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較量

  「打錯人了,丫頭。」一個尖尖的下巴抵在謝南嘉的頭頂,略帶寵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龍涎香的氣息隨之縈繞鼻端,謝南嘉怔怔一刻,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二公子,你怎麼來了?」她抑制著內心的激動,回過頭看向趙靖玉。

  「來英雄救美呀!」趙靖玉戲謔道,「沒來晚吧?」

  謝南嘉笑起來:「沒晚,剛剛好。」

  「那就好。」趙靖玉點點頭,牽住她的手就往外走,仿佛這屋裡除了謝南嘉再沒有旁人。

  兩個護衛從他一進門就嚇得自動停下了動作,見他要把人帶走,忙看向秦氏。

  秦氏也懵了,袖兒方才揚言說這個要來,那個要來,結果該來的都沒來,不該來的倒來得比誰都快。

  看來府里關於他們兩個曖.昧不清的傳言果然是真的。

  「玉兒。」她開口叫住了趙靖玉,「母親和袖兒有些私事要談,你就不要跟著摻和了。」

  「什麼私事,竟要動用護衛?」趙靖玉的表情冷下來。

  秦氏道:「這個與你無關,你還是先回吧!」

  「恐怕不行。」趙靖玉道,「袖兒不走,我也不走。」

  「你這孩子,也太目無尊長了!」秦氏一拍桌子,「你是不是打量著我平日不怎麼管你,就以為我管不了你,我到底還是你的嫡母,你莫非要以下犯上不成?」

  趙靖玉冷笑:「我若說是,母親打算怎麼處置我?」

  秦氏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再耽誤下去,定遠侯就真的回來了,到時候她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來人,把這個不肖子給我拿下!」她厲聲吩咐道。

  屏風後面應聲又走出四個人高馬大的護衛,夥同先前的兩個護衛,氣勢洶洶向趙靖玉和謝南嘉走來。

  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謝南嘉暗吃一驚,沒想到秦氏為了對付她,竟然暗藏了這麼多護衛在裡面,幸虧趙靖玉來了,不然她和馮倫還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趙靖玉感覺到她的手在掌心微微動了一下,便攥緊她的手以示安慰,對秦氏道:「母親,我無意與你鬧僵,倘若你答應讓我把人帶走,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否則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秦氏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可能就止收手,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眼看著六個護衛就到了眼前,衛鈞突然像個鬼魅似的悄然而至,擋在趙靖玉前面,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氣勢,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謝南嘉認識他這麼久,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鋒芒畢露的一面。

  趙靖玉卻伸手把衛鈞拉了回來,將謝南嘉往他身邊一推,說道:「我自己來。」

  他們擅闖怡心院已經是大不敬,衛鈞畢竟是下人,若公然和夫人的護衛打鬥,事後怎麼都逃不過懲罰。

  衛鈞順從地退開,把謝南嘉也拉開。

  六個護衛餓虎撲食般撲了上來。

  「當心……」謝南嘉剛要提醒趙靖玉小心應對,就見眼前一花,趙靖玉的紅衣舞起一陣勁風,轉瞬之間便將沖在最前面的三個護衛放倒在地,仿佛秋風掃落葉一般,動作快到謝南嘉的話音都還未落。

  餘下的三個護衛都驚呆了,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趙靖玉便到了他們面前,廣袖翻飛之下,三個人連招式都沒看清,便被震得同時向後飛去,不偏不倚地飛到秦氏的四方榻前,重重跌落在她腳邊。

  秦氏驚呼一聲,忙收起腳往榻上退,和秦婉如偎在一起瑟瑟發抖地看著趙靖玉,那驚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多年來,她一直縱容著趙靖玉,極力想要把他養成一個四肢不勤遊手好閒的廢物,可是眼前這個紅衣張揚,面容如玉,眼神如刀的庶子,顯然並不是一個廢物,她竟不知道,他在什麼時候悄然練就了這樣駭人的身手。

  原來這些年他一直在偽裝,一直在欺瞞她,他身上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他如此處心積慮,是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和兄長爭奪世子之位?

  她就說,這狼崽子不能留,留著終究是個禍害,可惜,千防萬防,還是讓他長成了一頭陰險狡詐的惡狼。

  這可如何是好?

