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妾身恭迎皇上。」寧嬪再抬眼時已經是眸光流轉,嬌媚入骨。她妖妖嬈嬈的走到周鈞禹面前,挺著肚子,卻偏要行全禮。

  果然她沒站穩,直直的往周鈞禹懷中栽去。

  周鈞禹忙扶住了她,不由道:「朕說過幾次了,你身子重見了朕不必行禮,小心肚子裡的孩子。」只是美人在懷,他話雖說了,卻並沒有責備的意思。

  寧嬪嫣然一笑,柔柔的道:「皇上對妾身的愛護,妾身自是感激不盡。但禮不可廢……」

  她咬了咬下唇,並沒有把話說完,像是自悔失言一般,又笑道:「您忙了一日也累了,妾身服侍您去榻上歪一會兒?」

  雖說寧嬪的話說了一半,周鈞禹的眼中卻是閃過一道暗芒。寧嬪之所以在自己殿中也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全是因為在御花園中,他讓寧嬪伴駕遊園時,寧嬪行禮只略微福了福身子,便被王皇后挑剔出不是來。

  寧嬪自幼在家中便受吃足了苦頭,哪怕她是嫡女,卻因父親偏寵姨娘,一直被欺壓。但凡天底下的男人,都有點憐惜弱小的情結,周鈞禹也不例外。

  宮中大半妃嬪皆出自世家,除了他給的寵愛,大半還要靠娘家爭氣、亦或是有了兒子,才能在後宮中站穩腳跟。而寧嬪雖然也出自世家,卻命運多舛、無依無靠,只會全心全意的依賴他——

  周鈞禹想到這兒,從開始便對寧嬪更多些憐愛。再加上她知情識趣,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尤其是在房事上。一般妃嬪有了身孕,都以安胎為上,即便想要爭寵,也只是安排自己的人去侍寢。

  而寧嬪不一樣,她的野心顯露無疑,甚至不顧惜自己的名聲,大著肚子也要侍寢。

  因有兩回皇上從她這重華宮離開後,寧嬪都以身子不舒服為由傳了太醫。後宮中便有了不好的傳言,說她是小娘養的,好好的嫡女跟著青樓出身的姨娘學了一身狐媚本事。

  對於這些傳言,寧嬪不過一笑置之,仍舊我行我素,終於惹惱了王皇后。

  「讓你受委屈了。」周鈞禹拍了拍寧嬪的手,憐愛的道:「皇后待你苛刻,你卻從不抱怨。」

  寧嬪淺淺一笑,道:「皇上說笑了。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是六宮之主,若發現妾身哪裡做的不對,本就該責罰妾身。」

  「一國之母、六宮之主。」周鈞禹重複了一遍,眼中的笑意漸冷。「不但沒有仁慈寬厚,竟跟一個懷著朕骨肉的柔弱女子計較。」

  過猶不及,寧嬪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識趣的沒有再接話。

  「皇上,您猜妾身今日見到了誰?」作為一朵解語嬌花,寧嬪從貴人熬到嬪,不僅靠肚子裡的孩子。與其讓周鈞禹從別人口中聽到各種添油加醋的傳言,倒不如她落落大方的說出來。

  周鈞禹愈發覺得她貼心懂事,便順著她的話問了。

  「妾身的風箏落在東宮的一處院子裡,妾身便親自去拿了。見到了太子殿下身邊那位赫赫有名的寵妾,真真是好顏色。」寧嬪笑道:「也難怪太子殿下不肯再往東宮選人,如果妾身是男子,也被勾了魂去。」

  聽了她的話,周鈞禹好笑道:「莫非東宮真藏著天下第一美人不成?朕倒對這位太子選侍有些好奇了。」

  「皇上,您這就變了。」寧嬪嬌聲嗔道:「前兩日您還說在您眼中,妾身才是最美的。」

  條案上陳設著的香爐上裊娜著淡淡的輕煙,一股香味兒漸漸蔓延開來。寧嬪的心機手段都是讓周鈞禹看得明明白白,哪怕是她用些助興的薰香,他也是默許的。

  周鈞禹看著年輕嬌俏的美人兒,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朕的寧兒自然是最美的。」說著,周鈞禹的大手已經往寧嬪的裡衣探去,寧嬪微微闔上了眼,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寧嬪入宮前的閨名喚作徐婉寧,皇上喜她性子溫婉寧靜,封了她為寧嬪。

  她早就習慣了,無論是放下身段、像個無恥盪-婦一樣討好皇上;還是被後宮眾人嘲笑、詆毀,她都能泰然自若。可今日見了太子妃,那些記憶不受控制的湧入腦海。

  那雙溫暖的大手替她蓋上披風,高大如同神祗的將軍,對她伸出手,將她從泥土中扶了起來。雖然見她幾乎衣不蔽體、卻沒有絲毫瞧不起她的意思。那低沉渾厚的男聲,溫和有禮的喚她「徐姑娘」。

  寧嬪的眼角沁出了一滴冰冷的淚。

  這些不值什麼,她必須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幫上太子、太子妃的忙。

  她要替靖北侯討回公道!

