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無妄之事
鳳卿回程途中，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前方，一個身影正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此刻的相今氣喘吁吁，最終停留在距離鳳卿不遠處的地方。只見他單手扶著一旁的樹幹，神情充滿了無奈。
"這就搞定了？不是，你這麼著急幹什麼，你以前可不這樣啊！"
"相今……"還沒等他抱怨完，鳳卿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他的目光觸及鳳卿的模樣時，心中不禁一緊。鳳卿的嘴唇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他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相今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連忙上前攙扶住鳳卿，他的手心冰冷如霜。
他迅速伸手搭在鳳卿的脈搏上，脈搏異常紊亂。他不知道鳳卿究竟做了什麼，但是從前他從未這樣。
"鳳卿，你怎麼會......"相今的聲音中帶著急切和擔憂，他的問題還未詢問完，血水從鳳卿的口中噴涌而出，倒在了相今的身上。
相今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愕，來不及擦拭臉上的血水，他毫不猶豫地背起鳳卿。腦海中的思緒一片混亂，他無法冷靜思考，只能不停地呼喚著鳳卿的名字。
「余鳳卿，千萬不要有事，余鳳卿！」
相今的聲音中飽含著焦急與恐懼，那一聲聲吶喊，如同撕裂了整片天空一般，響徹雲霄。
夜幕降臨，屋內燭光微弱，照在桌上放置著的面具上，投射出不斷跳躍的陰影。
相今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凝視著面具之下那張慘白的臉。
鳳卿已經昏迷了一整天了，相今一直在他身邊忙前忙後，悉心照料著，但對於鳳卿的狀況，他一無所知。儘管心急如焚，相今也只能打打下手，簡單照顧著。
他靜靜地坐在一旁，思維一片混亂。難道是因為吸收了太多人的異術，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負擔？
可是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啊！難道是他又勉強自己去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
相今無助地一遍又一遍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突然，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傳來。相今迫不及待地撲向鳳卿，來到他的身邊。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相今焦急地問道，眼中滿是關切之情。
鳳卿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相今慌張的模樣，不由得嗤笑一聲："你這副樣子，倒是有幾分搞笑。"
聽到這句話，相今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他剛想開口責罵鳳卿，卻又硬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
冷靜下來後立馬追問，「你到底做了什麼，交代清楚！」
鳳卿見瞞不住，雲淡風輕說了句：「相思鈴。」
「相思鈴？」相今反覆咀嚼著這個詞，陷入了沉思之中。
鑄造相思鈴需要以自身的血肉作為鈴身，以髮絲作為須，再將自己獨特的異術注入其中，這樣做極其損耗人壽。
「余鳳卿！」相今的語氣帶著些許憤怒和責備，「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你居然還想著拿這種謊話來騙我！即便鑄了相思鈴，以你的能力也不可能是今日這副模樣！」
「你明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那些委屈事也只能找我說，我要你一句實話有這麼難嗎？若你不和我說，我只會更擔心！」
看著相今如此認真的神情，鳳卿沉默了許久，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他抬頭望著天花板，深思熟慮了一番後，才緩緩開口：「我……中了邪氣。」
相今聽聞此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語氣急切地問道：「這對你的身體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該如何解毒？快點告訴我，我才能幫你找到解藥啊！」
「邪氣會侵蝕宿主的血肉，對我而言，無非就是又縮短了一些壽命罷了。」鳳卿坦然一笑，語氣平靜，「沒有解藥。」
相今緊緊皺著眉頭，沉默不語，難以掩飾的難過浮現在面容上。
為了實現那個計劃，他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吸取著各種人的異術。原本身體負荷已經很重了，再加上鑄造相思鈴。
如今又中了邪氣，即便他不說，相今心裡也非常清楚，嗜血嗜肉之痛，絕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樣輕鬆，怕是他身上所承受的痛楚已是之前的千萬倍。
他也曾勸過鳳卿，自從鳳卿恢復記憶之後，他就像不要命般做了許多事，相今知道，他遲早會豁出這性命，自己既阻止不了他，責備也無濟於事。
相今深深地嘆了口氣，眸中夾雜著複雜的情感，坐在鳳卿身旁，回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你還記得兒時我被人欺負，推進池塘里的那件事嗎？」
看到鳳卿點頭回應，他接著說道：「當時你把我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幫我報仇呢。可誰知道從那天開始，你就教我習武，直至我技藝嫻熟後，你將我一個人推出去應戰。」
「你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有因必有果，他們種下的因，今日他們必定要承擔這後果。」
「那天我打了一場漂亮的仗，心情是多麼暢快，我想若是當時是你替我教訓那群人，也許我根本體會不到這種心情。是你讓我知道，我作為一個個體獨立存在的意義，並不需要依附於任何人。」
他頓了頓，望著窗外那輪撥開烏雲的月亮，心中豁然開朗：「而我的使命就是幫助你。所以你活著，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鳳卿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調侃著：「今日的你，話語有些肉麻。」
「什麼嘛……」相今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那可是我的肺腑之言！你……」
當他看到鳳卿那張蒼白的臉時，只能無奈地嘆氣作罷，「你好好休息吧，藍說還在等著你。你交給我的任務，我一定會好好完成的。我出去尋些吃食，晚些回來。」
鳳卿並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看著相今離去。待到相今出門後，他難堪的模樣才呈現在臉上.
蜷縮著身子,微顫不停，體內的撕裂感讓他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發出一聲無助的呻吟之後，伴隨著疼痛逐漸失去了知覺，昏睡了過去。睡夢中仍難以掩蓋那猶如一把尖刀刺入靈魂般的痛楚。
相今站在不遠處，發白的指尖深深地掐進掌心之中，一道鮮血順著拳頭緩緩滴落於地面之上。
他既無奈又懊悔，他又何嘗不清楚鳳卿一直在強忍著痛苦呢，如果自己不主動走開，鳳卿恐怕連宣洩痛苦的空間都找不到。
次日清晨，天才剛剛亮起，鳳卿便如同一個沒事兒人一般，從床上下來拿起面具，戴到臉上。
「你要離開了？」相今昨夜一夜未眠，眼眶略微發紅。
「嗯......」鳳卿晃動著肩膀，故作輕鬆，「休息了一夜，已經痊癒了。」
「那就好。」相今也不願說破，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摟住鳳卿，輕輕拍打他的後背，「這裡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交予我來處理，你可要好好活著。」
「知道了。」鳳卿亦抬手輕拍了下相今的肩膀，本來想要出言安慰幾句，但念頭一轉卻又忍不住調侃起來。「你真是越長大越囉嗦。」
「好了好了，快走吧！」說罷，他推了推鳳卿，催促著他快些上路。
鳳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看著鳳卿逐漸遠去的背影，相今終於忍不住開始抽泣起來。「笨蛋，裝得一點也不像……」
他的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出鳳卿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些告別話語，每一句都讓他感到越來越後怕和無力。
只能緩緩地蹲下身子，抱著膝蓋，盡情地讓淚水流淌，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他。看到相今如此悲傷，那人輕輕地從樹上躍下，朝著相今慢慢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