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小陶困了,迷迷瞪瞪快睡著了。

  半睡半醒的工夫總覺得不知道哪兒有點不對勁,可迷糊得也沒分根神經去琢磨。等到睡前突然有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剛開始陶淮南還沒當回事,沒留意,等它在腦子裡打著旋兒再次回來的時候,陶淮南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瞪大著眼睛坐起來,急慌慌去摸手機。

  他手機向來不設鎖,按完鍵一划就開了。手機還停留在跟遲騁的聊天框裡,陶淮南顫著手指往上點,機械的女聲無情地向他念著:「小狗。」

  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陶淮南手指都顫了。

  那點不對勁的念頭終於清晰了,他剛才摘掉耳機之前,耳機里返給他的音是不對的。

  ——那不是刪除的返音,那明明是發送成功的短提示音。

  啊啊啊!

  明知道早過了時間了,陶淮南還是徒勞地去長按那條消息,想找到個「撤回」。撤肯定是撤不回來了,這都快十分鐘了。

  陶淮南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兩隻手扣臉上,絕望地抓了抓自己的臉,抓成一團。

  啊啊啊啊……

  念念叨叨說了半宿話,如果非要在這裡面發錯一句,陶淮南最不希望的就是這句。

  「小狗」這個詞在他們之間意義太不同了,陶淮南每次自己念的時候都不敢坦蕩蕩地直接念出口,都得念半截含半截。

  這是他和遲騁之間最初的羈絆,本來是小孩子難過時的天真話,卻又在那麼多年裡磨成了一條斬不斷的鎖鏈。這頭鎖著陶淮南,那頭鎖著遲騁。

  它是秘密,是約定,是一段從屬關係。

  是陶淮南心裡最深的不為人知的念想,他從來不敢當著遲騁面提,怕遲騁想起來後把這條鎖鏈也斬斷。

  那就徹底沒有念想了。

  因為這條誤發的「小狗」,陶淮南沉寂了好些天。

  他沒敢再給遲騁發什麼,比起遲騁說不原諒他,陶淮南更怕遲騁把這聲「小狗」給退回來。

  為了不讓人退回來,小毛桃後面再不敢亂蹦躂往外跳消息,幾乎是掩耳盜鈴的心態,慫啦。

  「遲哥,你手機響。」

  凡果舉著遲騁的手機晃了晃。

  遲騁說:「拿來。」

  「哦!」凡果光著腳在地上來回走,把遲騁手機給送來,又回那邊沙發上了。

  遲騁解鎖看了眼,是工作群的其中一個,跟他無關的消息。遲騁又鎖上屏往旁邊一扔,面無表情地繼續敲代碼。

  「你家那邊下雪了啊,」凡果刷著手機,看見下雪的新聞,說,「下這麼大啊!」

  遲騁幹活時候不願意分心,跟他說話他一般也不回。凡果習慣他這樣了,反正遲哥就算不幹活也不怎麼搭話。凡果有點想郭一鳴了,郭哥比起遲哥那可真是平易近人。

  「你今年回家嗎?」凡果問。

  遲騁估計壓根沒聽他說話,噼里啪啦敲鍵盤的手指就沒停過。

  老大帶著師哥出去吃飯了,沒帶他倆。老大只有幹活的時候才理他倆,他倆實在不招人喜歡。遲騁除了腦子哪哪兒都不讓人待見,凡果是真煩。不過煩歸煩,他們老大平時不愛搭理他倆,但正經事上向來護短,不虧自己學生,畢竟年輕,嘴上說煩,其實跟學生沒代溝。

  外面齁冷的,師哥還得出去幫著擋酒,他倆在酒店裡閒適地待著,凡果覺得可美了。

  遲哥不理他,凡果看了他一會兒,給遲騁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陶淮南。

  陶淮南等會兒有個諮詢,約的兩點,他正等人來呢。

  手機響起來,陶淮南挺意外竟然是凡果給他發消息。

  可發的圖片,陶淮南看不見。

  他回覆:發的什麼?

  凡果「媽呀!」了一聲,馬上回:對不起對不起!

  凡果:對不起小哥!我腦子串線了!遲哥幹活不理我,我無聊發張照片給你!

  他說完馬上把圖片給撤回了,又補了張【小人流淚】的表情包,想想表情包也看不到,也給撤回了。

  可陶淮南已經手快地在他撤回之前把照片保存了。

  陶淮南笑著回他:沒關係。

  陶淮南:別叫我小哥了!

  凡果:對不起南南!

  陶淮南又回:哈哈,說了沒關係,沒事兒。

  一邊跟凡果有模有樣地淡定聊天,一邊立刻把保存的兩張圖都發給了潘小卓。

  潘小卓:?

  陶淮南直接發的語音:「照片裡啥樣的!快給我念念!小卓!」

  潘小卓:你在哪兒偷的圖啊?

  陶淮南:「別人誤發的,快給念念!」

  另一邊凡果還在話癆地跟他發著消息,陶淮南都好好回了。

  潘小卓那邊消息終於來了,陶淮南點開讀:酒店,大套間,一個男的坐地毯上玩電腦,電腦放床上。牆上掛著幅長條畫,屋裡裝修挺好的,看著貴。

  陶淮南:你都說的什麼啊!

  潘小卓:那你想聽什麼啊?

  陶淮南:那個男的!

  潘小卓:看不見,背對著的。短頭髮,黑衣服,灰褲子,好像挺高,偏瘦,沒了。

  陶淮南:第二張呢!

  潘小卓過會兒問:表情包也念啊?

