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清楚原委,余秋堂並沒有急著立刻去追尋野豬。
同樣獵殺野豬,地方不同,需要的方法也不同。
如果是山里,以野豬為獵物,那只需要尋找到野豬常見的生活場所,埋伏好,等它們出現,撂倒幾隻扛回家就行。
但這種闖入村子裡的野豬可不行。
這種野豬因為長期進村,已經養的非常狡滑,它們就像山賊,沒事的時候衝出來打家劫舍,要是一看情況不對勁,就立刻扯呼。
要是沒特別強的獵殺能力,面對一群野豬,還真是很難處理。
正面對抗搞不過。
一旦跑掉,追也追不上,野豬奔跑的時候,人類完全不是菜。
即使人們僥倖,搞死一兩隻,也解決不掉什麼問題。
反而可能讓剩下的野豬記仇,更加瘋狂的抱負。
那事就麻煩大了。
所以一般情況下,除非有專門的獵殺組織,否則人們都是用棍棒驅趕,讓它們暫時離開村子就行。
至於它們下次還要來,那也沒辦法,來了就繼續驅趕唄。
也不是一兩次能解決的問題。
余秋堂在山裡生活那麼久,對野豬這種常見的野物,習性自然熟悉。
知道它們一旦大規模進入村子,就要一次性搞定。
要不這個族群會越來越大,漸漸就鬧成了野豬患。
他記得前世某個靠近大山的鄉,一度野豬鬧的很厲害,當地人們沒辦法,派出所的人無濟於事,最後還是求救專門的部隊來人搞定。
聽說那次最後搞死一百多頭野豬。
余秋堂覺得一百多頭肯定有點誇張,但數量很多,卻是必然。
要不然,也用不到部隊來人。
話說回來,野物再猛,碰到人類的組織性力量,也是無濟於事,都是白搭。
這次余秋堂只有一個人,他自然不能像部隊那樣,直接利用包圍之態勢,將野豬直接圍殺。
他只有一桿槍,自然是需要想個萬全之策。
讓余春桃先回去,他自己讓村長找了個背簍,背著就要進山。
「小伙子,不是打野豬嘛,你這是進展幹嘛?」
村長很不解。
「磨刀不誤砍柴工,村長,你安排大家把豆子炒好就行,多多益善。」
老村長不懂什麼叫多多益善,卻能大概理解。
看余秋堂神神秘秘的樣子,以為這是人家獵人的秘密,也就沒有多問,按照余秋堂的吩咐去忙碌。
余秋堂則是背著背簍進山。
他是要去尋找一種叫毒芹的野草。
毒芹是秦嶺這邊常見一種毒草,生活在水溝或者山坳等陰涼處。
人吃了毒芹,會噁心,想吐,四肢無力,昏迷抽搐,嚴重者可能導致死亡。
所以人是不會吃它的。
也不會將其找來餵養牲口。
但毒芹卻是野豬非常喜歡吃的食物之一,且這種東西吃掉後,野豬會變得比較慵懶,其實也就是被毒芹的毒性所影響。
只不過它們比人類更有抵抗力,身體素質好,毒芹不會對它們造成太大影響,一般只需要休息段時間就能恢復。
休息時間的長短,取決於它們自身的身體狀況。
其實也就是野豬體重和公母,年齡。
大概搞了一個多小時,余秋堂就採集滿滿一背簍的毒芹。
回來後,正準備去找村長,卻看到村長就在山口等他,見他背著毒芹回來,又是一番驚訝。
連連說毒芹可不能隨意帶進村子,萬一被牲口或者不知情的孩子吃掉,後果不堪設想。
余秋堂告訴他,要想將野豬一網打盡,那這毒芹肯定少不掉,他觀察過這個附近的山脈,屬於很小的山包,都是黃土山,沒有石頭,不適合曼陀羅生長。
要不然,曼陀羅當然比毒芹更適合。
曼陀羅會散發出一股特殊的氣味,不經過專門訓練,一般人味道只是淡香,但野豬,狍子這種野物,卻十分痴迷。
往往遇見後就會吃掉。
然後它們就會陷入短暫的蠢笨狀態,對周圍的危險喪失判斷能力。
幸虧它們都是群居,若是像虎豹那樣單獨行動,那就被殺滅絕了。
村長看余秋堂這樣說,也沒有堅持反對。
