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將自己封閉在屋子裡的鶴唳已經連續兩日兩夜未曾入眠了。
他正拼命地敲擊著自己的腦袋,回憶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試圖從中尋覓出任何有用的線索來。
"鶴唳..."門外傳來彩曦呼喊聲,他心頭一緊,趕忙過去打開房門。
"彩曦,你怎麼......"眼前的彩曦令他心生困惑,她為何還在客棧內?明明之前已囑咐過兩人先行帶廖叔的遺體回去。
不等他繼續追問,彩曦徑直伸出手輕撫著鶴唳那張憔悴的面龐,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
彩曦心中一陣酸楚,眼眶漸漸濕潤。
"我沒事。"鶴唳輕聲安慰道,並輕輕拍了拍彩曦的頭頂,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這份強裝出的鎮定卻瞞不過彩曦,她深知此時此刻鶴唳內心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與壓力。
「藍說她……」彩曦耷拉著腦袋,提及藍說二字,鶴唳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他與彩曦一同快步走向另一間房間,推開門,映入眼帘的便是尹清正守在昏迷不醒的藍說身邊。
"她怎麼樣了?"鶴唳迫不及待地問道,聲音中滿含焦慮之情。
尹清默默搖了搖頭,表示這兩日他們嘗試了各種方法想要喚醒藍說,但始終未能得到絲毫回應。
鶴唳心急如焚,大步走到床邊蹲下身子,凝視著藍說安詳沉睡的面容,心中懊悔不已。
真是該死!自己竟然疏忽大意,忘記了以藍說的性格定會使用追溯之術追查廖叔的死因。
當初實在不該如此輕易地將廖叔交託給她們二人處理。
他雙手緊緊扶住額頭,眉頭緊鎖,連續兩日未曾好好歇息使得頭痛欲裂。
"你最好也好好休息一下。"尹清轉頭看向他說道:"現在你們需要彼此,無論如何,你們都要為對方撐下去。」
彩曦默默地點點頭,她輕輕牽起鶴唳的手,走到飯桌前坐下。
鶴唳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飯菜,心中卻充滿了無盡的痛楚。
這些天所經歷的事情,實在太過沉重,以至於每一口食物都變得難以咽下。
他還是努力拿起一碗白飯,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咀嚼著吞咽下去。
尹清說得沒錯,因為他所承受的痛苦,藍說和彩曦同樣也在默默承受著。
彩曦注視著他,臉上的神情漸漸舒緩開來,似乎稍稍放下心來。
就這樣,三個人默默無語地吃完了這頓簡單而又沉重的飯菜。
飯後,尹清來到廖叔的遺體前,他小心翼翼地將一顆藥丸塞入廖叔的口中。
他手中散發出一團柔和的光芒,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輕盈地飄飛到廖叔身上,並將其緊緊環繞其中。
做完這一切後,尹清緩緩地坐了下來,自言自語道:
"看來不能如你的願了……」"他輕聲嘆息著,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苦笑,空落落的感覺從四處襲來。
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個漫長的夜晚,但今天依然是鶴唳獨自一人守候在藍說的病床前。
他緊緊握住藍說的手,輕柔地將它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方,低下頭感受她指尖的溫暖,
「藍說,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抱歉……讓你一個人在害怕,明明說好要一起承擔。」
鶴唳滿臉悲傷地輕聲呢喃道,「以後,我不會輕易離開你了,拜託你醒醒……」
「藍說……我真的好累啊……」他突然自嘲般笑了一聲,聲音帶著無盡的苦澀與無奈,
「至少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吧,這樣我會好受一點。你能起來安慰安慰我嗎?」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瞬間淹沒了他的全身。
再加上近期積累下來的疲憊感,鶴唳終於支撐不住,緩緩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而此時此刻,在黑暗角落裡的藍說仿佛聽到了許多來自遠方的呼喚聲。
她能感受到身體傳來的溫暖,用心聆聽著,這些聲音縈繞在耳邊,讓她感到無比親切和溫暖。
隨之化作一道明亮的光芒,將她周圍的黑暗驅散殆盡,她起身,朝著遠處的光源走去。
沉睡的藍說微微動了動手指,她緩緩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迷茫和朦朧。
側過頭時,她看到了睡在一旁的鶴唳正緊緊握著自己的手,那掌心傳來的溫度令她心安不已。
藍說輕輕抬起另一隻手,撫摸著鶴唳的臉龐,溫柔微笑。然後,她慢慢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藍說!」鶴唳從夢裡醒來,已是白天。
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仍處於沉睡中的藍說,原來只是一場夢啊......一股無法言喻的失落感湧上他的心。
"我在......" 突然間,一個微弱而輕柔的聲音傳入耳際。
鶴唳驚愕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逐漸甦醒的藍說。
只見她慢慢睜開雙眼,看到鶴唳時,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她將原本握著鶴唳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聽到了......" 她輕聲說道,隨後緩緩坐起身來,對上鶴唳的雙眼,看著他滿是疲憊的臉龐。
"鶴唳......" 她輕啟朱唇,用手指輕輕觸碰著自己的胸口,"這裡好疼,疼得我不想醒來......"
