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查她祖宗十八代

  老太太一聲令下,秦婉如當天就被送回了丞相府,她所用過的一應物品擺設,統統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院落。

  老太太說小公子住慣了那院,怕挪到生地方不適應,直接就把那院給了他,限秦氏三天之內置辦新的家俬用品進來,另外再挑選可靠的下人去伺候,秦婉如用過的人,隨便分到哪裡,一個都不許留下。

  秦氏一一應了,說院子沒拾掇出來之前讓孩子先住在她那裡,老太太不同意,讓人連孩子帶畫樓奶娘全送到了自己院裡,末了還說了句讓秦氏無地自容的話:「你已經把兒子養廢了,就不要再禍禍孫子了。」

  幸虧當時園子裡已經沒有旁人,不然秦氏這臉算是丟盡了。

  侯夫人做到她這個份上,真是要多窩囊有多窩囊,回到自己的院子,關上門又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曹嬤嬤就知道她要發火,提前叫人回來把貴重物件全都收起來了,換了些不值錢的玩意讓她隨便砸。

  秦氏砸了一通,氣消了些,坐在那裡開始抹眼淚。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她拉著嬤嬤的手哭訴,「他們都當我稀罕這個侯夫人的位置嗎,當年我本就不願嫁給趙九州,是父親非逼著我嫁過來的,若不然,我現在就是……」

  「夫人!」曹嬤嬤及時出聲叫住了她。

  秦氏哭道:「嬤嬤,這裡只有你我,你就讓我說一說吧,那個名字,那個名字在我心裡憋了十八年了……」

  曹嬤嬤心疼得直掉眼淚,把她摟在懷裡拍哄道:「夫人,隔牆有耳,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女人的一生,有幾個能完全如自己的意呢,夫人如今子女雙全,身份尊重,已經是很多女人都望塵莫及了。」

  秦氏伏在她懷裡,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就是因為我自己不能如意,我才想讓婉如如意呀,我們秦家的女人,難道就不能有一個嫁給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嗎?」

  曹嬤嬤嘆道:「夫人,你執念太深了,你自己尚且不能如願,又怎麼能管得了別個,你快別這麼想了。」

  秦氏擦擦淚,賭氣似的說道:「我當時不能如願,是因為我那時還小,不能自已當家做主,如今我已經是侯夫人了,我有能力讓婉如如願,你等著,我非要讓婉如和平兒有情人終成眷屬!」

  「唉!」曹嬤嬤無奈搖頭,夫人啊,她就是鑽了牛角尖,天下哪有那麼多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更何況,世子也未必就希望和表小姐成眷屬呀!

  他那個風.流習性,但凡是個漂亮小姐,他都想和人家成眷屬,這事說來說去,不過就是表小姐的一廂情願而已。

  而且就今天這事來說,雖然是奶娘一力承擔了責任,可但凡有點腦子的,誰會不往表小姐身上想,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是表小姐為了留下來故意使的計,夫人難道就想不到?

  老太太把奶娘帶回她自己的院子,誰敢保證不是想私下裡審一審?

  小公子那么小,表小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就沖這一點,都不能讓她再留在府里。

  姑娘家年輕的時候總是會為男人奮不顧身,可是表小姐這樣的,都快魔症了,萬一把小公子折騰出個好歹,不知道又要掀起什麼風浪呢!

  秦氏不知道曹嬤嬤心中所想,好好哭了一場之後,心裡痛快了,擦了擦臉,說是要回娘家一趟。

  秦婉如是被趙靖平送回去的,走的時候都哭成了淚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回去和兄嫂交待一聲,再好好安慰安慰婉如,讓她不要灰心喪氣。

  曹嬤嬤是看著秦氏長大的,她比誰都明白,秦氏在旁的事上都是精明的,手段也是強硬的,唯獨在秦婉如的事上,要多執拗有多執拗,因為她是把秦婉如當成了年少時的自己。

  曹嬤嬤實在拿她沒沒轍,只好搬出老太太嚇唬她:「夫人,現在不是回娘家的時候,眼下最當緊的給小公子置辦東西,老太太只給了你三天時間,若是三天之內不能把小公子從她老人家的院子裡接走,到時候不知道又怎麼為難你呢!」

  秦氏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說,我這侯夫人當著有什麼意思?」

  曹嬤嬤又勸:「有婆婆的人家不都是這樣吧,夫人你總有一天會熬出來的。」

  「對,你說的沒錯,我別的不說,就單和老太婆比命長,也得把她熬死。」秦氏咬牙切齒一番,重新打起精神,叫人進來商討給孫子布置院子的事。

  說一千道一萬,孫子是她的親孫子,再怎麼也不能委屈了,至於回娘家的事,就暫且放一放吧,等她把這邊的事辦妥了,再回去好好向兄嫂賠不是。

  ***

  謝南嘉回到大廚房,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她和兒子見了面,如今夢醒了,兒子又不見了。

  她找了個角落坐著,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兒子那張粉嘟嘟的小臉,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還有那咯咯的笑聲和緊緊抓住她頭髮的小胖手。

  她把那一綹被兒子抓過的頭髮放在鼻子上使勁聞,仿佛還能聞到兒子身上的奶香。

  她告訴自己,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兒子,還親手抱了他,兒子還對她笑了,而且是在嗷嗷大哭的狀態下,一被她抱著就笑了。

  多麼神奇!

