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嘉大驚,慌亂之中沒地方躲避,只好把頭深深埋進趙靖玉懷裡,趙靖玉的嘴唇就印在了她頭頂。
即使這樣,也夠讓人心慌的,謝南嘉又羞又惱,還不能把他怎麼樣,因為她整個人都在趙靖玉懷裡,動作太大可能會兩個人一起摔下去。
趙靖玉覺察到她的僵硬和無奈,在她頭頂無聲地笑,更加用力收緊了攬在她腰上的手。
謝南嘉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誰知他非但不收斂,反倒小聲問:「現在又想讓我親了?」
謝南嘉頓時漲紅了臉,重又低下頭,張嘴在他肩頭咬了一口。
「嘶!」趙靖玉疼得倒吸氣,「疼,鬆開。」
謝南嘉就是要給他個教訓,死咬著不松。
趙靖玉突然低頭用舌.尖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謝南嘉惱羞成怒,鬆開嘴,一巴掌往他臉上扇過去。
趙靖玉忙著躲,身子一晃,兩個人一齊從樹上掉了下去。
衛鈞不知從哪裡躥出來,從下面穩穩接住了謝南嘉。
謝南嘉驚慌之下,一把抱住了衛鈞的脖子,心有餘悸地說:「多謝衛大哥。」
幸好剛才那撥人已經走過去了,沒有人發現他們這邊的動靜。
衛鈞說:「不謝,你沒事吧?」
謝南嘉搖搖頭:「沒事。」
趙靖玉在旁邊重重咳了一聲。
衛鈞這才發現自己還抱著謝南嘉,臉一紅,連忙把人放下。
趙靖玉不悅道:「我抱你你就咬我,衛鈞抱你你卻感謝他,你什麼意思?」
謝南嘉白了他一眼,心說別人沒你那麼不要臉。
趙靖玉自己扒開肩頭的衣領,看了看那一圈深紅色的牙印,氣哼哼道:「今天遇到的都是屬狗的,大的也咬,小的也咬,打量我脾氣好,好欺負是嗎,哼!」
謝南嘉跪下給他賠罪:「奴婢錯了,請二公子責罰。」
趙靖玉沒想到她現在跪人跪得這麼利索,跟喝涼水似的,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臉也跟著一板:「起來,叫你跪了嗎你就跪,是不是想死?」
謝南嘉便順勢站了起來。
她並沒有真的想跪趙靖玉,她只是上次無意中發現,趙靖玉好像不喜歡她下跪,他嘴上喊打喊殺地要把她怎麼怎麼著,只要她一跪,他就會輕飄飄地放過她,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趙靖玉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揮手道:「趕緊走,看著就讓人心煩。」
謝南嘉福身道:「奴婢告退。」
正要走,就聽園子裡有人喊道:「快去請表小姐過來,小公子又吐了。」
謝南嘉一聽,轉身就往回走。
她方才在宴席上等了半天,就是要等這一句話。
趙靖玉一把抓住她:「你又不是表小姐,你去做什麼?」
謝南嘉道:「奴婢知道一個治小兒吐奶的方子,很靈的,去告訴夫人一聲。」
趙靖玉笑道:「你剛才不是被嚇哭了嗎,現在又上趕著回去找不自在。」
謝南嘉道:「小公子要緊,奴婢真心為小公子好,夫人不會怪我的。」
說完掙脫趙靖玉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靖玉收起笑容,對衛鈞道:「走,咱們也回去看看,我今天非要看看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謝南嘉回到宴席上,秦氏和二夫人三夫人並幾個姨娘小姐都去偏廳看孩子了,席上只剩老太太和幾個老爺還有東西兩府的晚輩。
謝南嘉也想去看孩子,但她沒有去,而是徑直去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的丫頭攔住她:「你不是方才那個小廚娘嗎,怎麼又回來了?」
謝南嘉提衣裙跪在地上:「奴婢剛走到園子門口,聽聞小公子吐奶,又回來了。」
老太太淡淡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
丫頭又問:「小公子吐奶與你何干?」
謝南嘉不慌不忙地答道:「奴婢這段時間好幾次聽聞小公子吐奶的事,想必是經常吐的,小公子太小不能吃藥,奴婢會煲一種藥膳湯,是給奶娘吃的,奶娘吃了之後,小公子也會跟著好起來。」
老太太聽到這裡,才認認真真地看向她,也沒說信不信,只問她:「你有好方子,為何不去跟夫人說?」
謝南嘉直言:「恐夫人不信。」
老太太似乎被她勾起了好奇心:「這卻是為何?」
謝南嘉道:「求老太太准奴婢與你耳語。」
「有話就說,神神叨叨的做什麼?」老太太身邊的嬤嬤斥責道。
老太太抬手制止:「且讓她說。」
「謝老太太。」謝南嘉起身湊近老太太,和她附耳說了幾句話。
老太太臉色變了幾變,又叫過嬤嬤,小聲交待了幾句。
嬤嬤也變了臉色,帶著兩個丫頭匆匆離去。
老太太對謝南嘉道:「你且去做湯,做好了快些送過來。」
