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想到在戰場上拼殺的武玄灃,內心深處都充滿了濃濃的擔憂。
自古以來的大忌便是太早站隊,現在的八王爺看似風光無限,但也可以說是四面楚歌群狼環伺。
內部的心腹大患便是那隻打不死的小強趙家寶,還有西南的小朝廷,那裡明面上的當家人是他四哥,實際上真正的強敵乃西南王——雲弗閩。
北方一直蠢蠢欲動的遊牧民族那就更不用說了。
哪怕他的背後——大周的中央政權對他都是不安全的,現在他能打仗,甚至自籌軍費打仗,這樣的人怕是個傻子都沒有任何理由會棄之不用。
有這樣的人在前線為自己拼殺,永寧帝哪怕是昏庸無能又如何,皇位還不是風雨不動安如山。
就怕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旦外敵被滅,武玄灃這樣功高震主的存在還有活命的可能麼?
謝乘風的老爹能那麼急切的另外找門路不也是出於這種考慮麼?陳三寶又如何不懂?但是再懂又能如何?
在他和武玄灃相認的那一刻,自己就徹底被綁在了他那條船上了。自己不能光顧著享受他的權勢地位帶來的便利和榮耀,還要承擔這背後相應的風險。
「我是真的很羨慕你,我不知道你和八王爺到底為什麼關係那麼好,讓你能想進就進想退就退,你看你說不想打仗了不想留在京城官場了,八王爺就讓你回了家鄉。」
說著,謝乘風沉沉的看了一眼陳三寶,他是真的不懂,明明他之前就是平陽鎮陳家村的一個普通的農民,怎麼八王爺就能對陳三寶如此親厚?
就像是他們認識了很久一樣……
陳三寶這個眼大心粗的傻子只顧著感慨掙錢不易,供養武玄灃不易,哪裡知道謝乘風內心這麼多戲,還在那侃侃而談的安慰人家呢:
「這就是我的個人魅力啦,你看當初我就在陳家村,你不也順著我的魅力找了過來?就當初製作那麼粗糙的柿子餅你都拿著當了好東西,哎,哥哥告訴你,那都是小玩意兒,現在知道哥哥厲害了吧,不後悔吧……」
謝乘風靜靜的聽著陳三寶哇啦哇啦的話,沒有再回話。
好吧,他突然好像有點認同了陳三寶的話,這人好像明明出身貧寒,衣著沒品,吃飯不講究,沒有很高深的學問,長得也就一般,甚至連個頭都沒有他高……
但他就是覺得和這個人在一起很輕鬆,估計八王爺也是一樣的感覺吧!
「你這廠房裡怎麼這麼臭?這是什麼味?好怪啊?」
還沒等走到肥皂作坊,謝乘風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怪味。
哎,說起來真是一把辛酸淚,由於自己學業知識水平的限制,陳三寶的肥皂幾次實驗,幾經改進,始終沒有成功晉級到現代的晶瑩剔透香氣撲鼻的狀態。
最後陳三寶不得不買了大量的香精放了進去,倒是沖淡了原來的腥味,但外在還是屎黃色,成本還上去了。
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陳三寶不得不選擇放棄,決定以後就專門生產使用卻不好看但廉價的肥皂吧。
「這是我們家的肥皂作坊,裡面正在熬油,這個過程味道確實不太好聞,你快點走兩步,走過這一陣就好了。」
「等會三寶,你帶我進去看看吧,我還正好奇呢,你怎麼回明水後又想到了一個新發明。」
好吧,陳三寶只能硬著頭皮帶著謝乘風走進作坊,他倒是不怕謝乘風會偷學技術,這點最起碼的信任還是有的。
他只是單純的不願意走進去——產品研發階段他已經被這個味道深深傷到了……
兩個人一邊走陳三寶一邊和謝乘風講解生產原理和過程,整個走完後謝乘風也被這個味道給熏的夠嗆,直言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進來了。
「三寶,存仁叔給我們運過來第一批貨後我就讓家裡下人試用了一下,我感覺這個肥皂雖然顏色粗糙味道不佳,但確實比原始的皂角好用很多,至少能洗乾淨很多。只是……」
「你是想說不那麼丑不那麼臭麼?我試過了,那樣的話成本就太高了,我賣了價格上就不合適了……」