  第二張是表情包,陶淮南還挺失望,本來以為兩張都是照片的。

  不過一張也夠了,知足!

  因為這個陶淮南陪凡果聊了半個小時,直到時間快到了才說了下次再聊。

  凡果有點沮喪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又走到遲騁那邊,坐在旁邊說:「遲哥!我太沒腦子了!」

  遲騁隨口一回:「你不一直那樣麼。」

  凡果問:「南南小哥會不會生氣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太欠了我。」

  遲騁手上動作一停,轉過頭看他:「你幹嗎了?」

  凡果苦著臉說:「我欠了,我隨手拍了張照片發給他,我忘了他看不了照片。」

  遲騁皺了下眉,又轉了回去,剛開始沒說什麼。

  凡果坐在旁邊喪頭喪腦,遲騁接著幹活,凡果說:「我腦子短路了。」

  「他不計較這些。」遲騁先是說了句,之後一直在敲鍵盤,凡果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遲騁又淡淡地扔出來一句,「你長點腦子。也別發我照片,別欠。」

  「知道了!」凡果內疚地站了起來,回去沙發上蹲著了。

  雖然遲騁讓他別欠,可凡果就是那麼個欠性格,他還是總找陶淮南說話。

  陶淮南性格很讓人喜歡,總笑滋滋的,也不發脾氣。之前在那邊凡果每次跟他說話他都好好陪著聊,凡果真的挺喜歡他的。

  陶淮南不討厭陪他聊,何況凡果話里話外難免能提到遲騁。陶淮南能從他這兒得到遲騁很多消息。

  雖然毛桃私下裡不敢給人發消息了,可還是不影響家裡小群的活躍。

  陶曉東有天在群里說這段時間可能還要去北京一趟。

  陶淮南回了個「哇」。

  陶曉東說:「你哇什麼哇?傻樣兒吧。」

  陶淮南過會兒回了個:反正就是羨慕。

  陶曉東:苦哥,你弟羨慕,想去北京。

  陶淮南一個電話直接撥過來了,趕緊說:「你撤回!」

  「怕啥的,」陶曉東笑著說,「沒事兒。」

  「快點!不趕趟了!」陶淮南說完就把電話掛了,陶曉東聽他的給撤回了。

  「小狗」是個意外,因為它陶淮南不得不老實多了,別說發什麼了,半夜寫寫刪刪的遊戲都不敢玩了,怕誤發。

  一直老實了小半個月,等到快十一月底,估摸著沒啥事了,才又開始私聊著發消息。

  遲騁還是不理他,可也沒說過讓他別煩,別發這些。

  有天陶淮南從學校上完課,醫院也沒有什麼事,就直接打車去哥店裡了。

  哥在給店裡紋身師講課,給他們講力道,講渲染。陶淮南坐在旁邊湊熱鬧聽了會兒,哥手機在兜里響了。

  陶淮南伸手從他兜里磨出來,陶曉東看了眼,說:「接吧。」

  陶淮南幫他接電話習慣了,直接給劃開了,說,「你好。」

  遲騁的聲音在對面想起來,聽不出什麼情緒,問:「哥呢?」

  「小哥!」陶淮南低呼了一聲,趕緊打招呼。

  遲騁慢半拍地「嗯」了聲。

  「你找哥啊?」陶淮南捂著手機去一邊接了。

  遲騁問:「哥在忙?」

  陶淮南還挺緊張,喘氣聲聽著有點急,小聲和他說話:「給人講東西呢,找他有事嗎?我叫他?」

  「不用。」遲騁說。

  「你……」陶淮南雖然緊張,卻捨不得掛。他攥著手機,坐在一個圓椅子上,迅速地在腦子裡想話題。

  遲騁倒也沒掛。

  「你回去了嗎?還在出差嗎?」陶淮南問。

  遲騁說:「沒回。」

  他語氣不熱切,倒也沒多疏遠,就是平平常常。陶淮南心裡直打鼓,這樣隔著手機聽遲騁說話,他太捨不得掛斷了。

  捨不得掛也得掛,遲騁哪可能跟他閒聊,回這幾句已經差不多了。

  掛了電話半天,陶淮南還有點緩不過來。

  他把曉東手機揣回他兜里,自己去休息區那邊沙發上坐著了。

  朋友圈又有新內容,第一條就是凡果發的。

  他發了兩張照片,還配了文字。

  —爹不疼媽不愛的倆孩子,冰天雪地在樓下等,眼見著碩士就是沒有博士受待見!這條屏蔽了老大嘻嘻。

  陶淮南存了圖,發給潘小卓。

  潘小卓這次都不用他說話,非常靠譜地主動回:稍等,組織語言。

  陶淮南:坐等!

  兩分鐘之後,潘小卓回復了兩條。

  —圖一,一個戴白帽子穿短棉襖牛仔褲的男生,皺鼻子做鬼臉,丑。

  —圖二,你小哥,側臉,穿黑牛仔外套,運動褲運動鞋,沒戴帽子,坐在台階上打電話,低頭,手裡拿了根小棍兒在地上劃拉,有陽光,帥。

  陶淮南盡力去想像,那樣的畫面看起來一定會有種冬天裡暖洋洋的感覺,冬天的陽光最暖和了。

  他去給凡果點了個贊。

  點完贊還給凡果發了個二百塊的紅包。

  —果兒,別在外面凍著了,去喝杯奶茶。

  凡果回:啊啊啊啊啊謝謝小哥!你有什麼訴求,你說話!

  說完把紅包點了。

  —!!!

  —好多!你需要我做什麼嗎?我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