有孕之後,也會焚香,說不準是香味吸引的貓兒呢?」
說到這兒,安陵容正色起來,道:「臣妾也不過一句推測罷了。許是大晚上的,那貓兒看花燈看得花了眼,瞧著昌嬪身上穿得太紅。」
「這院子裡又格外吵鬧一些,它受了驚,採取撲昌嬪的也說不準。」
皇上沉吟片刻,一時之間也得不出個結論來,只是看向蘇培盛,吩咐道:「查!」
「是。」
蘇培盛應了,又給小夏子遞了一個眼神。
邊上,皇后默默然聽了良久,表情一直都是沉靜淡然的,這時候忽然看向安陵容,露出個笑容來,道:「到底是柔嬪心細如髮,能分析得這般面面俱到呢。」
「就是臣妾心中有一個疑問,想要問問柔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