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翠沉默片刻, 木著臉問:「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口中那個白痴就是我。」
「嗯?」
林語椿甚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花翠伸出拳頭, 張開後又收緊,一副竭力忍耐的樣子。
「你!你偷的兔子!是我的!你偷我兔子,還罵我是白痴,你!林語椿!你簡直不是人!」
林語椿煞有其事地點頭,她也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會有這麼巧的事, 她確實挺不是人的。
「吃一塹長一智咯,要不我把兔子皮還你?」
花翠點頭:「可以。」
她木著臉伸手:「還有沒吃完的兔子肉,也還我。」
林語椿「哎」了聲, 又好笑又無奈地輕拍她手:「小鬼, 吃了你這半隻兔子,就當是你給我投資 ,以後還你一卡車的兔子,怎麼樣?」
「拉倒吧。」花翠回憶書中前半段出現過的大佬,並沒有發現「林語椿」這號人物, 她哼了聲:「別吹牛,也不看看你現在都落魄成什麼樣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嘛。」
切, 花翠面無表情, 準備看她還能說出什麼垃圾話。
「所以, 兔子皮我就先留下了,正好給小崽子做頂兔皮帽子,灶屋剩的兔子肉你可以拿走。」
花翠本來也就不稀罕兔子皮, 「天天小崽子小崽子, 你怎麼連個名都不給她取?」
「有名啊, 之前好像還登記過。」
「叫什麼?」
「林……我忘了。」
確實是林語椿能做出來的事情,花翠絲毫不感到意外,她開玩笑地踢了一腳地上小崽子:「你能長這麼大,真是不容易。」
「幹什麼,當著我的面欺負我女兒?」
「這時候知道護著了,你先把她從我腿上扒下來再說吧。」
花翠抖了抖腿,小孩兒仍然笑嘻嘻地掛在她小腿上紋絲不動,嘴裡不知道嘀咕什麼,舉著小胖手想繼續往上爬。
花翠頭疼,想甩開她,又擔心會控制不好力氣踢疼她,最後還是她親媽一把拎起她頸後衣裳,像拎小狗般把人拎走。
花翠不辱使命,拿著金瘡藥和半隻兔子光榮回到趙家,李桂芳瞅了她一眼:「咋去那麼久?叫你去拿藥,你手裡拎著啥?林同志孤兒寡母,我們可不占人家便宜。」
「我才沒占她便宜,這本來就是我的兔子,頂多算物歸原主,娘,晚上我想吃麻辣兔。」
花翠丟了兔子鬱悶那麼久,李桂芳早就略有耳聞,但她沒想到這丫頭最後還真的把兔子找回來半隻。
一時間,李桂芳不知道該誇她執著不放棄還是嗔她腦袋裡只惦記著那一口吃的。
好在,花翠解決完口腹之慾總覺得忘掉點什麼,想了半天終於想起自己拿藥的目的:「娘,金瘡藥我拿回來了,小明哥呢?」
「屋裡頭換衣服。」
花翠立刻往屋裡走,急匆匆的樣子讓李桂芳心裡寬慰,不管外人怎麼說,只要夫妻倆自個兒感情好,恩恩愛愛,管其他人說什麼!
「小明哥,傷口還疼不疼呀?」
花翠走進門的時候趙齊明剛穿好上衣,他身上臉上的血跡都清洗乾淨,只露出微紅的傷口。
看著都疼,花翠輕輕「嘶」了聲,忍住想別過頭的衝動,熾熱的視線直往他領口鑽:「身上呢?其他地方還有傷口嗎?」
趙齊明搖頭:「沒有了。」
「不信,脫了衣服讓我看看,檢查一下。」
趙齊明:「.」
花翠不悅:「脫呀,不給我看你還想給誰看?你不脫,那我可就看別人的咯。」
若是放在幾十年後,趙齊明這樣的人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純愛戰神,兩人結婚這麼久,最親密的接觸就是拉拉小手,或者花翠逗弄他時一觸即逝的親吻。
青澀得像枝丫上的脆蘋果。
趙齊明耳尖通紅,活像是被惡霸強占的良家夫男,他羞答答地脫了上衣,露出後背大片紅腫的擦傷。
花翠深吸一口氣,頓時什麼世俗的想法都沒有了:「.你不是說沒有傷口嗎?你告訴我,後背是什麼?」
「不疼。」
夏季衣服單薄,趙齊明和孫銘敬又打得那麼凶,雖然他始終占著上風,但要說沒有傷也不現實。
何況他一心只想教訓人,對方揮來的拳頭他躲都沒躲,只用更大的力氣還回去。
花翠挑眉,一巴掌拍在他後背,沒有收斂力氣,打得她掌心都微微發麻。
「疼嗎?」
趙齊明不說話了。
花翠搖頭:「小明哥,你這樣的性格可不討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懂嗎?」
趙齊明繼續不做聲。
這一身傷,花翠嘆氣,等會兒還怎麼幫她割豬草?
