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好了結局的戰爭,這一點,武玄灃知道,鎮國公知道,雲弗閔也知道。
戰爭,有時候確實需要一點技巧、一點計謀,但更多時候拼的是實力。
南周自自立政權以來,占據了西南三省,如果不是和大周這樣的龐然大物比,這樣的勢力也可以傲視周邊其他政權了。
然而雲弗閔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便是接納了前來投奔的武玄凌,捧他上位建立了南周政權,還和大周對峙。
這讓私下逍遙的土皇帝一下子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南周』,這樣一個國號,如果大周不除,何以稱大國!天子何以稱天子!
雙方對峙的三年多時間,武玄凌通過一次次接觸,慢慢了解了這個政權,也了解了西南這塊土地。
這塊一直以來不被大周重視,神秘的自由的土地!
現在武玄灃了解了,知道了,也是時候收網了!
蘑菇亭這一戰從傍晚打到天黑,從天黑打到天明,又從天明打到了太陽落山。
雲弗閔的盔甲早就破了,連頭盔也不知掉落何處,頭髮披散在外,隨著一陣風吹過,一縷頭髮黏在了他乾涸的嘴唇上。
他的眼前已經模糊了,手臂發麻,甚至連頭腦都不甚清晰了。
他只知道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連兩個兒子都被火器炸死,他再也壓抑不住,一拽韁繩,快速的衝進了敵人的陣營。
他的馬被砍斷了腿腳,那他便翻身下馬。
「殺,殺,殺,殺,殺……今天要殺就殺個痛快……」
前揮刀、後迴旋、左踢腿,右出拳。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傷到了敵人,是否斬殺了敵人,好像這些動作都是被設計好的流程,沒有人下令停止,他便一直戰鬥下去。
可是他的速度越來越慢,四周圍上來的兵卻那麼多,他的大腿被砍了一刀,他的右側肩胛骨被刺穿,他的大刀被挑翻,他的膝蓋跪了地。
「停手!留住他的命!」
就在一把刀即將刺中地上的雲弗閔時,被鎮國公一聲急喝阻止。
「呵呵,劉老匹夫,我的命用不著你來同情!我雲某是死是活從來由得自己!」雲弗閔雖然形容狼狽,坐在地上仰頭看向馬上的鎮國公,卻氣勢不減。
「雲老匹夫你似乎誤會了什麼,我劉某並不是因為同情你才要留下你的命的,而是八王爺說他要留著你的命給四殿下祭器,不然你焉的還能有命在這大放厥詞?!」
鎮國公經歷了一天一晚的鏖戰,形容也很是疲憊,但此時的他是勝利者,高高的坐在馬上,看著下面的雲弗閔,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連語氣都那麼漫不經心。
好像下面的人不是南周的實際掌權者,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
「你算什麼東西!拿我祭器,你們拿的起麼?!劉泓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當年我迎娶溫寧,你可是嫉妒的要死。現在裝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給誰看?以前還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眼淚!」
原來鎮國公和雲弗閔以前認識?還牽涉到了溫寧公主?周圍的所有士兵雖然嘴上沒說話,心裡卻活動開了。
是了,鎮國公和雲弗閔年歲相當,雲弗閔當年也曾去過京城,兩人認識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不知為什麼鎮國公從未在眾人面前說起過此事,難道真和溫寧公主有關?
「哈哈哈……劉泓桑啊劉泓桑,你這次贏了我又如何,我可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贏過了你。我馬上就要死了,也就是說你只能贏我這一陣。這麼說來,還是我贏!我贏你時間長!哈哈哈……」
「我不僅贏了你,還贏了他們武家!高貴的公主又怎麼樣?還不是要在我身下承歡?為我生兒育女!最後因為我納了幾個女人就鬱鬱而終!高貴的皇子又如何,還不是被我生生折磨的像個乞丐一樣跪在地上討食!」
「他們武家的氣數早就盡了,早就盡了,武玄灃又如何,回去也是和那狗皇帝狗咬狗一嘴毛,武家的氣數早就盡了,哈哈哈……」
雲弗閔坐在人群中央,披頭散髮,揚天大笑,狀若瘋癲。
鎮國公不欲和他爭辯,一揮手傳令下去,「將南周叛賊雲弗閔押下去,派重兵把守,不可有失。如有意外,唯你們是問!」
雲弗閔事關重大,是八王爺一再叮囑要留下性命的,鎮國公哪怕連戰場都來不及收拾,也要安排好他的去處。
「是!」說著,便有幾人上前要拉起地上的雲弗閔。
然而,沒等這人碰到他的胳膊,雲弗閔卻突然吐出一大口黑血,兩眼一翻,仰身倒地。
變故突然發生,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鎮國公再也不能強裝鎮定,從馬上一躍而下,連忙上前查看。
然而,雲弗閔已經沒了鼻息。
一代梟雄至此隕落……
「哎……」
鎮國公看著死在眼前的雲弗閔,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
「咦,這是?」
正當鎮國公要起身時,卻注意到雲弗閔領口滑落出一根紅繩,紅繩上緊緊的綁著一個銀色做底嵌有紅色寶石的釵梳。
鎮國公費了老大的力氣將紅繩從雲弗閔脖子上拿了下來,將那釵梳放在掌心,細細摩挲……
二十多年前,溫寧公主雲英未嫁,她高貴端方,聰穎美麗,是所有京中小姐羨慕的對象,是所有少爺仰慕的存在。
那時的溫寧每次出現都會引起一片轟動,因為她不僅人美,連妝容都別出一格很是精緻。
但不管她穿戴何種款式的衣服,梳什麼樣式的髮髻,都會在發尾別一把銀色做底鑲有紅寶石的釵梳。
他還記得在一次宮宴上,他還只是個普通的世子,遠遠看到人群中的溫寧。
那時正午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照的那釵梳上的紅寶石一閃一閃的,這紅色的光映在那張美人臉上,讓他再也看不到旁的人旁的物,眼裡心裡只剩下了那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