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孤知道你的性子,你是一定要走的。」周承庭看著姜妙,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想到她和秦錚的事,他心裡的難受一點也不少。「如果真的到了需要隱姓埋名生活的時候,它會派上用場。」
能不能找到秦錚還是未知,如果秦錚還活著不肯露面定然有隱情,如果秦錚這一輩子都不恢復身份,姜妙肯定也會不離不棄。
雖說只是一張薄薄的紙,乍一看去是張地契,姜妙凝神細看時,發現上頭約定的幾處地皮,竟散落著分布在天南地北各個地方。先是吃了一驚,旋即明白了太子的良苦用心。
這是把輿圖上的國土劃分了區域後,分別選出了中心買地。
無論姜妙走到哪裡,都能在不遠的地方找到定居之處。
「太子哥哥,多謝!」姜妙珍視的收好放到荷包中,仍不住用了舊日的稱呼。她眼角發紅,眸中也閃著水光。
周承庭安撫的笑了笑,給阿嬈使了個眼色,自己先去了外頭。
阿嬈忙上前遞給了姜妙一條手帕,無聲無息的陪在她身邊。
很快姜妙便恢復了常態,方才拭過淚,花了一處臉上的妝容。阿嬈請姜妙在她的妝鏡台前坐下,親手幫姜妙補好妝。
「倒是忘了給你的壓歲錢。」姜妙再起身時,唇邊已經露出笑容來。「雖說從太子哥哥這邊論,我還要叫你一聲嫂子。可咱們更親近些,我就把你當做妹妹看了。」
姜妙口中的「嫂子」讓她紅了臉,阿嬈忙認同的點點頭,她情願更太子妃以姐妹相稱。
先是一個寶藍色繡著並蒂蓮荷包里裝著六個金錁子,隨手太子妃拿出來一枚通體無暇的玉簪,簪子的頂部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阿嬈忙道謝,收了下來。
一時太子和太子妃離開了東宮,阿嬈閒來無事擺弄著太子妃送的簪子,忽然感覺有異。
她旋開了簪子頂部,裡頭便倒出一枚鑰匙來。阿嬈覺得眼熟,這不是太子妃私庫里鎖著帳本、登記冊的那把總鑰匙麼!太子妃將這把鑰匙送給了她——
阿嬈的心頓時揪緊了,莫非娘娘是想走?
如果知道這裡面是這把鑰匙,她肯定不會收下。如今無論是靖北侯、世子、秦世子的下落都還沒有查清楚,娘娘怎麼能孤身離開宮中!
理智告訴她,姜妙不會在局勢沒有明朗時離開,哪怕是為了報答太子。可想到太子妃以後很可能一人孤獨的遠赴邊疆,阿嬈就覺得心中酸澀得厲害。
「選侍,琢玉宮和坤正宮都有人送了東西來。」還不等阿嬈從情緒中走出來,地翹進來通報導:「轉眼就到了。」
連翹和地翹已經養好了傷,重新回到太子、太子妃身邊服侍。這兩日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宮中,除了跟著太子妃的連翹,地翹、連枝兩人都在宜芝院服侍。
阿嬈忙扶著腰起來,沒過片刻,果然有兩宮的人說著拜年的吉利話來送上王皇后和安貴妃的賞賜。
如果阿嬈順順噹噹的生下長子,那就是皇長孫,雖然不是嫡出,卻也該受重視。
正值年初一,阿嬈也早就預備了不少賞人用的小荷包,裡頭裝著銀錁子。芳芷忙每人給了個荷包,禮數上還是要做足的。
她本以為也就是安貴妃和王皇后兩人較勁兒,比著送些頭面首飾、珍奇古玩之類的。沒想到還有皇上特別給她的賞賜,命人送了金銀錁子。
阿嬈有個不成熟的比喻,皇上的表示,簡直像是捅了馬蜂窩。她還沒消停多久,來東宮送禮的人竟然多了起來。
不僅有宮中其他位份高的妃嬪命人送了東西來,甚至還有王府、世家來送禮。
阿嬈覺得自己足夠低調了,卻沒想到竟有這麼多人關注著她。
貌美、入宮即有寵,又懷著太子骨肉,阿嬈這一路在外人眼中簡直走得太順,沒有絲毫波折。甚至有傳言,太子沒有選太子嬪,也是因為阿嬈。
人有些過多了,阿嬈索性誰都不見了,左右都是底下的人來,安排她們來的應該都清楚太子和皇上的關係,故此送禮的分寸也是拿捏得當,不用她操心,乾脆讓連枝地翹斟酌著辦。
直到午宴前,東宮才消停了些。
阿嬈出來透了口氣,皇上做這些表面功夫,引得勛貴們跟風,真是讓人頭疼。
幸而這些誥命貴婦們沒功夫來東宮,否則她一定招架不住。
用過了午膳後,阿嬈正準備去迴廊上轉轉,卻聽到芳芷的通傳聲:「太子妃和安遠侯夫人來了。」
***
安遠侯府。
年前的這幾日,可謂是姜長義近半年來,過得最舒心快活的日子。沒有胡姨娘那個黃臉婆鎮日哭喪著臉,又有兩個嬌滴滴的美人陪著,讓姜長義覺得自己又年輕了許多,甚至還想讓跟陳氏提議,要抬兩個人做姨娘。
因為這兩人送得貼心,陳氏和姜長義夫妻間也是少見的和諧。
「侯爺的意思妾身明白了。」陳氏早就有所準備,笑盈盈的道:「兩人服侍您有功,妾身自是願意。等兩人給您生下一兒半女,妾身自會抬舉她們。」
姜長義聽了愈發心花怒放,笑著應了。
眼下正要到用晚飯的時候,姜長義留在正房和陳氏一起用。得知這個消息,胡姨娘趕忙跑來準備哭慘。她要讓侯爺瞧一瞧,陳氏是怎麼仗著自己正室的身份,欺壓生育了庶長子、庶長女的妾室。
胡姨娘故意打扮得甚是憔悴狼狽,想要讓姜長義心生憐惜。以往這個法子確實管用,可一來她再怎麼梨花帶雨,瞧得多了也厭煩了,二來現有兩個新鮮美人兒,他為何還要把她放在眼中?
