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算計

  秦婉如也覺得是有人在搞鬼,可是光憑雲鶯那驚魂一瞥和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要想查出搞鬼的人是誰,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趙靖平一夜沒敢睡,到了母親這邊,感覺十分安全,聽著秦氏姑侄的談話,不知不覺歪在榻上睡了過去。

  秦婉如忍不住和姑母抱怨道:「我以前竟不知道表哥的膽子這么小,昨晚叫他出去看看他都不敢,還嚇得一夜沒合眼,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秦氏一聽兒子一夜沒睡,心疼不已,叫雲雁拿被子給趙靖平蓋好,然後拉起秦婉如的手去了裡間,以免打擾到兒子休息。

  「你表哥還年輕,心思又單純,從小順風順水的,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膽子小一點是正常的,你不能因此就說他沒男子氣概。」進了裡間,秦氏溫聲哄著秦婉如,為兒子的懦弱開脫。

  秦婉如心裡怪怪的,但表哥是她從小喜歡到大的人,自然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影響到她對表哥的感情。

  再說了,當前要緊的是想辦法找出搞鬼之人,她也沒心思去計較這些雞毛蒜皮。

  姑侄二人關起門密談了許久,眼看著天黑透了,秦氏留秦婉如和趙靖平在自己院裡用過晚飯,才讓他們回去。

  趙靖平出了門,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心裡毛毛的,和秦婉如商量道:「母親這裡又寬敞人又多,不如咱們今晚就歇在這裡吧?」

  秦婉如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說的是什麼話,你自己都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似的離不開娘呢,傳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

  趙靖平撓撓頭,心說被人笑話總比被鬼嚇強。

  不過他也只是在心裡想想,並不敢說出來,說出來不但會被表妹看不起,可能母親也會教訓他。

  知子莫若母,秦氏其實也看出了兒子的膽怯,想要派幾個下人護送他們,但侄女剛剛才抱怨過兒子沒男子氣概,此時她若再派人護送,倒顯得兒子的小膽是她慣出來的。

  為了不讓兒子在新婚妻子面前丟份,她只好狠心裝做視而不見。

  夫妻二人離了怡心院,慢慢往暖玉閣去,路上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搖曳的火光提示著二人,他們的新婚生活才剛剛開始。

  若是沒有鬧鬼的事,趙靖平此時肯定詩興大發,要趁興吟幾句風花雪月的詩句來逗美人開懷,可是有昨晚的驚魂一刻,他再看那風中飄搖的紅燈籠,總覺得有股子詭異的味道。

  「婉如,咱們走快些吧,我有點冷。」他抓起秦婉如的手給自己壯膽。

  秦婉如嗤笑:「你是冷呀,還是怕呀?」

  趙靖平一愣,側首看了她一眼,感覺她和從前那個嬌羞溫柔的表妹不太一樣了。

  以前不管他說什麼,表妹總是會含笑附和一句「表哥說得對」,「表哥的想法和我一樣」諸如此類的話,怎麼現在除了白眼就是嘲諷,一點都不溫柔了。

  人都說女人婚前和婚後會變得不一樣,可表妹這轉變來得也太快了些吧?

  「你看我做什麼?」秦婉如問。

  趙靖平搖搖頭,覺得有些索然無味,連話都不想說了。

  秦婉如心裡有事,也沒理會他,兩人雖然還是手牽著手,卻一路都沒再說話。

  路過謝南嘉以前住的邀月居,秦婉如突然酸酸地說了一句:「你嫌我的院子不夠寬敞,這院子倒是寬敞,你怎麼不給我爭取過來讓我住呀?」

  趙靖平只顧著想心事,沒留意走到這裡來了,被秦婉如一提醒,抬頭往邀月居緊閉的大門看了兩眼,沒來由地傷感起來。

  說起南嘉,她倒是婚前婚後都沒變過,什麼時候見他都是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樣子,就連僅有的兩次恩愛,都沒給他什麼好臉。

