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是後山屯的里正?牛蛋蛋說的可否屬實?」陳三寶故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好讓自己變得更威嚴一些。
「回大人,小的便是後山屯的里正袁長民,大人要給小的做主啊,這個牛蛋蛋信口開河污衊小的,小的冤枉啊。」
這時下面的幾個人里一個年約四十多歲,臉龐方正穿著整潔的男子抬頭回答陳三寶的問題。
「小的是村裡的里正,還是族裡的族長,不說別的,在村里小的要是看誰不順眼還至於用殺人的方法麼?小的有的是辦法讓這人難受。所以小的根本沒有殺人動機。」
「況且我們前山屯和後山屯因為水源和林地挨著,經常發生矛盾,這個牛蛋蛋就是他們屯裡最壞最潑皮的,好多次都和我們族人打過仗,這樣的人說的話怎麼可信?」
陳三寶趁這人說話的時候仔細觀察了一下下面幾個人的情況。
這牛蛋蛋確實長相瘦小猥瑣,哪怕剛才口若懸河也是一副不靠譜的樣子。
這個裡正倒是聲音低沉,字正方圓的,但他說話的時候他們村里其他幾個人莫不是都很緊張,仿佛都在看他的臉色行事。
「袁長民,那你怎麼解釋那具屍體?」
「回大人,那是我們村裡的李穀雨,我們後山屯大部分都是姓袁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外姓的。」
「這李穀雨是前些年逃荒過來的,他來的時候年齡也不小了,就自己一個人,當時我們袁氏看他可憐,便讓他在此落了戶。」
「後來他娶了我們屯的一個寡婦姚氏,兩個人搭夥過日子,這李穀雨雖然長得人高馬大的,但其實身體一直不太好。」
「這不,前幾天他媳婦兒就說他這幾天身上不舒爽,結果昨天下午就沒了。」
「他們兩個成親後也一直沒孩子,這李穀雨就算是絕戶了,他媳婦兒悲傷成疾已經病倒在床不能理事,我們屯裡的一看就幫著埋了,誰知道這就讓牛蛋蛋誤會了。」
前因後果解釋完,袁長民再次跪伏在地,嘴裡高聲叫著:「還請大人給小的做主啊。」
陳三寶看了一眼牛蛋蛋又看了看袁長民,腦子裡蒙了一秒。
斷案啊,自己竟然當起了法官要來斷案,還是這樣的命案,真是對他智商的極大考驗!
「康捕快,那個李穀雨的屍體現在在哪裡?」兩個人如果對李穀雨的死各執一詞,那就只能讓李穀雨自己說話了。
「回大人,牛蛋蛋知道事關重大,從發現後就把屍體從後山屯扛了過來。剛才報案的時候已經上交,現在屍體已經被運到義莊,史仵作正在驗屍。」
「那你剛才看到了麼?死者的嘴唇卻如牛蛋蛋所說的呈青紫色麼?」
「回大人,剛才小的只是瞥了幾眼,死者臉色慘白,頭髮上和身上都是土屑,嘴唇確實如牛蛋蛋描述的那樣是青紫色的。」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死者正常死亡的話,嘴唇顏色應該是慘白的,但如果真的是青紫色,那極有是非正常死亡的。
陳三寶想著也許這個裡正真的有問題,便對下面另外幾個村民問到:
「你們幾個是昨晚一起埋屍的?昨晚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細細道來,如有不實,衙役們的板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陳三寶問話的時候,下面幾個村民明顯瑟縮了一下,其中一個還是鼓起勇氣回答道:
「回大人,我們幾個都是後山屯的村民,李穀雨之前確實很長時間身體不好,我們昨天知道他死了就幫著里正一起將他埋了。」
這人剛說完,牛蛋蛋便直起身板指著他道:
「你說謊,你還能有那好心,我可都知道,雖然你和李穀雨都是一個村的,但你們關係一點都不好。」、
牛蛋蛋吼完這個人,又轉頭對陳三寶信誓旦旦的說道:
「大人,這個袁長仁說謊,我可以發誓他和李穀雨關係很不好,因為李穀雨後來娶的那個寡婦便是袁長仁的弟媳婦兒!他恨李穀雨給自己死去的弟弟戴了綠帽子,找他晦氣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幫著埋葬?」
