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打的什麼主意

  這一嗓子喊出來,路上來往奔忙的下人們都亂了套,一窩蜂似的園子裡跑。

  倒不全是擔憂世子,主要是都想過去一探究竟,好掌握第一手的情報。

  其中也不乏傳菜傳累的,正好藉此機會歇一歇,倘若世子真死了,後面的菜也不用接著傳了。

  下人們就是如此,平日裡對主子再恭敬,也不見得是發自內心的敬愛,只要刀子沒割在自己身上,割了誰都與他們無關,哪怕是整個侯府都敗了,他們自然有下一個落腳處。

  趙靖玉從震驚中回過神,發現謝南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走了,正隨著人.流往食味園方向涌,不由嗤笑一聲道:「她跑得倒快,方才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衛鈞回道:「屬下沒聽清。」

  趙靖玉眨了眨眼睛,臉上不辨喜怒:「兄長莫不是真的死了,走,咱們也去看看。」

  衛鈞應是,跟著他向食味園走去。

  謝南嘉一路狂奔,剛到園子門口就聽到秦氏在高一聲低一聲地哭兒子。

  她心裡咯噔一下,心想莫非南風真的把趙靖平打死了?

  這樣南風豈不是要吃官司?

  方才她過去的時候,兩個人雖然沒說話,但都好好的在各自的父親身邊坐著,怎麼一會兒功夫就打起來了呢?

  她一面想一面往裡走,男客那邊已經圍得水泄不通,只聽裡面鬧哄哄的,有父親喝斥弟弟的聲音,也有定遠侯叫人去請太醫的聲音,還有秦氏咬牙切齒吩咐人把兇手抓起來送官的聲音。

  賓客們亂作一團,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因著是兩家的恩怨,又不好偏向哪一方,只能跟著干著急。

  下人們更像是沒頭的蒼蠅,這裡鑽鑽,那裡看看,沒個主心骨。

  亂了好一陣子,才有大管事二管事以及各處的管事來維持場面,疏散了賓客和下人,讓府里的大夫進去診斷。

  大夫把了脈,說世子並沒有死,只是昏厥了,扎幾針放些血就能醒來。

  眾人都舒了一口氣。

  秦氏放下心來,一面盯著大夫扎針,一面叫侍衛去綁謝南風。

  侍衛們聽從她的吩咐,上前要把謝南風拿下,謝戰霆護子心切,三拳兩腳將侍衛打.倒一片,謝南風更是搶過一個侍衛的佩刀就要去給趙靖平補一刀。

  眾人嚇得四散奔逃,謝南嘉顧不上許多,上前一把抱住了弟弟,大聲道:「公子息怒,今日是你姐姐的七七,公子這樣,是要讓你姐姐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嗎?」

  她沒有說世子夫人,而是說姐姐,謝南風怔忡一刻,紅著眼睛放下了拿刀的手。

  謝南嘉趁機將刀從他手中抽走,遠遠扔開:「公子不為旁的,好歹也想想你的小外甥,你這樣鬧,對小公子有什麼好處呢?」

  謝南風眼裡有淚光閃過,謝南嘉以為他聽進去了自己的勸告,剛想鬆口氣,卻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大膽奴才,你是何人,竟敢阻攔小爺殺人!」

  謝南嘉鎮定自若,小聲道:「公子,奴婢是世子夫人院子裡的,夫人臨走前曾托奴婢帶話給你。」

  謝南風皺眉審視她,手上的力道稍緩:「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奴婢怎敢欺瞞公子。」謝南嘉知道他已經相信了,慢慢往後退,把脖子從他手裡撤出來。

  「什麼話,快說。」謝南風催促她。

  謝南嘉左右看了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且先回府冷靜冷靜,等過個幾日,再來府里找我。」

  「你叫什麼名字?」謝南風問。

  「公子不用記得奴婢的名字,只要找著畫樓,便能找到奴婢。」

  「畫樓?」謝南風點點頭,「你最好沒有騙我,否則我要你小命!」

  說罷鬆開謝南嘉,轉身去叫謝戰霆:「父親,我們走!」

  謝戰霆打.倒了最後一名侍衛,執起兒子的手道:「走吧!

