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陶淮南二百塊錢把凡果搞得高高興興,開開心心去買奶茶了。

  回來往遲騁手裡塞了杯咖啡,遲騁抬頭看了眼,凡果說:「南南給的紅包讓買奶茶,你倆可真有意思哈哈哈,我覺得他是怕你冷。」

  遲騁兩隻手握著紙杯,有些燙手。咖啡滾燙的溫度傳入掌心,跟手背的涼產生了一個強烈的溫度差。

  「你倆關係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真是搞不明白。」凡果坐在遲騁旁邊,喝著自己的奶茶,說話時嘴裡冒著白氣,「以前我覺得不好,後來覺得還行,我還看見照片了呢。」

  遲騁想起陶淮南朋友圈那些照片,一時有點費解:「為啥你倆不聯繫呢?」

  遲騁從來不和別人說他的事,現在也沒想說。

  紙杯握在手裡,那溫度和現在的天氣格格不入。遲騁低頭看它,紙杯外面的牛皮紙托上畫了小畫。挺巧的,上面畫了兩隻小狗。

  「奇奇怪怪,」凡果又喝了口奶茶,咕噥著說,「別彆扭扭。」

  從這天開始,陶淮南膽子突然就變得大了起來。

  好像是被這通電話給打了氣,電話里的遲騁真的算是溫和了。一聲過格的「小狗」沒引出什麼拒絕,他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而這通電話里的小哥和潘小卓描述出來的陽光下面的小哥,這些都讓陶淮南隱隱約約地感到平和。

  他給遲騁發的消息漸漸多了起來,除了之前那些保持著距離的問好,偶爾會發些不相關的念叨。

  他在聊天框裡變得越來越活潑,遲騁的不回應在某種程度上也能理解為一種沉默的縱容。不管遲騁本意是怎麼樣的,反正陶淮南是這麼理解的。

  —小哥又下雪了!

  —啊啊啊今天我要遲到了,早上哥非要做飯,讓我吃完再走,吃完來不及了!

  —打不著車打不著車。

  「看我遲哥這業務忙的,你比我都忙,明天你給我當老闆得了?」

  老大瞄了遲騁一眼,嘲諷他:「這登楞登楞的,沒完了還。」

  凡果在旁邊快鑽電腦里了,聞言還能分出神哈哈笑。

  老大馬上又要飛加拿大了,年前回不來,這段時間把他倆提溜到眼前盯著,怕他倆項目搞不定。今天難得有耐心,一早上把他倆叫過來順思路,遲騁手機隔一會兒響一次。

  遲騁說了聲「抱歉」,打開看了眼,把手機設成震動。

  「瞅瞅這派頭,知道了領導!」老大踢踢他椅子,「把你那手機趕緊給我關了!」

  陶淮南真遲到了,忙叨叨趕到教室,直接坐在後門那兒。

  —遲到二十分鐘!這次真的過分了!也就是因為我特殊老師們才從來不說我,也不給我掛科。

  —後門有點冷,最近特別冷,小哥你多穿點。

  陶淮南估計遲騁應該是把他設成免打擾了,所以發起消息來沒壓力,拿這兒當樹洞使,遲騁沒回過,陶淮南也就沒想過他會回。

  所以手機突然震動了陶淮南還準備退出去聽聽是誰,等反應過來是遲騁發來的,陶淮南頓時蒙了。

  一時間還有點不敢聽。

  緊張了半天才顫悠悠地點了下去,遲騁只發了一個字。

  —停。

  陶淮南有點兒發愣,拿著手機好半天都沒聽見老師在講什麼。

  這是遲騁第一次回他,這次微信重新加上之後,這個聊天框裡頭一次收到遲騁消息。儘管只有一個字,可陶淮南還是高興。

  很多事兒都禁不住細想,陶淮南又偏愛琢磨。

  琢磨來琢磨去,把自己琢磨得一顆心都飄了起來。

  「最近咋回事啊?」

  陶曉東斜倚在沙發上,湯索言枕著他的腿。陶淮南坐著小皮墩跟他倆一塊兒聽電影,時不時摸一下手機,不發什麼也不玩什麼,就摸過來攥著,攥會兒再放下。

  陶曉東瞄他一眼,眨眨眼問:「好像魂兒丟了。」

  湯索言反手在他肚子上抓了抓,不讓他問:「別煩人。」

  陶淮南「嘿」了聲,重複著:「湯哥不讓你煩人。」

  「好好看你的電影,」湯索言閉著眼眯著,說,「看完睡覺。」

  陶曉東把手放在頭上輕輕地抓,給他按摩。湯索言閉著眼說:「你倆幾天沒吃藥了。」

  「我可吃了,成自覺了。」陶曉東說。

  陶淮南馬上說:「我也吃了。」

  「聽話。」湯索言隨口一夸。

  陶淮南又把手機拿了起來,放在手裡握著,陶曉東偷著瞄他,陶淮南如果不連耳機的話玩手機沒有秘密,他能聽見的別人就都能聽見。

  後來陶淮南站起來回了自己房間,不陪倆哥看了。

  遲騁的消息從那次「停」之後就再沒有過了。

  可這半點不影響陶淮南,那一聲「停」在他心裡點燃了一簇小火苗,很多念頭他之前沒敢想過,不敢奢望。

  可萬一呢?