  ***

  自從寧嬪在周鈞禹面前說了太子只怕是真的「沉迷」美色後,催促他立太子嬪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姜妙和阿嬈對寧嬪也多了些關注,稍微一打聽,關於她種種不堪的傳言便紛至沓來。

  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姜妙也無意多加評價,而阿嬈每每想起那日所見到的總是笑盈盈的寧嬪,總覺得她眼底似乎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悲傷。

  作為後宮妃嬪,寧嬪的晉位已經很快了。後宮中不少傳言,若是她能生下皇子,被封個妃是遲早的事。不過哪怕是宮女內侍口中說起她來,也都目露譏諷,「也不知她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

  這說得就是寧嬪能折騰,身懷有孕還去爭寵獻媚。

  「阿嬈,你瞧這幾件小衣裳怎麼樣?」正在阿嬈還在出神間,太子妃打開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裡頭整整齊齊的疊著六七件小衣裳。「是珊瑚她們幾個做的,我看著還不錯。」

  大概也就是月余的時間,阿嬈就要生了。這是太子的頭一個孩子,東宮的重視程度自然也不一般。光是嬰兒的各種用度,已經堆滿了半個宜芝院。

  乳母也是陳氏精挑細選給薦來的,選了兩個身世清白、又才生了孩子、奶水足的婦人。

  雖說陳氏有些許遺憾,她卻比誰都重視阿嬈肚子裡的孩子,這孩子畢竟是要抱給姜妙養的——她心中仍舊存了一絲期盼,姜妙能留下來。

  養胎的這些日子,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怎麼讓阿嬈動針線,做些小件都是有時有會兒的。阿嬈看著繡工精緻、用料講究的小衣裳,心中覺得喜歡,忙道:「那就多謝幾位姐姐了。」

  兩人正說著話,坤正宮傳出話來,請太子妃過去。太子妃去見王皇后,阿嬈也就帶著東西,回到了宜芝院。

  只是沒過了多久,只聽施東急匆匆跑著來通傳,說是安貴妃過來了。

  這些日子阿嬈都藉口養胎不肯離開東宮,想要接近的人只能幹著急。安貴妃按捺了許久,聽到寧嬪來過東宮的消息,終於坐不住了,便要來試探。

  寧嬪這些日子已經已經成為她除了王皇后之外的心腹大患。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寧嬪受寵,哪怕生下兒子,上頭有兩位已經成氣候的皇兄,他想要登上皇位只怕難。更可況現放著一個太子,更難以輪得上寧嬪的兒子。

  若是如此,寧嬪倒不如選擇依附一方,才能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阿嬈隱約猜到安貴妃的來意,本想在太子妃殿中先暫且應付一會兒,只是她如今身子重、動作慢了一步,倒讓安貴妃進了宜芝院。

  這間院子雖然不大,布置得卻很是奢華舒適,足以看得出阿嬈的身份。

  安貴妃笑盈盈的扶著阿嬈一起往屋裡走,目光卻是沒放過院子裡、屋子裡的所有布置。

  她先是關心了阿嬈的身子情況,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了許多經驗。見阿嬈似是放鬆了警惕,聽得入迷,才徐徐道:「阿嬈,你的產期也就是下個月了罷?」

  阿嬈點點頭。

  「吳太醫倒是中個聖手,到時候請他坐鎮保准你母子平安。」安貴妃眼珠轉了轉,終於進入正題。「幸而你和寧嬪的產期錯開了,否則吳太醫能顧得上哪處,還不一定。」

  果然是為了寧嬪,阿嬈默默腹誹,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寧嬪娘娘身份本就比妾身高,自是該先顧著娘娘。」

  「聽說寧嬪有一日竟把風箏放到你們這裡了?」安貴妃見阿嬈不肯順著她說,只得生硬的轉移話題。「你也該見過她了罷,她倒是個極厲害的。」

  莫非安貴妃怕寧嬪站在東宮這邊,就先一步來挑撥關係。

  「寧嬪娘娘瞧著態度親切溫和,年紀又輕,只說讓妾身有空去重華宮坐坐,再沒別的話了。」阿嬈故作不解道:「娘娘何出此言?」

  安貴妃認定寧嬪別有用心,看阿嬈還未開竅,心下稍安,也沒有往深里說,只道:「傻孩子,你還小呢,自是不懂這裡頭的事。」

  「你生產之後,這院子只怕小了些。」安貴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道:「太子妃竟也粗心了,竟沒想著給你換個大些的院子。」

  阿嬈搖搖頭,道:「左右孩子是要抱到太子妃身邊養著的,妾身在這兒住已經夠了。」

  安貴妃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阿嬈竟如此肯認命,在姜妙面前不爭不搶。

  「阿嬈,這孩子是你辛苦懷胎十月、將來還要鬼門關前走一趟方能生下的,你竟也捨得交給別人?」安貴妃語氣中微微透出些驚訝,可挑撥之意卻一清二楚。

  「太子妃是妾身的恩人。」阿嬈眼中似是閃過一抹掙扎之色,最後還是黯淡下來,她輕聲道:「孩子若是抱給太子妃,或許有個好些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