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對於謝南風的無禮也十分頭疼,可是他能怎麼辦呢,一個十幾歲的小子,因為長姐的離世而憤憤不平,到姐夫家裡來鬧一鬧,難道要他把人打殺了不成?
因此,他只能勸說秦氏:「就是尋常人家,姑娘在婆家與丈夫絆了嘴,娘家人都要叫上七大姑八大姨的打上門來,倘若姑娘想不開尋了短見,娘家人能把婆家房子都掀了,相比之下,將軍府已經夠給咱們面子了,你做為南嘉的婆婆,讓人家說幾句出出氣能怎樣,你丟的只是一點臉面,人家是沒了一個親人呀,何況南嘉還拼死給你生了一個乖孫子。」
話說到這份上,秦氏還有什麼好抱怨,丈夫不給她撐腰,她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
曹嬤嬤也勸她說:「侯爺的話在理,誰家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沒了會不心疼呢,將軍府之所以不平,說來說去還是聽信了奶娘的話,認為是有人故意害死了世子夫人,如今已經是死無對證,他們心裡難免有疙瘩,夫人放大度些,好好的把小公子培育成人,等到孩子會跑了,會說話了,多送他去外祖家裡做幾回客,鐵石心腸也會化的,到那時,這疙瘩不是自然就解開了嗎?」
秦氏想想也是,一切朝著孩子看,其他的隨它去吧,侯爺不是說她不會教孩子嗎,那她就把這個孩子好好教養成材,將來也是她的依靠。
這倒不是說兒子靠不住,關鍵是兒子不得父親的歡心,還不得老太太的歡心,總是讓她在那兩個人面前抬不起頭。
如果她把孫子教好,討了侯爺和老太太喜歡,到那時就可以揚眉吐氣了不是嗎?
說到孩子,秦氏又不禁想到侄女婉如的事兒。
她答應了老太太,等七七一過就把人送回去,如今七七都過去好多天了,再拖下去,恐怕老太太又要怪罪。
婉如打小就和平兒好,她也想讓婉如給她做兒媳婦,奈何侯爺不喜歡婉如,死活不同意,這才讓謝南嘉鑽了空子。
如今婉如好不容易又看到了希望,叫她怎麼狠下心把人送走呢?
平兒本就是個多情種子,又容易受枕邊風的影響,萬一婉如走了,有女人乘虛而入,占了平兒心裡的位置,那婉如的希望豈不是又泡湯了?
秦氏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順著老太太的意,得想個法子把婉如留在府里為好。
她自己頭疼不能下走動,便叫了秦婉如過來,與她共商良策。
秦婉如也正在為了如何留在侯府而絞盡腦汁。
她知道表哥花心,知道表哥處處留情,可她就是喜歡表哥,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動搖過,除了表哥,她誰都不想嫁。
再者說,姑娘嫁人也不光是看男人,也要看家世,看當家主母好不好相與,她家自從爺爺辭任丞相之後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不過是個好看的空殼子,而定遠侯深得皇上的重用,是國之重臣,如日中天,她姑母又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她嫁進來,既不用擔心婆媳關係,也不怕沒人撐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滿京城找,都找不到這麼好的婆家。
反正不管怎樣,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嫁進侯府的,哪怕是舍了臉皮來個奉子成婚,她也在所不惜。
不過這招是窮途末路時的打算,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畢竟姑娘家的名聲還是很寶貴的。
雲雁過來叫她的時候,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到孩子的房裡和奶娘交待了幾句,便帶上自己的丫頭雲鶯跟著雲雁走了。
雲鶯和雲雁一樣原是秦氏身邊的大丫頭,後來給了秦婉如使喚。
秦氏躺在床上,頭上纏著帕子,臉色蒼白,見侄女進來,有氣無力地招招手,讓她坐在床邊來。
姑侄兩個說體己話,曹嬤嬤便帶著下人們出去了,留雲雁和雲鶯在門外守著。
秦氏拉著侄女的手,嘆息道:「姑姑這個侯夫人當得窩囊,處處受制於人,想留你在府里多住些時日都做不了主,姑姑一想到你要走,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秦婉如不由紅了眼圈,勸慰道:「姑姑不要難受,婉如知道姑姑的難處,好在還有兩個妹妹承.歡膝下,婉如就是走了,姑姑也不會寂寞的。」
秦氏嘆道:「你兩個妹妹都還小,侯爺給她們請的教習先生又特別嚴厲,每日光功課都做不完,哪有時間陪我。」