  可他從來沒有討厭過她,甚至把她當成女神一樣供著,但凡哪天她多看了他一眼,他都能高興得像過年似的。

  對於南嘉的冷漠,他從不曾氣餒,他深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他一直對她好,總有一天她會為他敞開心扉的。

  後來,聽聞南嘉懷了孩子,他更加欣喜若狂,都說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紐帶,他相信,孩子降生的時候,也是他們關係轉變的時刻。

  他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孩子出世,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孩子的降臨竟會是以南嘉的離世為代價。

  時至今日,每當他想起這事,總是深深懊悔,責怪自己不該在南嘉產期將近時跑到西山去找蘭花草。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就算把全世界的蘭花草都給他,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你怎麼不說話?」秦婉如用力晃了他一下。

  趙靖平回過神,發出一聲輕嘆:「那是南嘉的院子,你住不合適。」

  秦婉如登時就火了,一把甩開他的手:「怎麼不合適了,這院子本來就是給世子夫人住的,我如今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為什麼我住不得?」

  趙靖平被她突如其來的火氣嚇一跳,遲疑了片刻,訕訕道:「不是我不讓你住,是將軍夫人白紙黑字寫了的,繼室不能住主院。」

  「你!」秦婉如惱羞成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哎……」趙靖平忙去追她,「你倒是等等我呀!」

  ……

  秦婉如走後,秦氏也沒閒著,打發人把大管事叫來,吩咐他趕緊把鬧鬼的流言壓下去,順便查清楚流言是最先從哪裡傳出來的。

  定遠侯一整天都沒有回來,秦氏特意叮囑他不要讓人在定遠侯面前說嘴。

  不料定遠侯在外面就聽聞了這些傳言,回府後直接來了後院問情況。

  秦氏見瞞不過,索性和他全說了,叫他也派人幫著查查,到底是誰在搞鬼。

  「既然外面都傳開了,定然是有人故意為之,咱們須得快快查出真相,以免連累到幾個丫頭的婚事。」秦氏道,「你手下都是得用的人,查起來比我方便,所以你多費費心吧!」

  定遠侯不愛管後宅的事,但此事關係到侯府聲譽和幾個女兒的婚事,他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我知道了,回頭叫九安派人去查。」他說道,「母親那邊你去問過沒有,有沒有受到什麼驚嚇?」

  秦氏只顧著和秦婉如商量對策,壓根沒想到老太太,被定遠侯冷不丁一問,怔住了。

  定遠侯一看她那樣,就知道她沒有把老太太放在心上,皺眉起身道:「你歇著吧,我去母親那邊坐一會兒。」

  秦氏自己理虧,也沒敢攔著,送他到門口,問道:「你等下還回來嗎?」

  雖說她並不怎麼喜歡定遠侯,但定遠侯到底是她的夫,是這侯府的天。

  「不了,我還有公務要辦,看過母親就回前院了。」定遠侯道。

  秦氏失望了一下,也沒強求,殷殷叮嚀道:「你要當心身體,不要熬得太晚,等下我叫人給你送些吃的。」

  「不用了,畫樓會做的。」定遠侯擺擺手,帶著親隨走了。

  秦氏臉色僵了一下,倚門望著定遠侯消失在大門外,轉身回了屋。

  「那個畫樓……」她坐回到四方榻上,對曹嬤嬤輕聲道,「你回頭交待常富,若是找不出造謠的人,就讓畫樓頂上。」

  「……」曹嬤嬤心頭一跳,躬身道,「是,奴婢記下了。」

  秦氏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找出來了也要算她一份,錯過這個機會,還不知要等多久。」

  ……

  慈安居里,老太太用過晚飯,正和幾個丫頭僕婦閒話家常,聽聞定遠侯過來,瞭然笑道:「定是為了鬧鬼的事而來。」

  等丫頭把定遠侯迎進來,定遠侯剛一落座,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今日府里有些不好的傳言,兒子過來看看,母親可有受到驚嚇。」

