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安安靜靜的,絲毫沒受到主院的影響,所有人都早早進入了夢鄉。
謝南嘉一路反抗無濟於事,被趙靖玉強行背進了院子。
「噓!」趙靖玉哄她,「我院裡那些丫頭你是知道的,把她們吵醒了,全都跑來圍觀你上藥,看你怎麼辦。」
「……」謝南嘉想起上次被一群人圍觀睡覺的情景,安靜下來,小聲道,「總之我不讓你幫忙。」
趙靖玉沒理她,徑直把人背進了臥室,動作輕柔地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喘氣。
謝南嘉調整著姿勢在床.上趴好,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的後背,從寬寬的肩,厚實的背,一路延伸到細而韌的腰身和窄臀……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咕咚一聲吞了下口水。
屋裡很安靜,趙靖玉聽力又好,猛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戲謔道:「一個背影就把你饞成這樣?」
謝南嘉尷尬不已,臉上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
「你胡說什麼,我就是口渴了,想喝水。」她紅著臉嬌嗔道,看在趙靖玉眼裡和撒嬌沒什麼兩樣。
「想喝水還不簡單。」他雙手撐著大腿站起身,走到几案前倒了杯水端回來,半蹲在床頭遞到謝南嘉嘴邊,「喝吧!」
「我自己來。」謝南嘉伸手去接。
「你受傷了,我餵你。」趙靖玉拍開她的手。
謝南嘉:「……我傷的又不是手。」
「牽一髮動全身,不懂啊?」趙靖玉正經道。
「……」謝南嘉只好就著他的手把水喝了。
「嗯,這才乖。」趙靖玉哄小孩兒似的,順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謝南嘉:「……」
「好了,水喝完了,現在我來幫你上藥。」趙靖玉放下杯子,摩拳擦掌地說道。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謝南嘉忙拒絕。
趙靖玉充耳未聞,彎腰把她的身子扳成側臥狀,一隻手去解她的衣帶。
「哎,你幹什麼,走開,不要……」謝南嘉慌亂地喊,不顧身上的疼痛,拼命掙扎。
趙靖玉其實已經讓衛鈞去找依雲了,這會兒只是想逗逗她,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強烈,又踢又叫,花容失色,和平日裡從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形象判若兩人
原來她也有方寸大亂的時候。趙靖玉覺得有趣,繼續逗她。
謝南嘉則拼命反抗。
撕扯間,衣帶不知被誰給扯開了,懷裡的東西一股腦掉落在床.上。
有匕首,有帕子,有荷包,還有一對青絲線打成的絡子。
兩人同時愣住,呆呆地看著對方。
謝南嘉先反應過,伸手去拿東西。
「別動!」趙靖玉高聲制止了她,盯著那把匕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方才在前院,你曾把手伸.進懷裡,是不是打算捅.我一刀?」
謝南嘉心裡咯噔一下,忙否認道:「沒有,我沒有……」
「那你把手放懷裡做什麼?」趙靖玉拿起那個荷包,打開,倒出幾枚銅錢和一點碎銀子,諷刺道,「那麼危急的時刻,你總不會想用這點錢賄賂我吧?」
謝南嘉抿著嘴唇,一時沒有說話。
「怎麼,你不是挺能說嗎,這麼快就啞口無言了?」趙靖玉冷笑,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我對你這麼好,百般容忍你的各種惡劣行徑,你卻時刻準備殺我,這把匕首,想必在圍場也隨身攜帶的吧?」
謝南嘉垂著眼睫不敢與他對視,腦子裡迅速思考著應對之策。
她知道自己並非趙靖玉想的那樣,可趙靖玉是不會相信的,哪怕方才在前院是他先動的手,他也決不能容忍她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殺機。
這就是主子與奴才的區別。
如今這匕首就證據確鑿地擺在眼前,她還能怎麼辯解?
