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不義之名

  路西法不會直接帶著以諾離開,最聰明的做法是趁著這段時間把路西菲爾的心思都拐過來。他把情緒恢復正常的孩子放到地上,很有技巧性的問道:「以諾,想要在恆星天繼續玩一段時間嗎?」

  「要!」

  以諾立刻被恆星天的美景征服了。

  路西法再望向熾天使長已經進去的地方,低聲說道:「我能不能休息,就看你能不能幫我向路西菲爾說情了。」

  以諾聰慧的小腦袋也陷入迷茫,扯著路西法的衣袖不敢去,「父親,我和他不熟悉啊。」路西法捏了捏他的鼻尖,「笨,沒發現他對你很有好感嗎?天使對幼崽的包容性最大,你試著去和他撒嬌,我相信他會發現以諾可愛的地方。」

  以諾被誇得臉紅,眼神閃亮亮,「我去試試,要是不成功,父親不能怪我。」

  「去吧。」

  路西法笑得意味深長。

  父子的血脈有無法驅除的親昵,以諾很快對路西菲爾失去了陌生感。在對方的容忍下,他順杆往上爬的坐到了路西菲爾身邊,咬字清晰的使用天使的語言,和這位印象中高不可攀的熾天使長說起凡間的事情。路西法一邊在下首的座位上吃點心,一邊溫習著以諾成長的過程,宮殿裡的氣氛莫名少了辦公時的嚴肅。

  守門的智天使侍從暗暗驚奇,這個孩子也真討路西菲爾殿下喜歡,要知道殿下在辦公期間最反感大聲喧鬧。

  君不見米迦勒殿下有多少次被禁音了。

  慢悠悠的逛到上班的地方,米迦勒剛跨進宮殿,裡面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竟然有個小孩子?他的腦海划過某些小天使的名單,猜想路西菲爾殿下是不是看中哪個小天使,想要收來教養。再往前面走進步,米迦勒就第一眼看到了以諾的外貌,典型的金髮,而且他坐在路西菲爾殿下的身邊,眉飛色舞,再靠近一點完全能碰到殿下的左臂。

  「咳咳,我沒有打擾殿下吧?」米迦勒笑眯眯的握拳乾咳。

  神色柔和的路西菲爾瞬間冷淡下來,宮殿內的溫度下降一度,態度明顯到米迦勒有點受傷。

  不就是小孩子嗎,他也能變小啊。

  吐槽著當年貝利亞也這麼親近過殿下,米迦勒隨後問道:「殿下,他是誰?」

  「以諾。」

  路西菲爾流暢的說出這個名字。

  最後在路西法幽幽的視線下,他不甘不願的補上後面一句:「他是彌賽亞的養子,今天來天堂看望彌賽亞。」

  以諾?米迦勒皺了皺眉頭,這名字的寓意不太對啊。他看向不動如山的彌賽亞,感覺抓住了對方一個小辮子,試探性的笑道:「你怎麼給自己的孩子取這種名字?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良心的事情?

  路西法停止了看熱鬧,含笑的對上米迦勒隱含尖銳的目光。

  「在我收養這個孩子之前,以諾就已經有了名字。」路西法對私生子的說法撇了一乾二淨,無視以諾的瞪視,他惋惜的說道:「據說是他的母親所取,我不好去更改,便沿用到現在。」

  以諾豎起耳朵,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熾天使長有一絲僵硬,他第一次發現名字有寓意這回事。

  還有,他的母親是誰?

  「看來孩子的母親身份不低啊,這個名字里有神語的意思,譽為「不義」。」

  米迦勒擺弄起自己最近學習的神語成果,不知死活的詢問道:「彌賽亞,你確定沒有包庇孩子的母親?天使是不允許觸犯情/欲,尤其是受到神賜福的高位天使,生育對天使而言是背叛了上帝的信任。」

  路西法瞥過上首坐著的路西菲爾,對方的臉上的陰影面積略多啊,米迦勒這不是在找死……

  他心底忍笑。

  你取名字的時候就應該預料到今天!

  在經歷了米迦勒各種好心的「科普」後,路西法已經無法直視路西菲爾的表情,而米迦勒說得津津有味,神態卻嚴肅異常。他真的很好奇以諾的母親是誰,這份樣貌,說以諾和彌賽亞沒有血緣關係都不可能。既然彌賽亞是同伴,他有義務讓對方認清現實,天堂不是凡間,身為聖子的彌賽亞不能繼續錯下去。

  米迦勒還想到一點,到底是哪個高位天使在凡間和彌賽亞私通過?

  人類做/愛沒問題,天使萬萬不可。如果能查出來,看在彌賽亞的份上,他就去找薩麥爾通融一下,讓對方判刑輕一點,總不好讓彌賽亞曾經的情人被流放。

  以諾的嘴巴一癟,眼淚嘩啦啦的流了出來,「父親,我不要叫這個名字,父親給我換一個!」

  他年齡雖小,自尊心極高。

  生活的環境註定了以諾的地位高,只要不涉及學業,在光明教庭就是說一不二的小主人。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好聽,對從未見過的母親感到濡慕,可是今日一聽,他才發現大錯特錯。為何自己什麼都沒做,卻要背負不義之名!