  老太太和屋裡伺候的人都笑起來。

  花嬤嬤笑著感慨道:「說到底還是血濃於水呀,兒子就是比兒媳強。」

  雖說話是從花嬤嬤口中說出的,但定遠侯一聽就明白老太太肯定是不高興了,忙賠罪道:「是兒子的錯,沒有管教好屋內人,母親多擔待。」

  老太太看似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沒事,四丫頭和四姨娘都來看我了,你家夫人這會兒想必也心焦著呢,我就不和她計較了。」

  四丫頭常來陪老太太,這點定遠侯是知道的,可四姨娘能來看老太太,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四姨娘有心了,回頭兒子去她那裡坐坐。」定遠侯道。

  這段時間他忙於政務,確實是好久沒去清楓院了。

  老太太道:「說起四姨娘,我倒有個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定遠侯忙道:「母親請講。」

  老太太道:「四丫頭眼看就到了說親的年紀,她嫡母掌管著府里大小事務,沒空閒照顧她,你這個當爹的又一天到晚不著家,我雖有心疼她,奈何年事已高,心有餘力不足,今日四姨娘一來,我瞧著言談舉止比從前強了許多,便尋思她們兩個正好一個沒娘,一個沒孩子,不如就把四丫頭過繼到她名下,讓她在四丫頭的親事上多費些心,將來兩人相互也是個依靠,你覺著怎麼樣?」

  定遠侯很是意外了一回,蹙眉沉思了半晌,才開口道:「母親的想法著實是好的,但兒子想著,這事是不是還得問問四丫頭和四姨娘的意見,萬一她們不情願,咱們也不好強人所難不是。」

  老太太呵呵笑道:「她們沒有不同意的理兒,只要你這個當爹的點頭,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定遠侯聽她這麼說,心知她這是提前和四姨娘四丫頭打過招呼的,四丫頭孤零零一個人也著實可憐,只要她願意,他自然也沒什麼好反對的。

  要說四姨娘也是奇怪,幾個姨娘裡面就數她最得寵,可偏偏就她一個沒有子嗣,她若認了四丫頭當女兒,老了也是個依靠,挺好的。

  這樣想著,定遠侯便點頭道:「我沒有意見的,母親覺得好就好,回頭秦氏那邊我知會她一聲就是了。」

  「嗯。」老太太很高興,囑咐他道:「夫人愛多想,你把話和她好好說開了,免得她嫌我一把老骨頭還操閒心。」

  「不會的,母親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家人好,她有什麼好說的。」定遠侯寬慰道。

  母子二人又說了一會兒家常,定遠侯見老太太並沒有受流言的影響,便放心地告辭了。

  夜色漸濃,天氣轉冷後,人們歇息的時間也比從前早了許多,一更剛過,整座侯府就已安靜下來,偶爾幾聲鴉叫,越發襯托出夜的靜謐。

  幽蘭院裡,大小姐趙蘭雅房裡卻還亮著燈。

  「把這個面目給他送去,叫他戴上面具再動手。」趙蘭雅手裡拿著一個披頭散髮的鬼臉面具,遞給自己的貼.身丫頭海棠。

  說來真是老天有眼,她正打算結果了那個囂張跋扈討人厭的袖兒,府里就傳出了鬧鬼的流言,至於流言是真是假,自有母親去查明,而她卻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流言讓那丫頭死於「鬼魂」之手。

  一個被厲鬼索命的丫頭,母親只會讓人快快把她扔去亂墳崗,絕對不會費心為她追查真相。

  等那丫頭一死,四丫頭就再也沒人出謀劃策了,到時候把她許配給貓啊狗的,還不是母親說了算。

  沒有自知之明的賤種,看她還敢不敢肖想周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