趙靖玉顯然也知道她無法再為自己圓謊,眼睛裡的光越來越冷。
「我很失望。」他緩緩道,「從莊子上起,你就不止一次地挑戰我的底線,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對你動過殺心,但你小時候被我救過,也被我欺負過,我對你總有一種和別人不同的感情,所以我每次說要殺你,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你一進府就得罪了人,為了你的安危,我抽調身邊最得力的侍衛保護你,你被秦婉如罰跪,我幫你把她趕走,你被趙靖平糾.纏,我幫你收拾他,甚至你殺人,都是我在後面幫你毀屍滅跡,可你呢,你卻隨身帶一把匕首防備我,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謝南嘉整個人都驚呆了,她從來不知道趙靖玉對她是這樣的情感,也不知道趙靖玉一直在背後默默幫助她,他說他並沒有真的要殺她,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或許是真的吧,他每次不管多麼憤怒,最後總是會不了了之。
可是,他以前為什麼不說呢,害她誤會了這麼久,每每和他相處的時候都是提心弔膽的。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睛,聽著他委屈的控訴,感覺自己好像一個罪不可赦的花花公子,無情地傷害了一個痴情女子的心。
「二公子……」她無比慚愧地向他道歉,「我,我對不住你……」
趙靖玉漠然一笑,抬手打斷了她的話,把她的東西一一收拾起來放在床頭,淡淡道:「不用解釋了,今天我親自為你上回藥,做為你給我當了一路枕頭的報答,從此以後,咱們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回京途中,他後腦勺有傷,受不了馬車的顛簸,沒辦法躺下睡覺,是謝南嘉主動提供了懷抱,讓他在她懷裡靠了一整夜。
可是,要用上藥的方式來報答,謝南嘉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味,她本能地想拒絕,轉眼看到趙靖玉受傷的表情,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
「行吧!」她最終還是妥協了,紅著臉對趙靖玉道,「你先轉過去,等我叫你你再轉過來。」
趙靖玉二話不說轉過身去,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是個正人君子,直接走到門口去了。
衛鈞領著睡眼朦朧的依雲走過來,剛到門口,還沒敲門,趙靖玉便搶先一步把門拉開一條縫,手伸出去對他飛快擺了兩下,示意他哪涼快上哪去。
衛鈞愣了一下,一言不發地拉起依雲扭頭就走。
「哎……」依雲表示不解,剛一出聲就被衛鈞捂住嘴拖走了。
謝南嘉沒留意門口的動靜,咬著唇慢慢脫下衣服,然後用衣服和被子把自己裹好,只露後背在外面,趴在床上叫趙靖玉:「可以了。」
「好。」趙靖玉應了一聲,把門關好,從窗前的書案抽屜里找出一隻白玉瓶,走回到床前。
謝南嘉把臉埋在枕頭上,聽著他的腳步聲靠近,心跳亂了節奏。
趙靖玉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袒露在外面的那截雪白雪白的腰背,簡直比他手上的白玉瓶還要白,若不是上面還有兩道鮮紅的板子印,他差點就想入非非了。
「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呀!」他幽幽道。
大周的杖刑分為脊杖和臀杖,一般情況下都是以臀杖為主,只有需要杖斃時,才會使用脊杖,因為脊杖可以直接擊碎五臟六腑,讓人快速死亡。
「你完全可以不用這樣的,為什麼要上趕著挨打?」他挑了些藥膏,小心翼翼地往傷處塗抹,前一刻還懷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得意,此刻在這觸目驚心的傷痕之下全都化作心疼和憤怒。
謝南嘉的身子在他指腹下微微顫抖,忍著痛說道:「都怪皇甫跑得太慢。」
趙靖玉手一頓,「你算準了我會去救你?」
謝南嘉一愣,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介於自己已經傷了他的心,不好再騙他,便大方承認道:「我和你說實話吧,我這麼做不是為了我自己,是侯爺的姨娘們最近總是找畫樓麻煩,我就想略施小計,讓她們以後不敢再欺負畫樓。」
「……」趙靖玉氣到無語,恨不得在她受傷的後背再拍上兩巴掌,「就你會用計是吧,她和你什麼關係,你竟然願意陪她用苦肉計,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卻想殺我,你,……」
「我沒想殺你。」謝南嘉一看他又要生氣,忙打斷他的話,哄他道,「方才都是你自己胡亂猜測的,我從來沒有想要殺你,我當時也不是要拿匕首的。」
說著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拿起放在床頭的青絲線絡子,「我是想給你這個,求你對我網開一面的。」
趙靖玉被她雪白的手臂晃了眼,接過絡子瞅了瞅,嫌棄道:「這麼丑,你居然想用它賄賂我?」
謝南嘉道:「你仔細看看,這可不是一般的青絲線,這裡面摻了你的頭髮。」
「什麼?」趙靖玉忙把絡子拿到燈光底下仔細辨認,果然看出其中摻雜了黑色的髮絲,心下微動,回頭問謝南嘉,「你竟敢偷剪我的頭髮?」
「不是偷剪的,是那天衛鈞給你療傷時割下來的。」謝南嘉解釋道,「你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心裡十分感激,就悄悄把頭髮撿起來藏在懷裡,回來之後,我每天晚上抽出一些時間,把它們和絲線捻在一起,打了這兩個絡子,打算送給你做扇墜。」
「啊?是這樣……」趙靖玉有些緩不過來,拿著絡子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軟成了一汪水。
「怎麼,你不喜歡?」謝南嘉問。
趙靖玉撇撇嘴:「實在有點丑,不過看在你費了不少心思的份上,我就勉強收下了。」
「怎麼可能,我打絡子的本事是跟我娘學的,從來沒人說丑……」
「我說丑就丑。」趙靖玉眼一瞪,「趴好,藥還沒上完呢!」
「哦。」謝南嘉不服氣地趴回去。
趙靖玉在她背後偷笑了一下,接著給她上藥:「既然你受了傷,這幾天就好生歇著,等傷好了再給我做藥膳。」
「啊?還要做?」謝南嘉道,「你不是說,上完了藥,咱倆就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了嗎?」
趙靖玉笑眯了一雙桃花眼:「我騙你的,我就是想看看你身上白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