陳三寶話音剛落,謝乘風的小摺扇聞聲而至,啪的一下打在我們陳大官人的頭上,「傻子!成本高就高,只要東西好,還怕價格貴?你管他多貴呢,你不知道越貴越有人買麼,不貴怎麼突出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是我雖然能掩蓋氣味,但是這個顏色始終掌握不好,怎麼做都像成塊的便便……」
好吧,這確實是個技術難題,要是說如何售賣運輸他是有絕對話語權的,但是技術麼,無能為力了……
「你就看看生活中有什麼是晶瑩剔透的,我覺得這東西的製作應該和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差不多的原理吧,這樣吧,我派我們家一個脂粉鋪子裡的師傅過來指導指導?」
陳三寶覺得謝乘風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遂點頭同意。
把幾個作坊走完後,陳三寶極力邀請謝老二去自家吃口午飯,卻被對方嚴辭回絕了,只說要去找謝掌柜,視察一下自家在明水的店鋪情況。
看他這麼說,陳三寶倒也沒再堅持,估計和他娘他們走這一路早就知道了他們家這攤破事了,實在不願意摻和了。
約定好過幾天再聚後,陳三寶走了這一上午便回了家。午飯早就做好了,陳老太太就等著他回來吃呢。
早飯的時候其實人不是很全,像他二哥就沒起來,到中午了,這人倒是都聚齊了,陳三寶也正式看到了他二哥帶回來那兩個小妾。
據說一個姓蘇,原來的身份好像是個寡婦,今年春天的時候就跟了他二哥,現在已經懷有五個月的身孕了。
不過昨天蘭花說了,陳老太太十分介意她的身份,覺得這女人身為寡婦竟然還敢勾搭有婦之夫,肚子裡的孩子說不準是誰的呢,就怕他二哥給別人養孩子呢。
陳老太太這次回來本來不想帶著她的,是陳二寶強烈反對極力爭取,拍著胸脯保證這孩子就是他的,說著蘇氏之前如何如何命苦,為人如何如何善良本分,對他如何如何深情似海,孩子絕對絕對他的。
陳老太太聽他說的信誓旦旦,也被磨的實在沒了法子,不得已才給帶了回來。
陳三寶觀察了下這寡婦,雖然她穿著淺粉色的襦裙,頭飾打扮的年輕。但臉顯得挺老,陳三寶甚至覺得此女的年齡絕對比小趙氏還大。
真是搞不懂他二哥到底怎麼想的,就算在外面找女人也找個年輕貌美的啊,至少對得起自己播撒的種子啊。這倒好,口味這麼重,找了一個比自己原配都老的,圖啥?
不過這老樹還能開花也是值了,他二哥這麼多年一直就一個金柱,哪怕後來收養了盼兒也不是親生的,這下好了,一次來了兩個。
反觀第二個小妾周氏,這個比蘇氏強太多了,看樣子也就十五六的年紀,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總結兩個字——普通。
這周氏就是占了個年輕,要從五官輪廓看還不如蘇氏呢。不過周氏的身份也不咋地,竟然是他二哥從人牙子處買來的雛,之前一直當做外室養著了。
對於她肚子裡的孩子,連陳老太太都不能說出來啥,所以帶她回來倒是沒產生什麼波折。
不過現在這周氏的賣身契已經落到了小趙氏的手裡,所以午飯的時候這周氏哪怕懷著個四個月的身孕,仍全程站在小趙氏後面,不是給她夾菜就是給她遞水的。
那蘇氏最開始也站著了,但不一會就嚷嚷著肚子疼,陳二寶心疼她,便讓她坐下了。
惹得小趙氏飯也不吃了,摔筷子拍桌子的訓斥。奇怪的是他娘陳老太太竟然全程冷眼旁觀,一點也沒有替兒子和那孫氏說一句半句。
陳三寶在現代無聊的時候也看過一兩部大火的宮斗劇,看到裡面的諸多女人為了一個男人鬥來鬥去覺得特別爽,覺得做皇帝簡直不要太幸福,那麼多女人就為了奪得他的寵愛,這是多少男人的終極夢想。
但現在麼,看著他二哥家就這三個女人就能上演這麼一齣戲,看夾在老妻和老妾之間左右支應的陳二寶,陳三寶原本心裡的那點羨慕頓時煙消雲散了。
幸虧啊幸虧,幸虧當時他機警,及時分了家,要是還像以前那樣,家裡每天都這麼亂鬨鬨的,可要了他的老命吧。
轉頭看了看坐在旁邊抱著孩子的蘭花,她還是這麼其貌不揚,哪怕已經許久不下地干農活,哪怕生活富足了這麼多,她的頭髮還是那樣乾枯毛躁。
甚至連皮膚都沒有變的有多白,只能說比以前細嫩了些。身材也沒有變得豐腴,頂多沒有那麼瘦了。
