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戴著鹿皮手套保護的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相併勾弦,食指和中指夾住樺木箭的箭尾,箭杆置於弓弣左側,弓微微上揚,箭頭上指。記住本站域名
張弓搭箭,勾弦開弓,弦松箭射,長達七尺的紫杉長弓在黃石的手中如臂指使,整套動作一氣哈氣。全套動作別人要數個呼吸才能完成,可到了黃石的手中,卻如行雲流水,順暢無比,戰場上的鼓角聲中,旁人仿佛只看到了一陣殘影,黃石就已經迅速的從面前地上拔起一隻長箭,然後搭箭開弓拉弦放箭,只聽到弓弦嘣的一聲顫響,一道流光破空閃過,紫杉長弓已經完成一次射擊。
弓力強勁無比的紫杉長弓比起榆木長弓更強勁,對弓手的要求也越高,射出的箭更遠更強勁。就算是同羅人用牛皮蒙的圓木盾,也絲毫擋不住如天外流星一般的巨力一擊。箭中處,盾碎人亡。慘叫聲高呼,帶走一個不甘的靈魂。
站在山坡的寨牆後面,持著易風特賜的紫杉長弓的隊頭黃石單憑一人之力,就已經差不多抵的上一夥的弓箭手。從他手中射出的箭支,幾乎是每箭必中。而且死在他箭下的,還幾乎都是同羅騎兵中的軍官。憑藉著手上的好弓,加上他高超的箭術,黃石已經成了一個讓敵軍喪膽的阻擊手。雖然射殺的高級頭領不多,但那些衝鋒在前指揮的伍長隊頭,卻是在他手下飲恨陣亡無數。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誰沖的猛。誰敢指揮,必然就逃不過他的弓箭阻擊。
在黃石他們這邊的營寨前面,倒下的骨羅騎兵特別的多。
有堅固的營寨。再占據著有利的地形,同羅騎兵的試探性進攻沒費多少力氣就被打退了。同羅騎兵甚至都沒能衝破懷荒營寨前的第一道濠溝,就已經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就如同退潮一般,谷中三座營寨的壕溝前,只留下了遍地的羽箭和百多具屍體,以及更多的傷員。
打退這波試探進攻,長弓手們只算是熱了熱身。甚至連弩手們都還沒有出動,更別提後面的戰車兵和步騎兵了。
谷口營地正面,連環結陣的戰車上。重步兵尉遲恭和長槍兵程咬金兩個此時連甲都還沒有披,兩人穿著獺皮斗篷坐在還沒撐起裝甲板的戰車車廂裡面,正和同車的弩手們圍著一個火盆聊著天。天空雖然還在飄著雪,可他們在四面封閉起來的戰車廂里舒適的享受著炭火。程咬金甚至還拿著一個死面板切開。裡面放了兩塊馬肉乾烤著。幾個人一邊烤火一邊不時的站起來通過箭孔打量下戰場。
「退了。」尉遲恭透過箭孔看到如潮水般退去的同羅人,咂巴著嘴有些失望的道。
「一群慫貨。」程咬金一邊專心的烤著自己的夾肉餅,一邊低聲笑罵著。一路從壩上趕到這裡,冒著風雪,在這裡挖營開溝立寨,結果到現在雖然已經幹掉上千號鐵勒人了,可從頭到尾全是長弓手們的戰果,根本就沒他們什麼事。本以為戰車兵是擋在第一線的。打起來肯定很激烈,立功的機會不會少。可事實上。到現在為止,距離他們最近的鐵勒人也倒在二百步遠的最外層濠溝外。
「我的大劍早已經饑渴難耐了。」尉遲恭重又坐下,拿起一片油布開始擦拭著自己的雙手斬馬大劍,劍很鋒利,可到現在還沒有飲過敵人的血。
程咬金繼續專心烤自己的餅,「其實我覺得這些同羅人根本不是咱們的對手,對付他們,哪用的著如此謹慎小心,咱們直接殺出去,多簡單。」
