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裡。
安陵容回了偏殿,正好乳母將瑾妤放在床榻上玩鬧,瑾妤正是學著翻身的年紀呢,少些抱著,多陪著玩,也能讓孩子長得快些。
「咯咯。」
她一走進來,瑾妤像是正好看見自家額娘了,便笑了起來,口水都流出來了,傻乎乎的模樣。
「這孩子。」
安陵容心一軟,拿起剛剛敦親王福晉送的會響的手串來,就在瑾妤面前搖晃了起來。
瑾妤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喜歡得緊,眼神直往安陵容手裡拿著的東西看過來呢,眼珠子不停地轉。
「公主很喜歡呢!」
杏兒在旁看得也高興,又道:「說來,敦親王福晉送了這麼貴重的禮物,咱們該回什麼禮才好呢?」
這個,安陵容也有些猶豫。
她略一想,心頭又有些不安了起來。
她看剛剛敦親王福晉走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顯然她說的那一番話,敦親王福晉是放在心上了的。
敦親王福晉應該不至於這麼衝動,前腳才出了延禧宮,就做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吧?
安陵容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安陵容將手串交給乳母,轉頭對杏兒道:「你出去一趟吧,瞧瞧敦親王福晉是不是出宮了。」
「若是出了,倒也沒什麼,她心裡暫且把這件事記下就是。要是沒出宮去了別的地方……你就速速回來告訴我一聲。」
杏兒不知安陵容怎的忽然變了臉色,但既然是安陵容說的,她當然會都放在心上了,當即道:「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
杏兒飛也似的跑出去了,安陵容懸吊著的一顆心,這才稍微好了一些。
安陵容逗了會兒瑾妤,漸漸這孩子像是困了,在安陵容懷裡打了個哈欠,鼻子裡都吹起了小泡泡。
安陵容看著覺得好玩,但還是把孩子交給乳母,叫先哄著瑾妤休息,她也有些乏了,準備回屋休息會兒。
「是。」
乳母應了,安陵容前腳才出了偏殿的屋子,前頭菊青領著一個眼生的宮女急匆匆地就跑了過來。
「娘娘,出事了!」
!?
安陵容心頭一跳,想到一刻鐘前被她派出去的杏兒,急不可待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那眼生的宮女被安陵容一問,十分緊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身子都有些發抖。
她道:「奴婢是御花園裡掃灑的宮女!一刻鐘前,敦親王福晉像是心情不好,過去逛園子。」
「也不知是哪兒飄來的飛絮,吹到福晉臉上,她吸進去一些,像是引發了哮症,喘著氣,捂著心口。」
「她身邊的丫鬟幫她拿天王保心丹,誰知那瓶子裡頭空空如也,竟是吃完了。還好杏兒姐姐趕了過來,見勢不妙,急忙就跑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杏兒姐姐瞧奴婢在邊上,又打發奴婢趕過來延禧宮將此事告知娘娘!」
「什麼!?」安陵容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敦親王福晉有心疾的事兒,她是知道的,偶然間聽甄嬛提過,但好端端的,現在都是臘月時節了。
御花園裡,怎會有飛絮?
「菊青,快去看看!」
「水蘇,你也帶人查查看,到底是哪兒來的東西,害得敦親王福晉如此!」
……
太后的慈寧宮中。
敦親王福晉在心疾發作後,一時之間沒有天王保心丹服用,已經暈厥了過去。
不多時杏兒從太醫院將溫實初請了過來,溫實初拿出藥丸給敦親王福晉服下,眾人又一同抬了敦親王福晉到慈寧宮中歇息。
現在敦親王福晉脈象已經平穩了下來,就是先前飛絮嗆得她呼吸不暢,喘息咳嗽時誘發了心疾,暫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安陵容趕到慈寧宮的時候,皇上和皇后都過來了,正在詢問溫實初,敦親王福晉情況如何。
「並無性命危險,就是傷了心肺,得好好靜養一陣子了。微臣剛剛已經叫宮人給福晉餵了藥,頂多再過半個時辰,應該就能醒過來。」
皇上一聽敦親王福晉性命無礙,很快還能醒過來,心中鬆了口氣。
皇后則是面色嚴肅,輕輕撫了撫額頭,看向那敦親王福晉的貼身丫鬟,問道:「你家福晉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奴婢也不知。」
丫鬟早已慌了神。
福晉要是有事,王爺頭一個拔劍殺了她!