其實自己最開始穿過來的時候看到這樣的妻子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但生活就是生活,不是也不是戲劇,農家又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俊男美女?這才是生活本來的狀態啊。
像他二哥這樣的,得了點小錢就把自己當闊少爺的也是少見。
「好了,大家都在吃飯呢,你們還要鬧到什麼時候?都少說兩句吧。」
陳老太太看小趙氏聲音愈加高亢,只覺得刺耳難聽,實在忍不住出口制止起來。
「你要想教訓妾室回你自己屋訓去,成天成天這麼吵吵嚷嚷的,還過不過了?你要當真容不下她們兩個,就把我那兩千兩銀子還給我,這兩個隨你處置,是攆出去還是發賣都隨你便。」
看陳老太太說錢,小趙氏的聲音馬上小了,不過心裡還是氣不過,撅著嘴嘟嘟囔囔的:
「怎麼就變成了我的錯,我又沒出去找人,也沒出去敗家,誰家的小妾像她似的,連站著伺候主母都不能了?這麼大歲數了還學那年輕小姑娘似的拿喬,真是夠賤的。」
「肚子裡還不知道懷的是誰的種呢,可別讓二寶撿了個剩,到時候頭頂大綠帽,那可真是鬧了天大的笑話了……」
「行了!你到底有完沒完了?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只聽陳老太太一手拍下,桌子為之都顫了顫。小趙氏看到婆母真的生氣了,到底把嘴徹底閉上了。
正當陳三寶舉著筷子愣怔呢,他的小妮妮突然被陳老太太拍桌子的聲音給震了一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待陳三寶和蘭花手忙腳亂總算安撫好了他閨女,並成功讓她入睡後,陳三寶摸了摸頭上的汗,看了看已經汗濕的衣裳,決定抓緊時間讓他二哥一家搬出去。
「二哥一家天天這樣麼?還是就今天這樣?那蘇氏到底怎麼回事?是真的肚子疼?」
苗蘭花也熱的一頭汗,這陣剛把孩子放到床上,便拿起床頭的扇子給孩子扇風納涼。
聽到陳三寶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小聲回道:「嗯,之前在一起趕路的時候每次都這樣,二嫂還特意讓蘇娘子和周娘子坐最破的馬車,二嫂說了,就看她們的肚子命夠不夠硬呢。」
自從原來的李氏去世後,家裡妯娌便只剩下了她和小趙氏,以前二嫂其實不太搭理她的,基本上都是她和大嫂一夥,婆婆和二嫂一夥。
但自從二嫂發現了兩個妾室的存在後,回明水這一路,小趙氏便總是拉著她說話聊天,儼然將她當成了知心好友,搞得苗蘭花十分不適應,但也從中知道了好多他們的家事。
「二嫂還說了,等明天回了村里,就把那兩個妾室留在陳家村老宅,讓她們守宅子,她打算自己在明水買一座宅子自己住,還說不讓二哥住呢,說就讓他守著那兩個…,呃,反正就是不讓二哥來住。」
就算苗蘭花不說,陳三寶也知道小趙氏說的無非就是「狐狸精」啊「賤人」之類的話,他的親親小娘子還是太善良了,這樣的詞彙都不敢說出口。
這也就是找了他這麼個絕世好男人,但凡他也像陳二寶那樣給她找幾個妹妹,保證不出一年苗蘭花就會被欺負到塵埃里。
他大哥二哥的渣他已經不奇怪了,不過他二嫂小趙氏的戰鬥力這麼強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就他所知,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是以夫為天,就算男人娶了小妾,作為主母的也是要裝寬容裝大度,有的賢良的甚至會問一個夠不夠,要不要再納兩個云云。
沒看出來小趙氏完全沒有那種迂腐的情緒,不僅沒有悲春傷秋,反而還打算將他二哥連同那兩個女人掃地出門,自己帶著錢過瀟灑日子。
陳三寶冷眼看著她的作風,竟然發現她頗具現代獨立女性的風采,佩服,實在是佩服!
「不過二嫂說了,周娘子也是個可憐人,比蘇娘子可憐,要是周娘子始終表現的恭敬,就留她在身邊,就當是伴了。」
古代版致命女人?真是絕了!
想到這,陳三寶看了蘭花一眼:「蘭花,以後二嫂再找你聊天你就跟著來聊,然後你好好和二嫂學學。」
恩?學什麼?苗蘭花一臉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