弩手老張過去是個山賊,不過據他自己說當了山賊二十年,還從沒有殺過人。不過他的弩射的不錯,對於同車的兩個年輕的小兄弟的求戰**,老張倒是很滿意眼下這樣的情況,「這樣就挺好,咱們立於不敗之地,不管這些鐵勒人想玩什麼花樣,都沒用。」
「可這樣下去,說不定鐵勒人就要退了,那咱們這趟可就白來了。」
「也不白來,出兵之後每天都有戰時補貼呢。」老張滿足的道。
「切,這你就滿足了,老張你也太胸無大志了。」程咬金鄙視的道。
老張不以為意,「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只要本錢在,還怕沒機會?鐵勒人退了最好,這樣我們也可以回去了。離家好些天了,我還真有些想家了,老妻孩子熱炕頭,那才安穩呢。」
聊天聲中,同羅人的號角嗚咽,同羅人無聲的退了下去。懷荒軍的營寨裡頭,響起了長弓手們一陣陣的歡呼。對於尉遲恭他們來說,這樣的仗打的有些鬱悶,可對於長弓手們來說,這樣的仗那才是最理想。毫無半點危險,站在營寨裡頭,居高臨下的打擊敵人,收取著一份份戰功,可敵人卻連他們的毛都摸不著一根。打到現在,雖然大戰還沒打過,可他們卻已經收割了過千的敵軍首級,這些軍功,都是他們長弓手的。這樣的仗,怎麼打都不會膩,他們巴不得這樣打下去。
谷口左側的營寨里,黃石一隊的長弓手們更是連聲為他們的隊頭叫好,投向黃石的目光全是崇拜。他們的這個長弓隊是三月前建立的,可隊頭卻是直到出征前才到任。他們也知道這位隊頭是在桃山之戰中立過功的,可大家也聽說黃石桃山之戰時,才不過是一個大頭兵而已。對於黃石能選入教導隊中學習,而且還在學習時破格得到易帥看重,破天荒的從小兵升到了隊頭,其實還是有不少人不太服氣的。尤其是他下面的幾個伙長和隊副、虞侯他們,這些在黃石還是小兵時就已經是伍伙長了,如今反倒是一個他們過去眼中的新兵蛋子一下子成了上司。且又這麼年輕,總是不服的。這一路行軍時,幾個軍官也不免有些小動作。黃石卻一直沒什麼反應。弄的幾個隊裡的軍官還以為黃石是軟弱的性子,越發的有些瞧不起他。可在二道溝的這幾次戰鬥,黃石卻憑著那手箭術,著實把手下這幾個軍官和全隊的長弓手全給鎮住了。
能把一張強勁的紫杉弓拉起算不得什麼,能選入長弓隊的基本上都能。可能拉著紫杉弓跟拉角弓似的,就不一樣了。而除了拉的硬弓,射的快外。還能射的那麼准,把本來更靠射的遠以齊射殺傷的長弓,弄成了能阻殺敵軍軍官的神射。那就讓人不佩服都不行了。
黃石手下的長弓手們替他統計過,這幾戰懷荒軍共射殺千餘同羅軍,黃石一個人就射殺了十幾個,而且有半數都是小隊長這樣的低級軍官。原先大家對於黃石能得到一張易帥親賜的紫杉好弓。都不免有幾分眼紅妒忌。可經此之後,誰還會有這樣的想法?軍伍之中,什麼都是虛的,但這種真金白銀的實力,卻是真正讓人心服口服的。
同羅人退了下去,戰場上還遺留著遍地的戰死者和走不動的重傷員。
幾聲號響,谷口的營寨門依次打開,一支百餘人的鐵甲戰士就那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遠處的同羅人陣前似乎有些騷動。可很快又沉寂下來,他們遠遠的看著這隊走出濠溝和柵欄、戰車保護營地的鐵甲戰士。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他們很快就知道了這些鐵甲戰士要做什麼,這些出營的隋軍甲士很快走到了剛剛的戰場上,然後絲毫沒有將遠處的同羅人放在眼中,就那樣拔出了佩刀,旁若無人的開始打掃戰場。
他們將戰場上遺留下來的同羅人首級全都剁了下來,不論死活。
