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匆匆趕來趙家村的三人正穿梭於林間,焦急呼喚著廖叔姓名。
藍說戛然而止,目光凝視遠方,其餘二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廖叔屈膝跪地,手中長刀筆直插入土中,單手緊握刀柄,低垂頭顱。
三人急忙飛奔而去。鶴唳腳步踉蹌,緩緩跪地,喉嚨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只見他的手抖個不停,一隻手搭在廖叔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則顫巍巍地伸向廖叔的鼻子。
其他兩人也趕緊蹲下身子,圍攏到廖叔身邊。
原本毫無生氣的廖叔猛地抓住了鶴唳的手,並緩緩抬起頭來。他嘴角邊的血跡尚未乾涸,朝著幾人露出一個微笑。
鶴唳手足發軟,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般,像個孩子似的一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廖叔!你嚇死我了!」一旁的彩曦心急如焚,眼眶泛紅,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廖叔吃力地伸出右手,將食指輕輕按在鶴唳的眉心處。
眾人見狀,不禁心生疑惑。
廖叔的指尖突然迸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道光芒如同一條靈動的游蛇,迅速鑽入了鶴唳的體內,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藍說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之色,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有所領悟。
「廖叔?」鶴唳一臉茫然,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廖叔伏在鶴唳耳畔,用極其微弱的聲音低語道:「保重……」
他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如紙,身體猛地一顫,又是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他的雙臂無力地垂下,雙眼緊閉,表情安詳地倒在了鶴唳的懷中。
猩紅的血液如雨點般噴灑而出,濺落在身後彩曦衣衫之上。
她瞪大了雙眼,呆呆地望著自己身上觸目驚心的血跡,眼神空洞而茫然。
"廖叔?"鶴唳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神色變得極為難看,臉上的肌肉隱隱抽動。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觸摸著廖叔的鼻尖,然而那裡已經沒有了絲毫氣息。
藍說忽覺心臟似被烈火灼燒,恐懼、痛苦和無助交織在一起,化作一顆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而下。
「你們怎麼會在這兒?」恰巧來到樹林裡的尹清本想打趣他們,目睹這一幕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三步並作兩步飛奔上前,迅速握住廖叔的手腕,想要探查他的脈象。
緊接著,他又將手放在廖叔的額頭,用異術試圖尋找哪怕一絲一毫的生命跡象。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尹清的臉色越發陰沉,最終流露出駭然之色,廖叔的五臟六腑全部被徹底扭曲移位!
"廖叔,你醒醒!別跟我們開玩笑了,快點起來吧……"彩曦痛哭流涕,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顫抖的雙手一邊使勁晃動著廖叔的身體。
她拼命搖頭,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仿佛置身於一場可怕的夢魘之中。
鶴唳則緊緊地將廖叔摟在懷中,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自責,沉重的情緒令他幾乎窒息。
"我要殺了他……" 他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太陽穴上的青筋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根根凸起。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死華衍!
他背起廖叔,原本溫柔如水的目光變得冰冷而決絕,仿佛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藍說默默地抱著痛哭的彩曦,注視著眼前這個變得陌生的鶴唳,心中難受不已。
客棧內,藍說靜靜地守在昏睡中的彩曦身旁。
望著即使在睡夢中仍不停抽泣的她,有無數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在藍說的心裡攪動。
"藍說,你照顧好彩曦。待她醒來後,你們二人替我將廖叔的屍身運回相府,好生安葬。我要在此處停留一些時日。"
藍說回想起方才鶴唳對他說過的話,話畢他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並緊緊鎖住房門。
她來到了他的門前,靜靜地佇立良久,緩緩伸出手想要叩響房門,卻又在半空停住,遲疑片刻,只能惆悵作罷。
她將準備好的食物輕輕放在房門口,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於是,她來到廖叔的屍首前,蹲下身子,將自己的手輕輕覆在廖叔早已冰涼的手上,閉上雙眼......
她再次使用了追溯之術,廖叔一生的記憶源源不斷地湧入了藍說的腦海之中。
她的眼眶漸漸濕潤,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悄然滑落,滴落於冰冷的地板之上。
她輕輕觸摸著臉上的淚痕,心中不禁想起廖叔曾經對她說過的話,這是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的體現。
如果說失去少爺帶給她的只是一種出於本能的痛苦,那麼這一次,則是她甦醒後,真切地感受到那種失去的痛楚。
她順著廖叔的記憶,目睹了趙家村那天發生的一切。
就在那個關鍵的瞬間,一股神秘莫測的強大力量突然如洪流般沖入廖叔的身軀。
驚恐之下,藍說下意識地迅速抽回手。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緊緊捂住自己的心口,全身不停地顫抖著。
那股熟悉而又令她心生恐懼的力量再次襲來,胸口仿佛有什麼要溢出來,無力感使得她癱倒在地。
「藍說姑娘!」趕來的尹清,急忙將倒地的藍說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身。
此時的藍說依偎在他的懷抱中,大口喘著氣,
過度的喘息讓她感覺頭暈目眩,眼前尹清那張焦急的面龐也越來越模糊,最終眼前徹底昏暗。
尹清看了一眼床上毫無生氣的廖叔,心中一陣酸楚,不忍心再多看一眼,然後輕輕地抱起藍說朝著另外一間廂房走去。
將藍說放在床上後,尹清立刻替她把起脈來。
藍說體內的氣息四處亂竄,剛剛一定有什麼令她感到極度恐懼之事發生。
任憑尹清如何呼喚,藍說始終毫無反應。
這次的情況和平舒縣的時候完全不同,當面直擊恐懼使得她本能地開啟了自我保護機制,直接封鎖住自己並陷入昏迷。
尹清緊緊皺著眉頭,一邊揉捏著眉心,一邊暗自思忖。
死去的廖叔、昏迷的藍說、房內緊鎖的鶴唳以及心過度的的彩曦……
如今這支隊伍已然分崩離析,宛如一盤散沙。
而擺在他面前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千頭萬緒之下,尹清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這時,一直緊閉雙眸的彩曦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迷茫地盯著頭頂上方的布幔。
當意識逐漸恢復清晰之後,淚水瞬間便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下來,廖叔死了……
她難以置信地慢慢坐直身子,雙手捂住臉頰,失聲痛哭起來。
似乎只要還保持著清醒,悲傷就會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眼淚也無法停歇。
"用力哭吧……"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間察覺到有一個人把她緊緊地摟進懷中。
無盡的哀傷讓她根本無暇顧及去看那個人究竟是誰,只是逕自伏在他的懷抱當中,縱情痛哭。
"彩曦姑娘,人生聚散無常,你要習慣,即便是生離死別……"
彩曦聽著這句廖叔也曾經對她說過的話,終於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眼前的尹清。
尹清則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語氣溫柔,「現在,有很多人需要你,你振作起來,做你可以做的事。」
彩曦微微一愣,隨即便抬手擦掉眼角的淚水。
他說得沒錯,如果自己不能夠堅強起來,那麼藍說和鶴唳肯定會更加痛苦難過。
當聽聞尹清提及藍說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況時,彩曦毫不遲疑地朝著藍說所在之處飛奔而去。
她緊緊握住藍說的手,柔聲輕喚著她的名字,眼眸深處流露出滿滿的憂慮。
全心全意照料著處於昏迷狀態中的藍說,彩曦內心卻始終糾結不定。
經過一番漫長的掙扎之後,她來到鶴唳的房門口,伸手輕輕叩響了他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