故此還不等陳氏開口,姜長義先不悅的道:「你來服侍夫人是你的本分,大過年的哭喪著臉給誰看?」
胡姨娘原本滿懷期待的等著姜長義出面幫她,卻沒想到侯爺倒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
她又是委屈又是憤懣,還沒來得及哭,只聽姜長義有道:「先前夫人寬和,不跟你計較這些,你竟放肆起來。」說著,姜長義便偏過頭去,對陳氏道:「也是該給她好好立規矩。」
陳氏在心中冷笑一聲,原先她敢放肆也是他寵的,如今他厭煩了,竟一點兒情面都沒有留。
「妾身謹遵侯爺教誨。」陳氏不動聲色,微笑著應了下來。
胡姨娘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原本大好的開局,形勢卻突然急轉直下。她受盡了委屈、磋磨倒成了無禮之人。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早有人把她扭送著離開了正院。
「侯爺,妾身很擔心。」陳氏今日就是了激怒姜長義,故意把話往嚴重里說。「知瑞的親事迫在眉睫,總不能一日胡姨娘的事不結局,他就不能談婚論嫁。」
姜長義想了片刻,覺得陳氏說得有道理。
「該物色個怎麼樣的人,你這做嫡母就要多費心了。」姜長義淡淡的道:「胡氏失德,身份也低,看人的眼光差了些,雖說是親娘,卻不如你有遠見。」
言外之意,就是讓陳氏先幫著挑選世家之女。
好歹姜知瑞是最有希望繼承侯府的人,想嫁進來做主母的姑娘只怕也不少,更可況皇上並沒有完全棄用他,只是撤了他副統領之事,一切還有希望。
「侯爺請您放心,妾身必當竭盡全力。」陳氏笑容極淺,目露真誠之色。「妾身會選出最合適的人來,再跟您商量。」
這裡頭可操作東西可不少,姑娘的家事如何、模樣如何、規矩德行好不好,如果陳氏有意模糊,姜長義也只得認了,反而還要誇她賢惠大度。
當胡姨娘得知消息時,又被活生生氣哭了一次。
姜長義也不如以往那樣護著她,反而跟那兩個丫鬟尋歡作樂,再也沒去過她的院中,圖個眼不見心不煩。
被派出去辦事的姜知瑞自是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胡姨娘只感覺自己勢單力薄,那陳氏實則是個豬吃老虎的角色。
陳氏在心中冷笑,內宅爭寵的手段她不是不會,只是懶得搭理她罷了。
陳氏預備把姜知瑞婚事儘早的定下來,好讓阿嬈也安心。
趁著今日入宮,陳氏隨著太子妃到了宜芝院,阿嬈已經迎了出來。
眼見阿嬈已經明顯隆起的小腹,陳氏很是欣慰,同時看著自己身邊的女兒,又有一絲失落。不過她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扶住了想要行禮的阿嬈,三人在軟榻上坐下。
陳氏照舊是關心的問過了阿嬈身子的情形,見阿嬈又有了胎動,好歹鬆了口氣。
「阿嬈,你放心。」陳氏放緩了聲音,道:「那場噩夢已經過去。我這幾日正讓跟安遠侯商量姜知瑞的親事,很快就能有結果。」
這對於阿嬈來說是個好消息,姜妙聽罷,面上也露出了喜悅之色。阿嬈終於能擺脫被姜知瑞糾纏的痛苦,也讓安貴妃別鎮日裡想著用姜知瑞威脅阿嬈。
而此時姜知瑞本人,卻還不知道關於他的「好消息」。
自從上次失利後,姜知瑞便離開低調起來。本想把那件事混過去,卻沒想到被三皇子周承珏查到了,只得盡最大可能推脫。好在那日也趕上天災,好歹搪塞過去了,只是他也被撤了京畿營副統領之職。
對於他來說,這損失著實有些慘重。聽聞阿嬈已經有了太子的骨肉,姜知瑞心中的那根刺扎得愈發深了。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在侯府就不該手下留情。
別人覺得他或許會跟六皇子一派離心,畢竟他被撤職,六皇子並沒有幫上忙。可恰恰相反,他迫切的需要六皇子登上皇位,讓周承庭淪為階下囚,阿嬈便是他的人了。
等到那時,他會讓阿嬈給他生更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