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周洵同志,這裡是附屬第二醫院,姜楠同志在救人過程中不慎滾落樓梯,現在正在搶救……」
電話那邊的聲音越來越遙遠,一陣刺耳的忙音像錐子一般釘進周洵的耳廓。
「嗡——嗡——」
刺痛充斥著周洵的腦部神經,他狠狠地咬住下唇。
血腥味很快在唇齒間散開,周洵甩了甩頭,儘量逼迫自己冷靜、清醒:「姜楠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摔落的時候磕到了頭部,還在昏迷中……」
「我馬上過來。」
周洵不再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周洵,我跟你一起去。」江旻秋追了上前,「我讓司機開車。」
周洵是帶著姜家人搭乘公交車過來的,現在再要去調派汽車,勢必會耽誤時間。
「謝謝。」周洵接受了江旻秋的提議,並向她點頭道謝。
江旻秋一邊小跑著出去安排車輛,一邊對緊緊跟上的周洵說:
「你不用跟我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姜楠也是我的妹妹,我就算再多疑,也不會放任她不顧的。」
周洵默默看一眼江旻秋的背影,此時的他心裡亂得很,根本就余不出心思來考慮其他的事情。
可是不可否認的,在這個短暫的瞬間,周洵內心裡頭對江旻秋的厭惡,一下子就沖淡了不少。
姜楠受傷的事很快就被江文博等人知道了。
「月娥,你跟著一起去,」江文博吩咐站在一邊沒什麼表示的妻子,「別讓人說閒話,順便看看姜楠傷得怎樣。」
杜月娥眼神閃了閃,那裡頭藏著的情緒十分複雜,算計、謀劃、計較等等,什麼都有,獨獨缺了關心和擔憂。
「姜楠摔傷啦?」胡海霞反應還挺大,「哎喲,那我也得去。」
杜月娥臉一黑:「你去湊什麼熱鬧?」
「嘿,那可是我女兒——」
「行了行了,」江文博巴不得把這幾個惹人厭得傢伙送走,「我再安排一輛車,大家一塊兒去。」
附屬第二醫院搶救室外,龐主任正在焦急地來回踱步。
「骨碌碌。」滾輪的響動摩擦過地面,緊隨其後的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龐主任回頭迎向趕來的周洵:「同志,你就是姜楠的丈夫吧?我是第四醫院急診室主任,姓龐。」
周洵的視線直接越過他落向後方緊閉的手術室:「姜楠怎麼樣?」
龐主任苦著張臉:「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噠。
急診室的門恰在此時打了開。
周洵趕忙拋下龐主任趕過去:「醫生,姜楠怎麼樣?」
走出來的醫生年紀不小了,一邊摘口罩一邊回答:
「萬幸,她摔下樓梯的時候有意識護了一下頭部,所以雖然無法避免地磕傷了,但並不嚴重,之後注意排除一下會不會輕微腦震盪。」
周洵那顆吊了一路的心總算敢放回原處。
「不過——」醫生來了個大喘氣。
周洵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她的手部和腿部都有骨折情況,尤其是腿部,還是比較嚴重的。」
醫生看了看坐輪椅的周洵:「姜楠同志至少需要1~2個月的休養才能恢復,你這樣的情況。能照顧她嗎?」
周洵還沒回答,隨後趕到的杜月娥就驚叫了起來:「兩個月?她要休息兩個月,那我們的項目實驗怎麼辦?」
杜月娥原本計劃讓姜楠在一個月內把實驗結果弄出來,好讓江旻秋參加下個月月底的一個高級學術獎。
現在姜楠這一摔,把她的整個計劃都摔破了。
周洵刀子一般的視線刺向杜月娥:「她是你的孩子,不是工具。」
江旻秋竟然也跟周洵站在了同一陣線上:「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記掛著那個什麼實驗啊,工作上的事情這次沒機會了,下次可以再來,現在姜楠最重要。」
「旻秋你這說的——」
杜月娥要罵江旻秋不識好歹,卻在與對方的目光相碰時微微怔了一下,接著當真就老實地閉上了嘴。
江旻秋調整好表情,回過頭勸慰周洵:「你別擔心,姜楠會沒事的。」
周洵略略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氣氛就這樣古怪地安靜下來。
在急診室門口等待的幾人心思各異,誰也再沒故意搭理誰。
就在這樣詭異的沉默中度過了一個多小時,躺在擔架上的姜楠終於被推出來了。
「姜楠。」周洵趕緊跟著過去,「……醫生,她還好吧?」
龐主任追上去拉住他:「你別急,我們到病房裡再聊。」
「——病人的情況就跟之前分析的差不多,頭部有輕微撞傷,問題不大,手臂和腿分別骨折,還有身上的軟組織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外傷。」
主治醫生交待得很認真,治療方案和要注意的事項都一一跟周洵講明,還反覆同他確認是否聽明白。
「醫生,姜楠到底是怎麼摔下去的?」周洵動作輕柔地幫姜楠掖了下被角,「又是在哪個樓梯摔的?」
姜楠有時候確實挺缺心眼兒,可她大部分時間還是聰慧機敏的。
周洵不相信她會一腳踩滑,從而摔得這麼嚴重。
「你等著,我去喊人過來問。」
姜楠摔傷以後,醫院這邊忙著救人,具體原因還沒有調查。
現在姜楠的情況穩定下來,是時候認真詢問一番了。
龐主任很快去把最先發現姜楠受傷的小護士請了過來。
「我是在西三樓梯看見姜楠同志的,當時我正好趕往西三值班室拿東西,聽到樓梯那邊發出了挺大的響動,我就跑過去看了,結果就發現姜楠同志躺在地上暈過去了。」
「說來也奇怪,」龐主任摩挲著下巴,「今天醫院忙著搶救京郊煤廠的火災傷患,大家都集中在東三樓,姜楠那會兒正好急救了一位大面積燒傷者,照理說,她就算休息,也不會跑到西三那邊去啊。」
周洵望著點滴瓶中慢慢滴落的藥水,眉頭緊鎖著:「同志,你當時發現姜楠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嗎?」
那年輕的小護士點點頭。
周洵盯著姜楠額頭上包著的紗布,只覺得扎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