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雲開日照

  思緒飄回到藍說昏迷甦醒過來的那一天，當時藍說睜開雙眼，便看見鶴唳緊握著自己的手。

  她輕輕撫摸著鶴唳的髮絲，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自己曾在廖叔那兒目睹過的那些記憶片段。

  趁著鶴唳熟睡之際，藍說起身去找尹清，想要當面問個明白。

  「藍說姑娘，你終於醒了。」對於藍說的突然到訪，尹清並未感到驚訝，只是緩緩地啜飲著杯中之酒。

  想必她已然通過廖叔的記憶知曉了自己真實的身份了……

  藍說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他身旁，緩緩地坐下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華衍。」

  他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而是坦誠地說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一開始，就像你們所猜測的那樣，我一心只想要奪走你的異術，救憶然。」

  「但是你應該清楚，一旦你奪走了我的異術，你自己也同樣難逃死亡的命運。」

  就如同婆婆之前所說，如果有人強行奪取他人的異術，那麼這個奪術者將會入魔最終暴斃身亡。

  即使自己的異能被奪走，最多也不過變成一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罷了。

  對於這一切，尹清早已知曉，但他卻表現得異常淡定，只是微微一笑道：「是的，我很清楚。」

  「所以，你一開始就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換李憶然的命。」

  尹清點了點頭，他拿起酒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然而，與他們共同經歷了許多事情後，他開始變得貪婪起來。

  他希望藍說能用異術救憶然，這樣自己就可以跟憶然相守，若可以的話，說不定可以跟幾人真正成為好朋友。

  甚至，他不禁幻想起，如果自己能夠早些遇到他們，會不會，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那廖叔呢……」藍說垂下頭去，聲音略微低沉，似乎有些不敢繼續說下去。

  「放心吧，我已經用藥丸和異術暫時保住了他的屍身不腐。」尹清的語氣十分平靜，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無奈和哀傷。

  「藍說姑娘，這也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掌握好異術，他們倆個就有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聽聞尹清所言，藍說嬌軀猛地一顫，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之色，她戰戰兢兢地又追問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能夠令他們起死回生嗎？」

  尹清堅定地點頭，「只要屍體保存完好無缺，再藉助異術，他們就可以一直保持著生前最後一刻的樣子。「

  「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救活他們。」他的目光異常堅定，毫無半分疑慮。

  藍說默默凝視著自己的一雙手掌，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待到所有這些風波都平息之後，你想知曉之事，我皆會如實相告予你。」

  顯而易見，對於藍說，他明顯還知悉更多內情，但卻一直未曾向其吐露半句。

  「不過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尹清垂下眼帘，眼眸幽深如潭水一般。

  起初，尹清一心只想著要讓憶然得以重生，至於那個兇手是誰，他根本不關心。

  但正如鶴唳所說，他不想讓憶然背著屠村的罪名。

  「你是指，殺害廖叔的元兇嗎？」藍說擔憂地望向尹清。

  尹清微微頷首，

  那日，他用異術探查了廖叔的身體。與憶然一樣，他們體內的器官被硬生生地扭曲打亂！

  以他目前的能力而言，最多也只能保護住一人的屍身不受侵害，好在婆婆幫自己護住了憶然。

  「而那個『它』，不僅殺害了憶然，還血洗了整個趙家村！藍說姑娘，相信那天你也有所感應吧。」尹清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悲憤。

  回想起那天……平舒縣結界破裂之時，那股令她心神不寧的力量絕非幻覺。

  「藍說姑娘，我想你一直恐懼的力量，就是它。」

  尹清緊緊皺起眉頭，神情嚴肅，「它就像你的心魔一樣，你必須克服它，才有力量與它抗衡。」

  「它，到底是什麼……」

  尹清卻輕輕搖了搖頭，他同樣對這股力量的來歷一無所知。但僅僅只是感受過那種恐怖氣息，便已讓人毛骨悚然。

  「藍說姑娘，這段時間就拜託你了。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你要離開？」藍說緊張追問。

