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姜楠，周洵似乎能對她的疼痛感同身受，尤其是她睡夢中微微蹙起的眉——
好像有人在拿繩子勒緊了周洵的脖子一般，一陣陣的窒息幾乎要令他暈厥。
「西三樓梯在哪邊？」周洵強撐著理智，表情陰沉的可怕，「我過去看看。」
附屬第二醫院分東西兩邊。
東邊是日常往來比較多的，西邊一般情況下都沒什麼人走。
周洵過去轉了一圈，更加確定，如果不是有人把姜楠約過去，她是不可能到西三樓梯那邊的。
周洵心思細，繞著西三那邊的病房一點一點詢問，終於被他問到了一條有用的信息。
一個打掃衛生的大媽指指走廊最角落的病房：「小伙子，你可以去那邊問問，你說的時間點我正好在那門口倒垃圾，當時看見病房有人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臉色難看的很，我還多嘴問她有沒有事，結果被罵了一通呢。」
謹慎的周洵沒有直接上門打草驚蛇，而是回去找到護士長，詢問病房裡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那間病房啊，」護士長有所顧忌般地壓低了聲音，「那裡面原本住了三個病人，但是吧，其中有個病人因為在前端時間的醫院坍塌事故裡面腿殘了，情緒很暴躁……」
周洵一凝：「方便透露一下病人姓名麼？」
「這——」護士長轉向龐主任。
「告訴他吧，事關我們醫生同志的安危問題。」龐主任的神色十分嚴肅。
「叫莊偉連，現在在照顧他的是他的媽媽，好像叫杜玉娥。」
果然是這兩母子！
周洵默默捏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杜玉娥——」
話音未落，他就扭轉了方向，準備朝走廊角落的病房過去。
「同志！」龐主任眼疾手快抓住周洵的輪椅，「現在姜楠同學沒醒，我們還不好指控對方，你冷靜一下……」
周洵不是個衝動的人，然而此刻的他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杜玉娥也滾一遍樓梯。
他胸中的猛虎已經失去理智，盯向龐主任的眼神裹挾著森冷的殺氣。
龐主任一驚，本能地鬆開了阻攔的手。
周洵的輪椅瞬間滑了出去，目標明確地朝著走廊角落疾速前進。
龐主任焦急地跺腳：「哎喲，你咋還放手了！」
說著就重新衝過去：「同志！同志你等等——」
事態正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似乎是心有所感，原本還沉在睡夢中的姜楠悠悠睜開了眼睛。
這個消息實在來得太及時了！
周洵停下了輪椅，僵硬地迴轉過來。
龐主任面上都是喜色：「小周同志，你聽，姜楠醒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在姜楠和杜玉娥之間，周洵理所當然先放了後者一馬。
他走得很急，沒有看到轉角處的江旻秋，正飛快地朝著他原先的目的地奔去。
痛。
頭痛！
除了頭以外，胳膊、腿、腰、背，就沒有哪兒是不疼的。
姜楠的臉白的像張紙，開口的聲音細小的像蚊吶：「啊……疼疼疼……」
一雙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她的手指，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好像她是什麼易碎品一般。
「姜楠——」熟悉的聲音喚回了她游離的意識，姜楠有些恍惚的視線慢慢聚焦，眼前人的輪廓逐漸清晰。
視線中是一張擔憂的臉。
「洵哥……」姜楠氣若遊絲。
不是她要裝虛弱，實在是隨便一開口，身上就疼得厲害。
「說話難受就別說了，」周洵眉心都皺成了一個結，「我問，是你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兩下，好嗎？」
姜楠現學現用，眨了一下眼。
「是杜玉娥把你喊到西三樓梯口的。」
姜楠眨眼。
「也是她推你摔跤的。」
姜楠又是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豬嗎？明知道她記恨你，還要去赴約？」
這下姜楠用力眨了兩下眼睛。
她也沒想到杜玉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只不過是隨便諷刺了對方幾句，哪曉得那個女人會突然發瘋？
姜楠圓睜的眼睛裡透出委屈和鬱悶。
同樣沒想到的還有江旻秋。
緊閉的狹窄倉室內，江旻秋正一改人前的大方熱情，滿臉皆是急躁和狠辣。
而那個人前潑辣的杜玉娥，此時卻縮在一角，佝僂著肩膀，不敢與江旻秋對視。
「我叫你儘量去鬧姜楠，讓她在醫院待不下去，讓你破壞她的名聲。」
江旻秋氣急敗壞地指著角落的小姨。
「你倒好，直接把人給推摔下樓梯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相當於自己把把柄往姜楠手上送？」
杜玉娥唯唯諾諾地嘟囔：「那丫頭一張嘴巴實在氣人，我一時氣不過就——」
「你沒腦子！」江旻秋怒火中燒，「你知不知道現在這樣，她完全可以告你叫你坐牢！」
「她還讓我兒子變殘廢了呢！」杜玉娥不服氣地爭辯道。
「哼，」江旻秋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這話你騙騙別人就行了，要是真調查起來，你兒子的腿根本瞞不住。」
其實姜楠根本就沒有錯診，杜玉娥兒子的腿確實在廢墟時就已經沒得救了。
「這事我不會給你兜著，」江旻秋冷言冷語，「如果你不想讓你兒子躺床上沒人照顧，自己應該知道要怎麼辦。」
杜玉娥滿臉震驚：「不是，旻秋，你不能這樣，你得幫我，她不是你妹妹嗎？你跟她說說情。」
江旻秋留意著時間，忽然又改了語氣：「小姨，偉連腿殘了，王家不會認他，莊叔也跟你離婚了，
杜家呢，早就跟你斷絕了往來，偉連的將來，可都在你一念之間呢。」
江旻秋是趁著周洵心思被姜楠絆住才趕過來的，再不出現，容易引起懷疑。
她顧不上杜玉娥接下來會怎麼想，這個小姨，人蠢心眼兒小，不過對兒子倒是全心全意的。
只要拿捏住了她那兒子，不愁杜玉娥不就範。
江旻秋對於表情的拿捏已經十分純熟。
可即便是這樣老道的她，在病房門口聽到裡面傳來關於「離婚」的字眼時，瞳孔里也不禁一陣劇烈顫動。
姜楠對門外的江旻秋好似渾然不覺：「洵哥，你的藥不能停，我可以……」
「你閉嘴！」周洵咬牙切齒，「先管好你自己，就這副樣子，還想出院？你就當真這麼想跟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