「福晉先前是在延禧宮和柔嬪娘娘說話的!說完話心情不好,就說往御花園去逛逛,誰知……誰知就突發心疾了!」
安陵容到的時候,正好聽見這一番話。
恰巧,慈寧宮裡的諸人也瞧見她來了,皇后頭一個就轉身,劈頭蓋臉問道:「柔嬪,怎麼回事!?」
「十弟妹找你說了什麼?怎會心情不好,又去了御花園,還心疾發作了?」
安陵容瞧著皇后憤怒的眼神。
這可不是詢問,而是責問了,像是認定了責任都在她身上似的。
安陵容心頭一凜,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殿外有小太監著急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王爺,您可不能就這樣進去呀!」
「快把刀放下!」
小太監急切的聲音之後,便是一個男子粗獷的聲音,帶著憤怒,他道:「休要廢話,當心本王砍了你!」
敦親王闖了進來。
安陵容就在門前,看見他氣勢洶洶手裡握著劍的模樣,竟是帶著殺氣的。
「十弟,放下!」
皇上也十分不悅,當即有侍衛們上前,雙方都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來。
敦親王盯著皇上,兩人對峙著,敦親王看看那些個侍衛們,再看看屋子裡頭,遙遙望著他臉色蒼白的福晉,並不肯放下手裡的武器。
「本王的福晉不過才進宮一個時辰,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皇兄,你如何能讓我安心呢!」
敦親王語氣里皆是不滿,但他看著帶刀侍衛們再次往前逼近了半步,還是緩緩放開了劍。
雖然如此。
安陵容還是瞧見,敦親王的手一直緊緊握成個拳頭,一點兒要放開的意思都沒有。
他還真是愛重他的福晉呢。
安陵容在心中如是想著,邊上早就想看熱鬧拱火的皇后按捺不住了,說道:「十弟,別衝動!」
「弟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本宮正在詢問柔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才導致弟妹心疾發作的!」
「柔嬪!?」
敦親王聞言,一雙犀利的眸子便在女眷之中逡巡,過了好一會兒,才定格在安陵容的身上。
「你就是柔嬪?」
敦親王不太確定,質問著。
「是我。」
安陵容也不懼怕敦親王,只靜靜地看著他。
敦親王冷哼一聲,又問道:「本王的福晉,與你說了什麼?她為什麼會心疾發作?柔嬪,你可要好好給本王交代!」
「允䄉!」
皇上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拉過安陵容護在身後,指著敦親王就罵道:「你知道你是什麼身份麼?注意你的言辭!」
「臣弟不敢。」
敦親王對著皇上拱了拱手,可那一副倨傲的樣子,哪裡有半分的「不敢」呢?
「皇上,無事。」
安陵容感激於皇上這時候還能站出來幫她說話,在皇上身後拉了拉皇上的衣角,小聲道:「這件事,必不是臣妾的過錯。」
皇上回頭,稍有些疑惑,但他見安陵容認真的樣子,又想起來這個他所擔心的「柔弱」的女子,剛進宮就和人打了一架呢。
誰又能那麼容易欺負她呢。
安陵容從皇上身後走了出來,看著氣勢洶洶的敦親王,莞爾道:「福晉進宮所為何事,王爺難不成心裡一點兒都沒數麼?」
「要不是你這個做丈夫的,有些事情做得不好,還需要她這個女人出來為你想法子麼?真真是有些好笑。」
「……」
安陵容的一番嘲諷,令皇上先是一怔,隨即也笑了。
敦親王向來心高氣傲,被說成要靠女人來擦屁股,當即又是怒不可遏。
「一介婦人,能懂什麼!」
敦親王找不到話反駁,只能罵安陵容是個女人,暗喻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什麼都不懂了。
這回安陵容真真切切笑了。
「是啊,本宮不懂。不過,就是本宮這個王爺你認為的什麼都不懂的人,在福晉暈厥在御花園後,立即叫人去請了太醫呢。」
「這要是耽擱下去,福晉眼下還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王爺既是如此全知全能的,是否早已預料到福晉今日進宮會遇上這些事情呢?有工夫在這兒苛責本宮,倒不如想想。」
「寒冬臘月的,早已過了柳絮紛飛的時節了。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福晉在御花園裡被吸入,導致咳嗽氣喘,而誘發心疾的呢?」
敦親王愣住了。
什麼!?
是安陵容派人請的太醫!?
不對!
她說什麼?
御花園裡的飛絮!?
敦親王其實知道,自己的福晉進宮,是為了孩子的事情,這是後宮之事,他本來就難以插手,只能在前朝想法子給皇上施壓罷了。
他得到消息,說是他福晉出事,就趕了過來,聽皇后一席話,還以為是福晉與安陵容交談得不好,心氣翻湧誘發的心疾。
竟不是?
一下子,敦親王再看安陵容,眼神早已變得無比複雜,怒意夾雜著驚愕,喃喃問道:「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