「是!」謝南嘉應聲而去。
宴席原本就到了尾聲,老太太著人知會東西兩府的人,叫他們各自回府,侯府不相干的也都被支使走了。
園子裡只剩下定遠侯這一家子。
秦婉如不知是不是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取笑,今日沒有來赴宴,對外說自己是偶感風寒,只叫奶娘帶著小公子來了。
聽聞小公子又吐奶,她便拖著病體前來,一副親娘疼兒子的焦灼樣,不知道的還真當她是孩子的親娘。
偏廳里著實忙了一陣子,等小公子不再吐了,秦氏便叫奶娘將孩子嚴嚴實實包起來,和秦婉如一起回去。
出來後,沒成想被老太太給攔下了。
老太太說:「且先等一等吧,我叫人燉了滋補的藥膳給奶娘,等喝了再走不遲。」
秦氏不由警覺起來,笑道:「母親有心了,孩子不太舒服,不如讓她們先回去,藥膳做好了,叫人送到那邊去也是一樣的。」
老太太臉上不辯喜怒:「你就不問問是什麼藥膳,吃了好還是不好?」
秦氏突然有不好的預感,訕訕道:「既是母親叫人做的,哪有不好的道理。」
老太太冷笑:「那可未必,老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如此的掉以輕心,難怪孩子總也養不好。」
秦氏連忙跪下,惶惶道:「兒媳愚鈍,不知哪裡做錯了,請母親明示。」
這時,嬤嬤帶著兩個丫頭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包東西,過去呈給老太太:「回老太太,是在奶娘房裡找到的藥粉。」
秦婉如和奶娘臉色大變,秦婉如好歹還能穩住,奶娘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她手裡還抱著孩子,三姨娘愛表現,忙過去把孩子接過去,摟在懷裡心肝寶貝地拍哄。
秦氏一看奶娘這反應,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抬手給了奶娘一巴掌:「賤婦,你在奶孩子,吃的什麼藥,為何不先問問府里的大夫,也不知會表小姐一聲?」
不愧是侯夫人,一句話就把自己和侄女摘乾淨了。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奶娘連連磕頭,「奴婢吃的不是害小公子的藥,請夫人明鑑。」
「那你倒是說說,你生了什麼病?」秦氏怒道。
奶娘顫聲道:「奴婢什麼病都沒有,是,是府里的伙食太好了,奴婢自從來了府里,增重不少,所以奴婢就弄了些刮油的藥粉沖水喝,奴婢問過的,這藥粉不影響奶孩子。」
「荒唐!你說不影響就不影響嗎,等我叫了大夫來問,倘若有影響,我要了你的狗命!」
秦氏怒沖沖吩咐人去請大夫,回頭又給老太太磕頭:「母親,是兒媳失察,請母親責罰!」
秦婉如也跟著跪下:「老太太,此事與姑母無關,都是婉如的責任,請老太太責罰婉如吧!」
趙靖平全程是懵的,要說心疼兒子,他也是心疼的,只是不明白奶娘吃點消脂的藥保持一下身材有何不妥,怎麼這個也要跪,那個也要罰,有這麼嚴重嗎?
趙靖玉根本沒上前,遠遠地坐在另一張桌子,轉著眼珠猜測著袖兒與這件事的關聯。
老太太極其厭惡秦婉如,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她,冷笑著對定遠侯說道:「瞧你這媳婦多聰明,我這還什麼都沒說呢,她那邊就把事情解決了。」
定遠侯向來不愛摻和後宅的事,主要是為了孫子,才勉強坐著看了半天戲,看得很是頭疼,不明白這些女人們怎麼總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突然被母親點名,他也不好說什麼,就呵斥秦氏道:「你少說兩句,一切由母親定奪。」
秦氏該說的該圓的已經說完了,便恭恭敬敬道:「是媳婦僭越了,請母親海涵。」
老太太對兒子的態度十分不滿,也不給他留情面,指著他的鼻子數落:「沒用的東西,聖人云,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你倒好,家裡萬事不管,全都推給你老娘,老娘我管著你,還要管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定遠侯一看老太太惱了,忙起身作揖道:「母親息怒,兒子不孝,讓您老人家操心了,兒子是想著您老人家對咱家最是全心全意沒有二心的,因此凡事都能斷得公允,換了旁人,兒子也沒這麼放心不是嗎?」
老太太道:「你少拿話哄我,我怎麼沒有二心了,我看你媳婦才是沒有二心的,一心一意對侄女好,比對自己的親閨女還好。」
這話頭一轉又拐到了秦氏身上,秦氏真是憋屈得要死,暗自咬牙罵了幾句老不死,你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為何不索性蹬腿閉眼讓大家清靜。
這時,小廝領著大夫過來了。