她又將手指移向自己的眼睛,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滾落,順著她的臉龐滴落在鶴唳的手上 。
"這裡,止不住......和少爺那時不同。"
"為什麼?"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鶴唳的臉龐,淚水浸濕了他的肌膚。 "為什麼,你不會哭?"
聽到這句話,鶴唳的身體猛地一顫,內心猶如被重錘擊中一般,久久無法平靜。自從廖叔離世後,他從未流過一滴眼淚。
面對藍說的質問,他感到一陣無力和愧疚,默默地將藍說輕輕擁入懷中, "讓我抱抱你,這樣就好......"
他知道,藍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試圖讓自己發泄出內心壓抑已久的情緒。
但此刻他還有一件更在意的事,溫柔跟她解釋,
「藍說,傷心的時候,會掉眼淚,如果掉了眼淚,就要好好哭出來,這個過程會很煎熬,但過後,內心便不再那般難受了。」
她已然無法抵禦這洶湧襲來的悲傷,滴滴落下的淚水,濕了鶴唳的衣衫。
鶴唳低垂著頭,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似乎自己內心深處的悲痛也伴隨著藍說的淚水一同被洗刷而盡。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藍說封閉的情感,因為成長,已能逐漸釋放出來。若可以有選擇,他唯一不想讓她體驗的情緒,就是悲傷。
聽聞屋內傳出的陣陣慟哭聲,站在門外的彩曦不停地擦拭著淚水,一邊輕聲抽泣。
待幾人心情稍稍平復後,他們移步至廖叔的遺體前。
鶴唳瞥見廖叔身旁留有一張紙條,那是尹清留下的。
尹清離開了,臨行前,他施展異術並藉助丹藥之力,確保廖叔的屍首不致腐朽。
「你是說我們也許有法子救回廖叔?真的嗎?」彩曦既興奮又激動,連連向藍說求證,唯恐這僅是一場夢境。
藍說沉重地點點頭,緊握著拳頭,「只要先保住廖叔的遺體,相信以造物系的能力應該可以將廖叔復活。」
鶴唳並沒有對藍說的話沒有過多的驚訝,反倒是有些擔心。他並非不信任藍說的能力,但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湊巧,令他感到困惑不解。
"鶴唳……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將廖叔的屍身保存起來。"
鶴唳也贊同藍說的意見,目前還不能貿然送回去,若是有復活的機會,現在送回相府,也是讓師傅徒增傷心罷了。
"既然是遺體,那就必須尋找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還有一個能讓人託付的人。" 鶴唳陷入沉思,心裡已經有個很好的人選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塊兒,紛紛對視點頭後,便帶著廖叔的遺體朝著方子林所在之處進發。
"怎麼會這樣?"當燕子姐聽聞了幾人所講述之事後,不禁捂住嘴巴,滿臉難以置信之色,「這麼好的人……」
「燕子姐,廖叔就交給您了。我們實在不知道有誰能夠託付此事了。"鶴唳低著頭,向燕子姐彎腰致歉。
「你們別這麼說,我一定會幫你們。」燕子姐見狀,急忙伸手將他扶起,「交給我吧!放心,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通知你們。」
聽到燕子姐堅定的承諾後,眾人心中稍感寬慰。
幾人滿懷著懇切與期望,將廖叔的遺體交到了燕子姐手中後,返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