  「母親,孩兒得罪了。」趙靖玉撣撣衣袖,若無其事地收起滿身的殺氣,換上平和的笑容,「勞煩母親把畫樓姑娘放出來讓孩兒一併帶走,母親也好接著和新嫂嫂下棋。」

  「你休想!」秦氏又氣又恨,指著他憤然道,「我堂堂侯夫人,豈會屈服你這個不肖的庶子,有本事你就把我也殺了,沒本事就給我滾,滾!」

  「怎麼了這是,火氣這麼大,叫誰滾呢?」門外人影一閃,定遠侯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九安和馮倫。

  秦氏一看侯爺來了,忙從榻上下來,哭喊著迎上去:「侯爺,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這不肖子就要弒母了!」

  秦婉如也跟著下來給定遠侯見禮。

  謝南嘉和衛鈞以及受傷的六名護衛都跪下行禮。

  定遠侯掃視一圈,沒見到畫樓,沉著臉看向秦氏:「說過多少回了,當家主母就要有當家主母的氣度和胸襟,你瞧你現在的樣子……」說著把手向那幾個護衛一指,又道,「這是做什麼,演武還是抓賊,還是看哪個不順眼又要動私刑?這裡是侯府,不是衙門,你是侯夫人,不是縣太爺,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像什麼樣子?」

  秦氏滿腹的委屈還沒訴說,就被劈頭蓋臉數落了一頓,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憋死,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哭喊道:「侯爺是有多厭惡我,事情都沒問清就來指責我,說我喊打喊殺,我可有動誰分毫,倒是你的好兒子,進門就把我的人一頓好打,你也知道我是侯夫人,一個連庶子都敢隨意來冒犯的侯夫人,我要它有何用,侯爺既然嫌我沒胸襟沒氣度,不如索性休了我,或者一刀剁了我,也省得我活著礙你的眼!」

  定遠侯被她喊得腦仁疼,皺眉道:「你除了一輸理就做這潑婦狀還會什麼,你放心,我既不會休你,也不會殺你,你做了什麼事你心裡清楚,我為什麼回來你也清楚,你好好的把人放了,我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否則我可要讓人搜院子了!」

  秦氏整顆心都涼透了,慢慢向後退了兩步,掏出帕子擦拭眼淚,看著定遠侯悽然一笑:「侯爺,你我二十年夫妻,你竟然為了一個丫頭,放下公務回來問責於我,還要讓人搜我的院子,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她話風突然一轉,變得哀怨傷感,謝南嘉不由得心頭一跳,直覺有些不妙,這姑侄二人,恐怕還藏著什麼後招呢!

  果然,就見秦氏嘆息著叫過秦婉如,黯然吩咐道:「婉如,你去把畫樓叫起來吧!」

  叫起來?

  眾人都是一愣,叫起來是什麼意思,難道畫樓在睡覺不成?

  定遠侯也愣了,介於人多,也沒好多問,大步走到榻前,撩衣坐下等候。

  秦婉如出去後,秦氏突然招手叫謝南嘉:「袖兒,你來陪我到後面換件衣裳。」

  謝南嘉一怔,下意識看了趙靖玉一眼。

  趙靖玉小聲道:「你可以不去。」

  謝南嘉想了想,還是跟著去了。

  她倒要看看秦氏還有什麼花招。

  趙靖玉有些不放心,但後面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只能眼睜睜看著謝南嘉跟在秦氏身後繞過屏風。

  所幸兩人並沒有待太久,很快便又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趙靖玉緊盯著謝南嘉,想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然而她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什麼變化也沒有。

  這時,秦婉如也領著畫樓從外面走了進來。

  畫樓眉眼惺忪的,好像真的是剛睡醒的樣子,一走進來,看到滿屋子的人,驚得揉了揉眼睛,怯怯道:「這,這是怎麼了?」

  「畫樓!」謝南嘉迎上去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畫樓搖搖頭,這才看到坐在正中的定遠侯,忙跪下給定遠侯行禮:「奴隸見過侯爺。」

  定遠侯見她安然無恙,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板著臉道:「起來吧,你一夜未歸,袖兒急得四處找你。」

  畫樓小臉一紅,訕訕道:「昨夜從前院回來,半路上碰到雲雁,說夫人近日有些失眠,叫我過來給夫人煲個安神湯,不想我守著爐火睡著了,一覺睡到現在,叫大夥掛念,實在是該死。」

  「……」鬧了這麼大一出,結果卻是這麼出乎意料的原因,眾人一時間都傻了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氏側過臉,借著拭淚的動作掩飾嘴角的笑意。

  她若真的這麼容易被擊敗,二十年的侯夫人就算是白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