  這麼想的以諾哭著跑到了路西法懷裡,祈求更改名字。路西法用手指抹去他眼睫的淚珠,「以諾,不要任性,這是你母親給你的名字,你忘了利維坦是怎麼告訴你的嗎?『她』很愛你。」

  米迦勒驚愕,「這孩子和利維坦有關?」

  路西菲爾忍無可忍的打斷了這些話,「你們聊夠了嗎?米迦勒,坐回你的位置去!」

  禁音魔法出現!

  米迦勒就捂住喉嚨,一臉絕望的說不出話,他家殿下又用這招對付他!

  路西法很欣慰,終於不是自己一個人享受這招了。

  以諾被米迦勒的反應嚇得打哭嗝,沒再敢繼續喧鬧下去。路西法覺得是時候了,就抱起自己的兒子,向路西菲爾告辭:「不打擾殿下辦公了,我想請假半天,帶以諾去逛一逛恆星天。」

  路西菲爾無力的支著額頭,「去吧,我給你一天的假。」

  請假成功√

  路西**成身退,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煩惱,留下內心久久無法平靜的路西菲爾。

  遭到副官語言攻擊的熾天使長很煩躁,靜不下心來的結果就是一整天的效率大失,羽毛筆因為過於用力,筆尖撇斷了好幾根。米迦勒頻頻張望,嘴巴想要說話,又苦于禁言而無法為上司分憂。

  米迦勒心想:現在殿下應該知道彌賽亞多渣了吧,有過情人還有過孩子,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再深入發展啊。

  路西菲爾則心想:米迦勒這個混蛋,居然害的以諾哭了!

  名字的問題被翻舊帳出來,路西菲爾自己也不好受,當年背著整個天堂生下以諾,為了能讓上帝明白他和惡魔沒有私情,才取名「以諾」來降低上帝對孩子的厭惡。但不可否認,他那個時候無法控制的對以諾有一絲遷怒。正如上帝創造貝利亞,因為不滿就說了句對方沒有用,導致後來後悔了也沒辦法再反口。

  路西菲爾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和上帝差不多的事情,甚至行為更惡劣。

  以諾是他的孩子。

  他賜予了難堪的名字,更沒有撫養過對方超過一年。

  「沙——」羽毛筆的筆尖把紙張戳出了一個洞,路西菲爾陡然驚醒,背後的冷汗溢出。神和他約定過,只要他不去主動親近以諾,讓以諾永遠不知道身世,神就允許等以諾壽終正寢後淨化孩子的靈魂,讓他上天堂成為一名純潔的天使。

  所以,他絕對不能讓愧疚壓倒了自己對上帝的保證。

  十年也好,百年也好,再等等……他就能夠在天堂一直注視著以諾……

  心神不寧下,熾天使長今天的效率大減,最後把公務丟給了任勞任怨的米迦勒,按時下班去休息了。無法說話的米迦勒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離去,披公文的手指發抖,眼淚都要流下。什麼叫任勞任怨,這就是!殿下根本沒留給他拒絕的餘地!

  不就是讓殿下看清楚彌賽亞的真面目嗎?殿下怎麼能遷怒他,他是無辜的啊!

  恆星天的大街上。

  路西法正在一家店鋪里為以諾挑選禮物,以諾破涕為笑,開心的和父親買了一套「親子裝」——幾乎同一個款式的衣服。為了調開兒子改名的念頭,路西法哄著他去換衣服,一等他看不見,就再迅速挑出一堆小孩子喜歡玩的玩具。結帳時,他在智天使羨慕的視線下說道:「他是我在凡間的孩子,一直都沒時間和他相處,忍不住就多買了一點。」

  「殿下您不用為難,快去和孩子好好相處一段時間。」

  智天使被聖子殿下柔軟的表情觸動,打雞血的表示全部免費,為小殿下買東西的費用他包了。

  路西法微笑的收下禮物。

  「父親!好看嗎?」

  以諾飛快的走出來,一身高規格的天使服裝讓他變得更加閃亮。

  「好看,我的孩子怎麼會不好看呢。」路西法的眼帘垂下,眼中划過少許懷念。

  以諾的樣子讓他想到路西菲爾的幼年體狀態,不同於路西菲爾為了幫貝利亞恢復成年,而在實驗中造成自己魔法失誤,最後變成幼年體的那一次,以諾是真正的孩子,繼承著最優秀的血脈。

  「以諾,你覺得熾天使長如何?」

  在回到恆星天宮殿的路上,路西法對蹦蹦跳跳的以諾問道。

  「很美。」以諾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此直白,隨後心虛的瞧了瞧父親的臉色,「在我眼裡,父親最美。」

  路西法:「……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