  算起來,今天真是大獲全勝的一天,是她回侯府以來憑一己之力打得最漂亮的一場仗,她如願見到了兒子,如願把秦婉如趕出了侯府,如願把畫樓從那個鬼地方解救出來,再也不用每天干那種骯髒的活,並且畫樓如今是小公子院裡的管事姑姑,那個兇手再想要害她,也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

  現在畫樓和兒子就是一種相互保護的關係,兩個人彼此守護著對方的平安,雖然那個小傢伙還什麼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她還有了更多接近侯爺的機會,讓老太太也知道了府里有她這麼一個人,以後她在侯府走動,會比以前方便很多,再也不用處處受限制,處處看人臉色。

  啊!她無比舒心地嘆了口氣,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如果把趙靖玉那個登徒子排除在外的話。

  想起兩人在樹上的情景,她心裡一陣莫名的悸動,她想自己當時一定是瘋了,才會稀里糊塗地撲進趙靖玉懷裡哭。

  是不是就因為這一哭,趙靖玉才會對她那樣無禮,他該不會以為她是在對他投懷送抱吧?

  這樣一想,她又覺得也不能完全怪趙靖玉,畢竟是她自己先做出出格的舉動的。

  也虧得是趙靖玉,要是換了趙靖平,只怕早急吼吼地把人往房裡抱了。

  她想起趙靖玉那句「乖,不要哭」,臉上燙得厲害,無禮的東西,他是在把嫂子當小孩子哄嗎,真是欠打。

  她這邊胡思亂想著欠打的人,欠打的人也在那邊琢磨她。

  「衛鈞,公子我今天真的是迷惑了,袖兒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我越來越看不懂了?」趙靖玉愁眉不展地歪在貴妃榻上,第八百遍問衛鈞,「你說說,她到底意欲何為?」

  衛鈞也看不懂。

  袖兒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章法,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誰也不知道她要幹嘛。

  你說她勾搭主子,可她明顯沒把任何一個主子當回事,說她不甘平庸,想往上爬,可她寧願違背老太太的意思做一個小小的廚娘,也不願意去小公子院裡做管事姑姑。

  她到底想幹什麼,估計除了她誰都不會知道,只要她不說,永遠沒人能猜出來。

  「她真的是我們從前認識的那個袖兒嗎?」趙靖玉幽幽問道,「一個人真的可以和小時候判若兩人嗎?」

  衛鈞遲疑了半晌,緩緩道:「應該是可以的,比如小時候是個邋遢鬼,長大了可能變成潔癖者,小時候是個愛哭佬,長大了可能變成硬漢子,小時候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長大了也可能會變成殺人狂……」

  「你等等!」趙靖玉猛地坐了起來,「她會不會是來報仇的?」

  「……」衛鈞怔怔道,「報什麼仇,她就是一個莊子上的小丫頭,從小到大沒離開過莊子,府里怎麼會有她的仇人?」

  趙靖玉道:「雖說她沒離開過,可她一開始是從外面流落到莊子上的呀,興許她原先就住在京城,甚至她的某個親人就在侯府,因為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她或者家人被殺,或者受了什麼牽連,不得不背井離鄉逃出京城,在莊子上隱姓埋名,現在她長大了,回來要報當年的仇。」

  衛鈞:「……」

  我就說要聽先生的話,不能天天逛茶樓吧,你瞧,聽書聽得自己都會編了。

  趙靖玉卻不認為自己是瞎編,振振有詞地說:「你別不信,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為什麼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尤其是對我,除了她,你見過哪個女孩子對我不感興趣嗎?」

  衛鈞:「……」

  趙靖玉眼一瞪:「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還有她對那個畫樓的態度,你可曾見她對別人這樣過,她為了畫樓可以殺人不眨眼,又處心積慮地把畫樓從清渠園調出來,我猜想,畫樓就是她多年前失散的親姐妹。」

  衛鈞:「……」

  趙靖玉抬腿給了他一腳:「你翻什麼白眼,快點去給我查,三天之內,我要知道袖兒和畫樓的祖宗十八代,一代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