哦?這麼說這個案子還真的不簡單了。
「哪個是李穀雨的遺孀?」
「回大人,那姚氏因為丈夫去世,現在傷心過度已經臥病在床,所以沒跟著一起過來。」
陳三寶覺得這李穀雨的死絕對不簡單,但現在仵作那裡還沒出結果,關鍵的證人抑或是嫌疑人也沒在場,因此這結論便遲遲不敢下達。
邢捕快看出了陳三寶的猶豫,知道他應該是沒有什麼辦案經歷,還不懂流程,便悄悄走上前去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大人,這種情況可以先把幾個人押下去,等出了結論了再定奪不遲。」
陳三寶一聽也是,現代審案也有休庭再審,他們這個也可以等等。
於是陳三寶一拍驚堂木,對著堂下幾人厲聲說道:
「現在各種證據不足,無法定論,待本官查明真相再行定奪,來人啊,將堂上所有人收押,容後再審。」
「威~~~武~~~」
退堂之後陳三寶把邢捕快和幾個老捕快都叫了過來,開了一個小會,針對牛蛋蛋和袁長民的說辭進行了分析。
「大人,現在這個案子的關鍵還是要看那姚氏的說辭,畢竟人到底怎麼死的只有枕邊人最清楚,所以我建議還是先讓我們去調查一番再行定奪。」
邢捕快的話說在了陳三寶的心上,他也覺得只要這姚氏來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所以只要敲開這姚氏的嘴即可。
「邢捕快,這個案件本官命你負責,你帶著於明、劉義、朱全和還有夏多金幾人深入後山屯和前山屯調查一下。」
「看看這姚氏和李穀雨的關係到底如何,這李穀雨身體是否真的不好,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要結果。」
「是,大人,屬下領命!」
看著康捕快帶著幾個人魚貫而出去調查案件,陳三寶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在公堂上的表現,覺得自己好像漏了點啥。
他記得以前看電視裡審案的時候,不管誰不管什麼事縣官都是先不問不理,上來就給原告被告通通打二十殺威棒的,這樣才能肅立公堂的威嚴。
失策啊失策,自己應該先給他們各打二十大板的,好歹是個官,連這個癮都沒過一下,有點虧了……
陳三寶本想去趟義莊看看仵作驗屍,又怕畫面太血腥,以後再給自己留下啥心理陰影,想想還是算了。
把任務都甩出去後看著沒啥事陳三寶趕緊把官服脫了,準備再次撂倒躺平休息。
結果今天好像自己註定和小床床無緣,剛躺下沒一會,滿倉顛顛的又敲門進來了。
「大人,夫人的書信又到了。」
陳三寶趕緊爬了起來,一把搶過滿倉手裡的信。
唉呀媽呀總算等到這第二封信了……
過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陳三寶就給家裡去了兩封信,問了問他娘打算什麼時候啟程,尤其是他大哥回走的時候已經三月末了,他想著等他大哥到的時候他娘怎麼也該啟程出發了吧。
結果武玄灃和謝乘風的信都來了好幾封了,他娘那邊就只來了一封信,說是家裡現在還有點事,一時有點走不開,打算五月份再說。
陳三寶捏著手裡的信都要撕碎了,然後深恨這個時代通信落後交通不發達。
到底啥事啊?怎麼就說的這麼不清不楚的,這麼模稜兩可的回答很吊人胃口好伐?
是不是展顏怎麼了?還是他娘的身體怎麼了?還是蘭花?
可以說從接到信的那天起陳三寶就沒有一天不胡思亂想的,為了給自己解惑,陳三寶連著又寫了好幾封信。
其中有一封他實在等的心急,便利用了自己縣令的身份,以官方文書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給郭小城寄了過去。
這左右快有半個月,天已經越來越熱了,總算是等到第二封信。
陳三寶迫不及待的快速把信封撕開,展開信紙瀏覽起來,只見信中寥寥數語:
「爹:
我們收到你的信了,我和娘還有奶奶妹妹都很好,你不要擔心。
現在我們已經進入承天省了,再有幾天就能到了,等我們……
兒子:狗蛋」
你個龜兒子,你既然寫一封信就不能多寫幾個字把話說清楚了?