只是按照余秋堂吩咐,在大喇叭里特意強調這個事,告訴各位大人,千萬要小心孩子,尤其是那種還什麼都沒搞懂,抓住東西就朝嘴裡塞的小孩子。
以他們小小的身體,毒芹填進嘴裡,真可能會出事。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基本就沒問題了,大家今日本來想著逮野豬,都在全神貫注聽喇叭聲呢,也不怕誰被忽視。
為保險起見,余秋堂讓村長隔一個小時提醒聲,這樣即使有外出的人,回來後,也能聽到聲音。
村長搞這些事的時候,余秋堂則是背著簍子在村里四周轉轉。
他發現這個村子的形狀很特別。
東西很長,南北很短。
是因為這個村是藉助地勢而建。
它的南面是大山,後北面則是山谷,所以南北距離加起來不足一百米。
它的西邊是為數不多的耕地,而東邊則是與外界相接的道路。
余秋堂沿著山腳細細觀察,發現這伙野豬並不是從山道衝出來,那就只能是那邊的田地。
田地盡頭,又是一個小的山谷,山谷大概七八十米深,站在山谷上,能看到谷底里有條河流,此刻已經被冰封,像是條銀色的帶子鋪在谷底。
谷對面也是山。
和南邊的山相連接,中間也有凹下去的山脊,但總體來說是連在一起。
至少遠處看是。
他又沿著谷這邊走著看著,很快就看到想要的東西。
沒錯。
野豬們就是從這個方位上來。
為什麼沒從南邊的山下來,大概是因為這邊原來靠著田地,地里有糧食,這些傢伙每次從山裡摸過來,基本都是先在田地里霍霍,養成了習慣。
如今到了冬日,田裡已經沒有糧食。
但這些狗日的,若是實在找不到東西吃,就會刨麥子吃。
榮城這邊種的是冬小麥。
秋日播種,到了冬日的時候,麥子大概長出來十公分的模樣,然後就會因為低溫乾枯,然後被積雪覆蓋。
因為一年要下很多次雪,所以基本都是這場還沒有完全消融,另外一場就接踵而至。
積雪可以給麥田起到保溫作用。
也就是那句俗語,今年冬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
小麥苗冬天乾涸,只是上面的青苗,下面的根沒啥問題。
所以可以有些牲口在上面可以吃,例如牛。
但有的東西,是堅決不能進去,例如羊和豬。
羊豬都是那種吃東西連根一起刨出來的豬,所以被這些東西吃過的草地很久都難以恢復生態,更不說小麥。
要是誰家羊跑到人家麥地吃,主人家不管,那可是要起大糾紛。
判斷野豬過來很簡單,這邊到處都是野豬奔跑過的痕跡,還有拉下的豬糞。
余秋堂確定好軌跡,返回去和村長再次確認,得知野豬一般都是傍晚或者天亮之前過來,其中傍晚來的最多。
但不是每次都進村,大多數都是在麥地里啃麥根吃。
又有人補充說,其實這幾日,可能是前面下過雪的緣故,野豬們幾乎是每天都來,簡直把村裡的麥地當成它們的餐廳,想吃就吃。
余秋堂一聽,眼睛反而亮了。
正愁把那裡當成主戰場呢,這不就靈感來了嘛。
原本,他是想著用利用野豬對豆香的喜歡,誘騙到村里來,毒芹放到一部分,剩餘的讓村里人守住村口,來個瓮中捉豬。
現在有這片麥地,剛好解決他燃眉之急。
「村長,你這樣……」
余秋堂將「戰術」給村長講述一遍,怕村長沒聽清楚,又將重點的事情反覆說幾遍,確定村長理解他的意思。
這才讓村長去安排,他先去姐姐家看看。
「那行,我們這邊搞好,麻煩你到時候再去看看,有什麼不到位,你就給我們指出來,只要能把那些狗日的東西搞掉,你要我們怎麼配合都行!」
「放心吧,不搞死它們,我就不回去。」
余秋堂和村長分別後,來到二姐余春桃家。
二姐家也很普通,就和這邊朋友人家一樣,有個土牆的院子,門是木製原色門,大門口有,但不算高大,院子周圍種著一圈杏樹。