大夫仔細看過藥粉,辨認了一番,又問了奶娘一些問題,回稟道:「老太太,侯爺,夫人,這藥粉確實是用來消脂刮油的,但這裡面的成份大多是些寒涼藥物,身強體壯的人吃了沒什麼,孕婦若誤食會導致滑胎,奶孩子的吃了會導致孩子腹瀉嘔吐。」
「你個賤婦,你可聽到了,還敢說不影響孩子!」秦氏反手又給了奶娘一巴掌,立時就要把人綁了,定遠侯不悅地「嗯」了一聲,她這才想起侯爺說了不讓她管,連忙改口道,「請母親定奪。」
老太太道:「眼下要我怎麼定奪,就是要殺她,也要等找到新的奶娘再說不是嗎?」
秦氏道:「母親說的是,媳婦這就讓人去找,只是這奶娘的奶,孩子還能吃嗎?」
正說著,謝南嘉端著一瓦罐湯走來,把托盤放在桌上,給老太太行禮道:「老太太,湯奴婢燉好了。」
老太太點點頭,正好大夫在,就把大夫叫過去仔細詢問,直到大夫說此湯對症,才叫人帶奶娘到一旁去食用。
秦氏又一次看到袖兒,恨不得手裡有把刀,當場把她大卸八塊,看她還能不能像個泥鰍似的無孔不入。
老太太對謝南嘉說道:「我看你是個可靠的,一心為著小公子好,又懂得膳食藥理,不如你過來照料小公子。」
謝南嘉心頭狂跳,她看到三姨娘手中抱著個孩子,就站在五步開外的地方,她甚至一踮腳一斜身就能看到那包在粉色襁褓中的小臉,她心裡有個聲音狂叫著,答應她,快答應她……
可她還是搖了搖頭,用近似哽咽的聲音回道:「奴婢多謝老太太的信任,但奴婢除了做菜,別的什麼都不會,並不適合照料孩子,老太太想為小公子找個可靠貼心的人,奴婢倒是可以斗膽向您推薦一個。」
老太太很意外,原以為她如此賣力的表現,就是為了從廚房裡出來,換個好差事,沒想到竟然看錯了。
其他人也都和老太太一樣的想法,有人甚至覺得謝南嘉的推脫也是在欲擒故縱,比如趙靖玉。
老太太道:「你說說看,你要舉薦的是哪個?」
謝南嘉道:「奴婢雖然來得晚,也聽聞了不少之前的事,奴婢曾無意中見過世子夫人生前的丫頭畫樓,畫樓為了替世子夫人守著小公子,甘願在清渠園洗恭桶都不願意出府,奴婢認為,再沒有任何人比她更適合照顧小公子了。」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老太太聽聞世子夫人還有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在府里,暫時也沒功夫追究她為何會流落到清渠園,只叫人快點去把她叫來。
等畫樓過來的空檔,孩子突然醒了,在三姨娘懷裡哇哇大哭。
三姨娘哄不住,別人也不敢接,生怕哄不好反倒給自己惹麻煩,紛紛叫三姨娘就把孩子交給秦婉如,因為大家都知道,孩子哭的時候除了秦婉如誰都哄不住。
秦婉如手忙腳亂地接過孩子,摟在懷裡拍哄,可那孩子根本就不認她,一直哇哇地哭。
謝南嘉終於忍不住上前把孩子接了過去:「我來試試吧,不行的話還是得叫奶娘來。」
說來也奇怪,孩子一換到她手裡,突然就不哭了,兩隻黑白分明掛著淚珠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小嘴一張一張地往她胸前湊,像是要找吃的。
謝南嘉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兒子,娘終於見到你了,娘好想你,快想瘋了……
「小公子真叫人心疼。」她哽咽著為自己的眼淚找藉口。
孩子卻以為她在和自己說話,咧開小嘴咯咯地笑起來,伸手去抓謝南嘉的頭髮,一隻白玉扇墜從他的小手裡掉出睞,掉在襁褓邊緣。
謝南嘉一愣,這扇墜好眼熟,和趙靖玉賞她的那隻一模一樣,難不成這個也是趙靖玉給的,他是不是隨身攜帶了一把扇墜,見人就發一枚?
眾人聽到孩子的笑聲,都稀奇地圍上來看,孩子在謝南嘉懷裡笑得歡暢,那笑聲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打在秦婉如臉上,秦婉如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恨不能找處地縫鑽進去。
這時,畫樓來了。
去叫她的丫頭怕她一身異味衝撞了主子,特意給她梳洗打扮了一番,雖然還是瘦伶伶的,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畫樓一進來,滿園的主子都沒在她眼裡,直著身子就往孩子那邊走,到了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也不顧周圍都是什麼人,趴在謝南嘉腳邊放聲大哭。
老太太一看她這樣,也忍不住掉起眼淚,再沒什麼不放心的,立時就任命她去小公子的院子裡做管事姑姑。
眾人一開始還在跟著唏噓,後面才突然發現老太太說的是小公子的院子,而不是表小姐的院子。
秦婉如的臉色變得慘白,她知道,這回她是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