這癟犢子孩子,白讓你上學了,這點小工作都做不好,看你回來我怎麼揍你!不把你屁股打開花我就不是你爹……
雖然陳三寶內心對狗蛋咒罵咆哮的厲害,但想到信中說的家裡人都好,這心又放下一大截。
狗蛋在信里寫他們已經進入承天省了,從信寄出來到現在他收到應該也有幾天的功夫,那估計還有兩三天他就能看到他們了。
陳三寶一想到馬上要見到久違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小妮妮,興奮的也也躺不住了。
於是整個下午陳三寶又爬了起來,先去養殖基地看了看他的小豬和小牛們,又去已經竣工的新興工業園區走了走。
整個園區現在竹篾編制和木器製作作坊里已經到位了,陳大江作為木器製作的領頭師傅,正手把手的教著那些傷殘士兵如何刮木板。
粉條作坊就在隔壁,但整個作坊里一個人沒有。最邊上的肥皂作坊倒是也人聲鼎沸起來。
陳三寶想著肥皂就算做出來,自己銷售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這次他再次選擇和謝氏合作。
但這次這肥皂是自己發明的, 廠房是自己建的,肥皂是自己找人生產的,整個鏈條就差銷售一個環節。
經過陳三寶和謝掌柜的一番磋商之後,雙方約定以買賣雙方的方式進行合作。陳三寶作為甲方將生產後的成品全部批發給謝家,以後謝家如何銷售便是他們家的事了。
雖然肥皂的生產需要豬油,但一斤豬油能熬製不少肥皂,整體而言原材料簡單,生產過程也不複雜。
而且他的成品外觀上和味道上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即便是售賣也不可能走高端路線。
有鑑於此,陳三寶經過慎重的考慮,決定每塊肥皂以八文錢的價格批發給謝家。
陳三寶想了想覺得要靠這八文錢的東西發家致富解決武玄灃的財政危機還是有點難度,因此現在他只要一有空就投入到香皂的研發中去。
要想掙錢還是要掙達官貴族的錢才行啊,因此這色澤和香氣就必須具備才行。
到了第二天下午,縣裡的仵作來縣衙求見。
「胃裡還有很多不知名藥液?那就是說這李穀雨果真不是正常死亡,就是不知道殺死他的到底是誰了。」
看來這牛蛋蛋雖然出發點不純粹,是抱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思來報案的, 但這李穀雨果真是冤死,他這縣令便不得不管了。
一到這時候他就好懷念康先生,要是他在就好了,自己身邊真的非常缺一個師爺啊……
陳三寶這兩天左等邢捕快他們的調查消息,右等他娘她們的來信,真真是度秒如年。
好在第三天中午邢捕快他們終於回來了。
「大人,這是屬下幾個人這幾天的調查成果,都寫在這上面了,您看看。」
陳三寶將幾張紙接了過來,一目十行的閱讀起來:
死者李穀雨,本乃北地洪都人士,於八年前逃荒到此,被後山屯收留,並在此落籍……
陳三寶看了半響終於把裡面的內容看清楚了,關於這個案子的本來面目也有了自己的猜測。
看了看邢捕快等人的臉色,陳三寶知道他們和自己得出了一樣的結論。
把信紙放下,陳三寶一時竟不知到底該以何種心情重新開庭審理此案了。
這裡面好像每個人都有罪,但每個人都好像情有可原,要怪只能怪這個世道如此,個人如此渺小又如何掙脫?
「大人,那姚氏我們也已經帶來了,如果明天重新審理,她便可以直接出席了。」
陳三寶聽罷點了點頭,決定明天一早就重新升堂對此案做一決斷。
第二天早晨辰時,公堂外面聚滿了圍觀的群眾,大家站在大門不遠處對著裡面指指點點。
明水縣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大的命案了,他們的生活確實缺了點娛樂。
陳三寶一身縣令的七品官服,大步流星的重新走到公堂,坐在椅子上,一拍驚堂木,對著下面跪著的幾個原告被告喝道:
「升堂……」
「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