說起教習先生,其實當初定遠侯為女兒們請先生時,是打算讓秦婉如也一起聽課的,奈何她心心念念只有趙靖平,去上課的話就會整日整日看不到趙靖平的人,所以去了沒幾天就各種找藉口缺課。
秦氏對孩子的管教上向來心軟,她又不是定遠侯的女兒,定遠侯自然不會像對待自己家孩子那麼上心,久而久之,不想再管,就隨她去了。
好在她自幼在丞相府也有先生教習,雖然功課不是特別出色,和趙靖平風花雪月吟詩做對倒也綽綽有餘。
而趙靖平自己也是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貨色,兩人正好水平相當,臭味相投。
想著這一走又要見不到表哥,秦婉如心裡也不好受,一面柔聲安慰著秦氏,一面留心聽著門外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她院裡的丫頭果然來了,隔著門對雲雁說,小公子睡醒了,哭著鬧著找表小姐,哭得奶娘都哄不住,還把吃的奶全都吐了。
秦氏在屋裡聽到了,顧不得頭疼,大聲叫丫頭進來回話。
丫頭進來,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又說:「小公子平日裡就沒離過表小姐的手,除了餵奶,旁的人碰一碰就哭,每回睡醒,睜開眼睛就是找表小姐,見不到表小姐,就會一直哭個不停。」
秦氏聽了,忙催著秦婉如快點回去。
秦婉如便跟著丫頭急匆匆走了。
她走後,曹嬤嬤進來伺候,秦氏靠著背枕出了會兒神,突然眼睛一亮,對曹嬤嬤說道:「嬤嬤,我有主意了。」
曹嬤嬤忙問是什麼主意,秦氏小聲與她說了,曹嬤嬤拍手叫好:「夫人,這可真是個好主意。」
秦氏頭也不疼了,笑著說:「既然嬤嬤也覺得可行,那咱們就這麼辦。」
謝南嘉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之後,府里下人中又傳了幾天閒話。
事情傳到西跨院,趙靖玉聽完只有一句評語:刁奴就是狡詐!
衛鈞覺得奇怪,自從上次謝南風大鬧食味園之後,二公子突然不那麼急著要袖兒來西跨院伺候了,只叫他派人暗中盯著袖兒,每天向他稟報一下袖兒的動向,其他再沒什麼。
有時候他真的看不懂二公子在想什麼,但做屬下的,不能妄自揣測主子的意思,他能做的,只是無條件服從。
其實這樣也好,二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原就不該把精力過多地放在女人身上。
二公子院子裡雖然全是美女,實際上沒有一個和他有親密關係,他只是對美的事物過份講究,不允許自己身邊有不美的人。
袖兒對於他來說,真的是個意外。
二公子一共就去過紅藕莊園兩次,兩次都遇見了袖兒,也許這就是兩人之間註定的緣分。
二公子在侯府的十年,過得十分孤獨,能有一份這樣的緣分也不錯,但是,他不希望這緣分最終成為二公子的羈絆,擋住二公子前行的腳步。
謝南嘉這邊也沒把趙靖玉放在心上,她找到了畫樓,畫樓如今又那麼悽慘,因此她當前急需要做的,就是給畫樓另尋一個好去處。
可她自己如今也不過是個燒火丫頭,想要做成此事,還得慢慢謀劃。
第一步,她得先弄清楚畫樓到底是心甘情願還是被人逼迫。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在找機會接近畫樓。
定遠侯府處理夜香的地方有個特別文雅的名字叫清渠園,位於侯府最偏僻的角落,每天天不亮,負責收夜香的小廝就要到各處主子那裡把恭桶全部收走,運到府外處理,回來後,那些恭桶就送到清渠園由小丫頭們清洗,薰香,到天黑再送回到各處。
謝南嘉白天脫不開身,只有到天黑之後,各位的主子都休息了,再沒有人需要熱水洗澡,她才能趁著下鑰之前悄悄出去轉一圈。
即便這樣,被巡夜的人撞見也非常麻煩,所以一連幾天,她都沒能順利走到清渠園。
介於現在的差使太多不便,她盤算著,還是要先換一份相對清閒的差事再說。
這天,她正要去找蔡大娘,負責採買的婆子趁著送菜之便,在廚房嘮起了家常,說夫人今天送表小姐回了丞相府,結果人還沒到丞相府的街口,又被下人叫了回來。
廚房裡的人聽了都很稀奇,問她這是為什麼呀?
婆子笑著說:「聽說是小公子哭著鬧著要找表小姐,別人誰都哄不住,哭得膽汁都吐出來了,沒辦法,只好又把表小姐請回來了。」
眾人聽了,都啞口無言,彼此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謝南嘉心裡冷笑,這可真是好藉口,看來秦婉如為了留在侯府,可謂是機關算盡。
可是機關算盡,也未必就能如願,敢拿她兒子做擋箭牌,她豈能坐視不理?
秦婉如,你別得意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