他剛要推門進去,大門卻被打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提著個簍子迎面出來,兩人差點碰到。
小姑娘下面穿著件黑色的棉褲,上身是粉紅色的棉襖,辮子擰成個麻花,辮稍還扎著朵小白花。
這應該是因為余得火才去世的緣故。
余秋堂只是覺得小姑娘面熟,還在回想她是哪個,小姑娘卻放下簍子,甜甜地笑著喊道:「二舅。」
「你是杜鵑吧!」
余秋堂想起小女孩的名字,這是二姐家的大女兒。
二姐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大女兒叫杜鵑,叫女兒叫牡丹,小女兒叫山茶。
二姐雖然是二姐,但卻比大姐生孩子早,大姐家的大東剛過五歲,二姐家這個杜鵑,怎麼都到七八歲了。
這三個女兒,長大都很有出息,全部是大學生。
其中小外甥女山茶,更是考上中科大,後面從事生物醫藥行業的研究工作。
但長大後,余秋堂就沒怎麼見過這些外甥女了。
大家沒在一個地方,親戚又多,很難個個都照顧,何況等到新的一代人起來,他們對親戚的感覺已經變淡,親兄弟姐妹都不咋來往,父母電話有時候都懶得打一個,更不說走親戚。
只是逢年過節,有時候聚會時會見到。
後來三個孩子都在外地安家,便不知具體事由了。
「對呀,我是杜鵑啊,二舅不認識我啦?」
杜鵑將簍子放到門裡面,看著余秋堂背上的槍,驚訝地說:「二舅,你這是真槍?」
余秋堂笑著點頭。
杜鵑的模樣不像二姐,倒有點像大姐,從模樣來看,二姐沒有大姐好看。
但二姐因為是老師,讀書多,知識多,所以看起來更有氣質,反而更讓人覺得有魅力。
杜鵑小小年齡,模樣和她大姨相似,氣質又和母親靠近,長大後肯定是個大美女。
余秋堂將槍從背上取下來,「要不要扛扛?」
「能行嘛?」
「那有啥不行!」
余秋堂將槍放到杜鵑肩膀上,槍的重量還是有點沉,杜鵑被壓的身體微微前傾,但她立刻腰馬合一,搖搖晃晃間穩住身形,倒像是扛了個扁擔。
「你娘在嘛?」
「在裡面呢,」杜鵑仿佛個小小的娘子軍,扛著槍朝裡面喊道:「娘,我二舅來了。」
「哎。」
裡面傳出二姐的聲音,余秋堂卻從堂屋的門口,發現一個小小的羊角辮露出來。
慢慢地,慢慢地,辮子伸出越來越多,一個三四歲的小丫頭露出半邊臉,大大的眼睛黑漆漆地盯著余秋堂,可愛死了。
余秋堂快速回憶,這應該就是二姐的二女兒牡丹。
看樣子現在只有三四歲。
牡丹長大後,考入的是魔都戲劇學院,後來去江蘇學崑曲,成為小有名氣的昆角。
為此,二姐夫白大偉還不高興,說是要學戲,為什麼不能在家附近學呢,又不是沒有。
隴劇,秦腔都可以嘛。
其實他只是想三個女兒,總要留一個在身邊。
但女大不由人,一個個都像羽翼豐滿的鳥兒,漸漸飛出他們的視野。
以至於,後來他年齡大了,糊塗了,還在念叨:這孩子啊,就不能有太大出息,沒出息吧,一年到頭還能見到幾次,這一有本事,可就天南地北飛走了。
別人笑他說,三個女兒都那麼有出息,對他們又孝順,不知心裡多美呢。
但余秋堂挺能理解姐夫的想法。
孩子小時候,就想著長大後一定要光宗耀祖,光耀門楣,但眼看著一天天長大,即將離開父母,去追尋自己的生活,父母又開始不舍。
矛盾的很。
「牡丹,來,這是二舅,你要喊二舅。」
杜鵑喊了聲。
牡丹這才將整個身體露出來,穿的就像畫裡的百年娃娃一樣,裂開嘴喊道:「二巨。」
她嘴裡的牙似乎有點問題,說話還有點漏風。
余秋堂啞然失笑。
誰能想到呢,現在話都說不利索的這個孩子,將來就是戲曲的角,這人生啊,還真是難以預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