  「不許走!」秦氏起身攔住二人的去路,「我兒子還昏迷不醒,你們就打算這樣一走了之嗎?」

  謝戰霆怒目圓睜:「害死我女兒,他死不足惜,我沒有踏平侯府就是給你夫妻臉面,你還敢攔我!」

  「你,謝戰霆你,你……」秦氏指著他,手指顫抖,眼含熱淚,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讓他走!」定遠侯邁步走到謝戰霆面前,沉聲道,「侯府欠將軍府一條命,南風今日就算真的把平兒打死,我也毫無怨言,你走吧!」

  「侯爺!」秦氏叫道。

  定遠侯眼一瞪,她便不敢再出聲。

  謝戰霆冷哼一聲,攜著兒子大步離去。

  看看他對兒子的維護,秦氏更加怨恨定遠侯不為自己兒子做主,氣得眼淚掉下來,委屈道:「我早就知道你心裡沒有平兒,說什麼他被謝南風打死你也毫無怨言,我看你巴不得他死了,好給西院的讓位子……」

  定遠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再渾說一句試試!」

  秦氏捂著紅腫的半邊臉啞了聲,被侯爺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扇耳光,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夫人息怒,有什麼事等客人都走了再說吧!」曹嬤嬤小聲勸她,聲音都在發抖。

  侯爺輕易不發火,發起火來能把人嚇個半死。

  秦氏也知道自己冒失了,此時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恰好趙靖平醒了,呻吟著叫了一聲母親,秦氏的淚掉下來,撲過去抱住兒子放聲大哭。

  一場鬧劇就此告一段落,定遠侯舍著老臉和眾賓客賠不是,抱歉的話說了一籮筐,讓管事的把客人好生送出府去。

  人群散去,園子裡只剩下自家人,趙靖平被抬到躺椅上歇息,丫頭們忙著給他擦臉打扇餵水,趙靖玉不知從哪裡走了過來,用自己的摺扇給他扇了扇,笑問道:「哥哥,你怎麼這般模樣,可是中暑了?」

  眾人:「……」

  秦氏當即黑了臉:「你哥哥險些被人打死,你不來相助,等人都走了,卻又來說風涼話,有你這麼當弟弟的嗎?」

  「打死?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我竟沒聽說?」趙靖玉吃驚道,「是誰如此大膽,連侯府世子都敢打,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秦氏憤憤道:「還能有誰,將軍府的小崽子!」

  「謝南風啊?」趙靖玉無奈道,「我還想著替哥哥打回去,是他我就不敢了,我打不過他。」

  「你……」秦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快回你的西跨院好生歇著吧!」

  「是,孩兒謹遵母親吩咐。」趙靖玉也不推辭,施了一禮,帶著衛鈞揚長而去。

  把秦氏氣得心口疼。

  偏偏定遠侯還又加了把火:「你看玉兒多乖!」

  秦氏覺得自己的命都快交待在他們父子手裡了。

  定遠侯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我打你也是一時情急,瞧瞧你今日的作派,哪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樣子,大呼小叫的,活像鄉下沒經過世面的村婦!我打了你我向你道歉,你自個也好好反省反省吧!」

  說完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秦氏氣得眼前直發黑,若不是曹嬤嬤扶得快,險些一頭栽下去,流著眼淚說道:「人人都以為我這個當家主母是個什麼好差事,卻不知我過得還不如一個姨娘快活,他一天天變著法的氣我,不如索性給我一刀,一了百了。」

  「夫人不要說喪氣的話。」曹嬤嬤勸道,「你不為別的,想想世子,想想小公子,也得咬緊牙關撐下去,等熬過這陣子,尋覓一個賢良淑德的兒媳婦幫你管家,你不就可以含飴弄孫享清福了嗎?」

  秦氏揉著心口嘆息:「只能這樣想了,我孫兒還這么小,難道真撇下他去死不成,走吧,叫人抬上世子,咱們也回吧,今兒個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只怕此時滿京城都在傳我的笑話。」

  「誰家沒點糟心事,誰家背後沒有閒言碎語,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曹嬤嬤溫聲軟語地勸慰,攙著她離開了園子。

  秦氏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問曹嬤嬤:「方才攔住謝南風的那個小丫頭,是不是袖兒?」

  「是她。」曹嬤嬤說,「那丫頭還真是個傻大膽,大夥都躲得遠遠的,偏她一個迎著刀就上去了。」

  秦氏沉吟道:「她為何要攔謝南風,莫非她以為幫世子解了圍,就能去伺候世子?」

  「瞧著不像啊?」曹嬤嬤道,「謝公子走後,她就不見了,若是為了接近世子,不該留下來邀功嗎?」

  秦氏一想也對,難不成她還想勾搭謝南風?

  「總之不是個安份的,你叫人留意著她,不可讓她接近世子。」

  「是。」

  西跨院裡,趙靖玉也在猜測謝南嘉的意圖,想不通謝南嘉為什麼會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衝上去保護趙靖平。

  還有,她後面又和謝南風說了幾句話,三言兩語就把怒不可遏的謝南風給勸走了。

  她是怎麼做到的,她和謝南風都說了什麼?

  為什麼謝南風一走,她也跟著走了?

  她到底是打的趙靖平的主意,還是打的謝南風的主意?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打我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