  尹清默聲點頭，冷靜分析，

  「那股力量，似乎一直在找合適的身體，憶然與廖叔不幸成為了它的目標，若我沒猜錯的話，那些異術者，都是它附身的對象。」

  尹清一邊緊盯著自己的掌心，陷入沉思當中。

  「你想用自己做誘餌？」藍說看穿了他的想法，若是這樣，你也活不成了。

  尹清的微笑轉瞬即逝，他用認真且嚴肅地目光注視著藍說，

  「藍說姑娘，我只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夠答應我。請幫我救活憶然！」

  尹清發現它特別執著於趙家村，壓低聲音提醒道：「恐怕它最想得到的那個人，是你......」

  藍說恍然大悟，在趙家村的記憶里，它一直尋找的，就是自己。

  也正因如此，整個趙家村的村民們才被無辜牽連……

  想到這兒，藍說雙眸微微一沉，不禁感到一陣深深的自責與悲痛湧上心頭。

  「所幸的是，它還沒發現你。」尹清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之意。

  藍說姑娘，今日之事，就先暫時瞞著其他人吧。」

  「余鶴唳如今也是有異術之人，處境自然不如從前安全。倘若讓他知曉了真相，必定不會輕易罷休。」

  「你也不希望他身陷險境吧，因此他的仇人，必須是華衍。」尹清微微垂首，眼眸之中流露出些許黯然神傷之意。

  從今往後，他與他們之間只能以華衍的身份相見。

  藍說面露遲疑之色，點頭應下了他的要求。但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尹清去送命，她辦不到。

  「藍說姑娘，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憶然，正如你願意為余鶴唳付出一切那般。」

  尹清的話語別有深意，他凝視著藍說道。

  「你當前要做的，是照料好自己和身旁之人，並熟練掌控你的異術。」

  」放心，我不會貿然去送死，我比你想像中的強。「說完，他對著藍說展顏一笑，藍說默默地低垂眼帘，試圖掩蓋住內心那一絲淡淡的憂傷。

  將回憶傳達給兩人的藍說，緩緩鬆開了原本緊握著對方的雙手。

  余鶴唳雙眉緊緊皺起，目光銳利如劍，拳頭緊握，徑直朝著尹清邁步走去。

  來到近前，他猛地揚起手臂，狠狠一拳砸向尹清的面龐。

  隨著一聲沉悶的拳擊聲響徹四周，尹清的嘴角立刻溢出鮮紅的血液，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藍說和彩曦滿臉憂慮地凝視著眼前的兩個人。

  「很遺憾，恐怕要令你失望了。」鶴唳緩緩鬆開緊握成拳的雙手，抬眸望向遠方，深深嘆息，

  「華衍，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今後，你無需再以華衍這個身份，相比之下，我還是更鍾情於那個真實的尹清。」

  話畢，他緩緩伸出右手，嘴角微微上揚，輕笑出聲。

  尹清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但很快便被如釋重負的神情所取代，兩人相視一笑。

  他朝鶴唳伸出手去，就在他們緊緊握住彼此手掌的時候，藍說和彩曦臉上也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

  彩曦快步上前，輕輕捶打尹清的臂膀，力道不大不小，連續敲打了好幾下。

  她一把揪住尹清的衣領，嘴裡憤憤不平地念叨著：

  「可別忘了還有我們呢！你個臭下毒的，竟敢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上次你差一點就把鶴唳給毒死了，居然還好意思裝成大夫來看病！」

  尹清扭過頭去，試圖辯解：「我那次不是，趕著來治病了嘛……」

  「你！」彩曦氣得想要繼續發火，可一想到他這麼做都是為了救李憶然，只好無奈地鬆開了手。

  「笨蛋，明明可以直說的，非要拐彎抹角。」彩曦輕聲呢喃著。

  「對不起……」

  當聽到尹清那真摯的歉意時，她心中百感交集，只能哽咽著，久久不語。

  陽光穿透重重雲層，如金色瀑布般傾瀉而下，照亮了大地。

  幾個人默默對視，臉上紛紛露出釋然的笑容，內心的沉重，因為今天多少有了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