這個行為讓遠處觀望的同羅人終於難以忍受,一陣騷動中,一隊同羅人騎兵突然猛衝過來。面對這些同羅騎兵,那隊隋軍甲士並無畏懼,他們只是停下了砍腦袋的動作,匯聚起來,結成了一個方陣。
那隊同羅騎兵大聲怒吼著直衝而來,眼看著那隊囂張的隋人步兵就要被踐踏在他們的鐵蹄之下。就在此時,空中突然一陣嗡嗡的弓弦聲響動,然後又是那熟悉的利箭破空之聲響起,下一刻,先前那隊還衝的正猛的騎士,就已經被一陣箭雨籠罩,馬嘶人叫,紛紛倒地。
直到最後一騎倒地,他們從始至終都沒能衝到那隊步兵面前。
等這隊騎兵全部覆沒之後,那隊步兵又重新提著刀各自去砍腦袋去了,這一次,他們要砍的腦袋又多了剛過來的那隊騎兵。
把所有的腦袋砍下來,然後裝滿一筐筐的如收穫的糧食一般的抬回營地去。一會他們又出來了,抬頭首級,他們開始有條不紊不急不緩的回收箭羽兵器鎧甲,然後是分割馬肉,再然後是把那些剝的光光的無頭死屍插到木樁上
骨羅自那隊不顧軍令衝出去的騎兵小隊覆沒在長箭之下後,就一直面色陰沉如水的盯著那隊隋軍甲士的動作。看著他們就如同在收拾獵物一樣,把戰死族人分割、侮辱,而他卻只能遠遠的看著。等到最後,谷中兩邊又多了兩排木樁和插在上面的無頭屍體後,他終於一口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在馬上搖搖欲墜,差點栽下馬來。
揮手推開了過來攙扶的侍衛,他穩住了身子,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沫。
剛剛的試探進攻,讓骨羅一下子看清了對面這支隋軍的力量。
近兩百人的傷亡,對方不過是長弓手放了幾波箭而已。兩百多人傷亡,可進攻卻連對方的濠溝都沒能靠近,對方的營寨中的那些騎兵甚至沒有著甲,步兵們更是連看都沒看他們的進攻一眼。
這他娘的從來就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從沒打過這麼憋曲的仗。
他手上有勇猛的漠北騎兵,可對方卻偏偏讓他的騎兵連對方的營地都造不近。而且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弓箭,弓長的出奇,威力也大的出奇。
這仗沒的打了,也不能這樣打。他是看出來了。只要對方守住營寨,他這一萬人就算全扔進去,都沖不進對方的營寨。
可是就這樣撤軍嗎?
他心裡十分的不甘。不甘。
「驅趕那些奚人俘虜去填隋人的濠溝。」骨羅陰冷冷的說道。
「這?俟斤,隋人的長弓太邪門了,只怕起不到作用。」一名千夫長勸說道。
「你是在教我?」骨羅道。
「不敢。」千夫長心中一驚,連忙低頭回道。
「哼。」骨羅冷哼一聲,「我怎麼說,你怎麼做就好了,還輪不到你來自作主張。」
千夫長退下。片刻之後,第一批千名奚人男女俘虜被驅趕了上來,他們拿衣服包土向隋軍陣前走去。但有片刻遲疑。後面的同羅騎兵就立即放箭。
懷荒軍陣前。
「大帥,這怎麼辦?」
易風看著那一片黑鴉鴉移動而來的奚人俘虜,也不由的皺眉。「請蘇支俟斤過來。」
蘇支過來後看到這情景,不由的心頭滴血。
「放箭吧!」沉默片刻後。蘇支終於無奈的低嘆道。這樣的情形。他能說什麼。他當然想要救出自己的族人,可他做不到。也不敢讓易風去救,那也不現實,更不敢讓易風不要放箭。易風叫他過來,而不是直接放箭,其實也算是給他一個交待了。要不然,就算易風直接放箭,他都沒有半點能說的。