「坐下吧,我給你擦藥。」
金瘡藥有股特殊的清苦香,聞起來倒是挺提神,花翠抹了點在指尖,輕輕塗在他背後。
「很疼嗎?我很輕啊。」花翠見他時不時顫一下,肌肉也繃得很緊,硬得像塊石頭。
趙齊明低著頭,好半天才回一句「不疼」。
「那等會兒要不要跟我去公社呀?你肯定不能再下地幹活了,休息半天也不要緊,等會兒娘走了,留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在公社我也方便照顧你。」
她說得委婉。
趙齊明答應:「好,等會兒吃完飯就順路把豬草割了,不然還得多跑一趟。」
花翠嘴硬:「你量力而行,別逞強,我是想照顧你,又不是圖你幫我幹活。」
趙齊明一愣,隨後上道地點頭:「我明白,是我自己閒不住。」
「那好叭。」
花翠又成功偷閒一下午,心情愉悅地拉著趙齊明回家,正走著,一個綁著羊角辮的小丫頭徑直撞進她懷裡。
花翠被撞得踉蹌一下,還是趙齊明及時扶住她,他皺眉冷聲:「跑什麼,不知道看路嗎?」
小丫頭瑟縮了下,低著頭乖乖道歉。
「沒事啦,沒事啦,她、她也不是故意的。」花翠卻突然大度地擺擺手,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小丫頭,隨後拉著趙齊明離開。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插曲,花翠沒有受傷,所以趙齊明沒有太在意。
倒是花翠,等回到家,只有一個人時才偷偷摸摸展開手裡的小紙條,上面只有龍飛鳳舞一行小字。
晚上十點,魚池岔路口見。
花翠在心裡嘖了聲,雖然沒有寫名字,但這字跡她再熟不過了。
周亥文這小子,挺會玩兒啊,還會安排小丫頭故意撞她,然後往她手裡塞小紙條。
晚上十點,花翠準時睜開眼睛,她輕手輕腳下床準備赴約。
趙齊明同樣沒睡著,問:「怎麼了?渴了還是想方便?」
「我要去茅廁。」
趙齊明點點頭,也跟著起床準備陪她一起去,花翠攔住他:「你今天都受傷了,這麼晚還折騰什麼?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可以。」
以往就是再晚,只有花翠想起夜,肯定第一時間幾巴掌拍醒趙齊明,她這麼「體貼」還是頭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趙齊明心裡總有點說不上的奇怪:「晚上天黑,我陪著你吧。」
「趙齊明!娘說我像小孩兒就算了,你也覺得我是?難道我連一個人去茅廁都不行了?在你眼裡,我是廢物嗎?」
趙齊明連忙搖頭:「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是我要這麼想,是你的行為讓我這麼覺得!」花翠聲音突然有點哽咽,「反正你根本就是不尊重我,你愛跟就跟吧,我隨便,隨便你。」
她幽幽說:「反正我又不能自己做主,還不是什麼事都只能聽你安排。」
趙齊明突然被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頓時有些慌神,他手忙腳亂地輕聲道歉:「對不起,翠翠,都是我的錯,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去吧,我就在屋裡等你,燈也給你留著。」
「不用了,關掉吧,浪費電。」
「好,關掉,晚上黑,你把手電筒拿上。」
花翠勉強點頭,回過身主動抱了他一下,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這樣才是我喜歡的小明哥嘛,好啦,我也是心疼你,你今天肯定累了,晚上要好好休息才行。」
趙齊明目光溫柔而平和,輕輕點頭。
*
花翠趕到魚池岔路口時周亥文已經到了,她抬起胳膊看了眼時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二十分鐘。
「你來了。」周亥文穿得人模狗樣,白襯衫軍裝褲,看見她後溫文爾雅地一笑。
能看出來特意打扮過,連頭髮絲兒都精心護理過,渾身上下散發著騷氣。
花翠乖巧點頭:「嗯嗯。」
他同樣矜持:「最近學業上有什麼問題嗎?我見你都沒來找過我,所以就主動聯繫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