易風點了點頭。這種情況確實很殘酷,可戰爭就是如此醜陋。為了勝利。再醜陋的手段也有人使的出,這個時候誰心軟了,最後就只能和他的同情心一起被踩入泥底。
在同羅人的逼迫下奚人俘虜們越走越近,終於接近了濠溝前。
在後面押陣的同羅人心中忐忑不安,等看到隋軍一直沒有放箭後,心中剛鬆了一口氣,就在此時,一聲號響,弓弦如霹靂,頓時箭如雨下。
不到一刻鐘,千餘奚人俘虜和百餘同羅抽陣者,全都倒在了長弓手們的箭下。
戰場上一時如死一般的安靜。
「哈哈哈!」骨羅突然狂笑,然後手一揮,「再來!」
又一千奚人男女老少俘虜被驅趕著上前,骨羅面色猙獰的盯著隋軍營寨,「殺吧,殺吧,殺了一千我再給你一千,老子手裡有一萬多,全幫我殺了,正好老子可以甩了這包袱撤退。順便還能消耗下隋人的箭支,消耗下隋人弓手的體力,何樂不為。」
「將軍高明!」剛才受訓的那個千夫長這個時候,才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連聲的奉上馬屁。
一千奚人被驅趕著上前,最終在濠溝前被箭羽覆蓋。
這邊剛死完,同羅騎兵又驅趕了一批上來。死了一批,又一批上來。到最後,谷中已經疊起了厚厚的一層屍體,血流飄杵。
最後一個奚族俘虜被殺死前,骨羅沒有停手,蘇支也沒有出聲,易風也沒有出聲制止。一邊不停的趕人送死,一邊不停的殺,直到殺的一個不剩。
骨羅這是在報復奚人,也是在為撤退做準備,見識到了隋軍的強大後,他知道就算撤退也並不就是安全的,因此他根本不打算帶一群俘虜撤退。既然不打算帶,那他也絕不會這麼放掉這群俘虜,乾脆便趕過來,借隋軍之手全都殺了。一記借刀殺人,說不定還能讓隋軍和奚人之間離間感情,二來也如他剛才對手下所說,還能消耗下隋軍的箭支和弓手們的體力。而易風也沒有心軟,慈不掌兵。殺一個是殺,殺一百一千也是殺,殺一人為罪,屠萬人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世道如此,易風絕不會為了這些奚人,而拿自己的部下生命卻冒險。
他不會冒險派兵出營去同羅人鐵騎下奪這些百姓,那是在冒險,依靠著地利和營寨,懷荒軍完全壓制著同羅人。可如果離開了早布置好的有利營寨,懷荒軍去與同羅騎兵對決,這就是犯傻,是無謂的犧牲。奚人雖然也是生命,可在易風的心中,生命也是有等級的,奚人的命肯定是沒有他部下將士們的命值錢的。萬一冒險出戰,到時人救回來,自己損兵折將,誰彌補他?而最怕萬一,若萬一因為冒險,自己被同羅騎兵逆轉,被擊敗,那才是後悔不及。
不過雖然易風在這時代,心境要堅強的多。可到最後,看著滿地的屍體,他的心裡依然不由的充滿著悲傷憤怒。好幾次,他都想要下令殺出去,可最後都生生的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長處,也知道自己的短處,懷荒軍畢竟還是一支新軍,如果有個堅固的營寨,防守作戰還行。若是主動放棄營寨,去跟彪悍的漠北騎兵們對陣衝殺,這就是拿自己的弱處去挑戰對方的長處。
「此生誓滅同羅!」蘇支嘴唇已經咬爛,長聲恨道,指天發誓。
魏徵站在易風身旁悄聲道,「同羅這是要撤兵的打算,某若猜的不錯,同羅今夜必趁天黑撤兵遠遁。」
易風心一動,冷哼道:「裝了逼就想走,沒這麼容易!」
「什麼?」魏徵問。
「不能讓狼崽子就這麼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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