  萬一還有機會……那得多好啊。

  可小火苗並沒點多久,差點就又熄了。

  遲騁生日前一天,陶淮南跟每天一樣,給遲騁發了好幾條消息。

  亂七八糟想起什麼說什麼,他這幾年沒跟人這樣說過話了。陶淮南現在沒有以前話多,新認識的人總是說他內向,陶淮南雖不至於內向,可也確實不那麼愛說話了。

  潘小卓來他這邊校區交點東西,順便來找陶淮南。

  陶淮南在學校門口等他,陪他一塊交了。潘小卓最討厭冬天,一入了冬眼鏡來來回回地上霜,太煩了。

  兩人坐在咖啡館裡,潘小卓正用紙巾擦著眼鏡,手機嗡嗡地響了。

  他把眼鏡放下,低頭接電話。

  「沒在學校。」

  「怎麼了?」

  潘小卓語氣里有點驚訝:「那你在哪兒啊?」

  「那你怎麼沒早說啊……」潘小卓皺著眉,什麼都看不清,又把眼睛戴上了。

  「別別別……」潘小卓說,「你等等我唄?我很快。」

  「不麻煩不折騰,很快。」

  陶淮南笑著聽他打電話,潘小卓從來沒用這種語氣跟人說過話。

  小眼鏡有情況了,上次陶淮南說他還不承認。

  電話掛了之後潘小卓說:「我得走了淮南,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再來找你。」

  陶淮南什麼都沒問,只笑著跟他擺手說:「快去吧,要開心,小卓。」

  潘小卓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可也顧不上多說,急慌慌地跑了。

  陶淮南自己把兩杯咖啡全喝了。

  咖啡館裡人來人往,冬天這裡總是人多,或許是因為暖和。

  十二月了,明天是小哥生日,他生日在冬天,很冷的時候。

  陶淮南從前沒什麼能送他的,每當到了遲騁生日他只能守著凌晨跟他說生日快樂,那會兒陶淮南總要抱著他,說上好半天的祝福話。遲騁睡得好好的被他叫醒,會不耐煩地親親他的嘴,說「行行知道了」。

  一轉眼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陶淮南給凡果發了條消息,問:果兒,你們還在那邊嗎?

  凡果秒回他:沒啊!哈哈哈哈你怎麼問得這麼巧!

  陶淮南:怎麼啦?

  凡果給他發了個位置,發完馬上撤回了,又改成文字發:我在車站等遲哥,就在你們這兒!

  陶淮南意外地問:你們過來了?

  凡果:路過!馬上就走了!遲哥去找曉東哥啦,等他回來就走了!

  陶淮南什麼都顧不上說了,拿了自己的盲杖立刻走了。

  遲騁回來了!

  雖然只是路過,可陶淮南還是很想見他,特別特別想。

  學校離哥店裡不遠不近,平時打車二十分鐘左右,陶淮南一直皺著眉,小聲說:「麻煩儘量快一點,師傅。」

  「快不起來,孩子,路面有雪,滑,車都開得慢。」

  司機師傅對他說話很有耐心,他遇到的司機師傅們很多都善良。

  二十分鐘的車程,時間足足翻了一倍。陶淮南在車上就給曉東打了電話,曉東還不知道遲騁回來了,陶淮南說如果小哥回來幫他留一留。

  曉東答應了。

  可陶淮南到的時候還是沒能看見遲騁,小哥已經走了。

  「沒留住,他趕時間。」曉東跟他說。

  陶淮南站那兒低著頭,剛才陶淮南在路口就下了車,走過來有點急,這會兒呼吸還沒那麼穩。

  他背過身,找了個沒人的角落,主動給遲騁打了電話。

  遲騁還真接了。

  「餵?」

  陶淮南問:「你走了嗎?小哥。」

  遲騁說「走了」。

  「你……」陶淮南也不知道是想問點什麼,他失落得有些說不出話。

  他很想見遲騁,可他知道得太晚了,如果能再早點問凡果或許就來得及了。

  小哥路過這兒,趕著時間來看看哥,卻並不想見他。

  陶淮南沒有立場問什麼,他應該閉嘴,他有今天全是自找的。

  可人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理智,陶淮南一路上心都快飛過來了,卻還是什麼都沒來得及抓住。陶淮南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嘴巴先於理智開了口。

  「下次可以提前告訴我一聲麼?小哥。」陶淮南問。

  遲騁沒出聲,陶淮南皺著眉,輕聲說:「別讓我只差這一會兒,我可以提前很久等你,等多久都行。」

  如果是平時的陶淮南肯定不會說這種話,現在他已經被失落情緒給淹沒了。

  「我很……」

  到底是沒徹底失去理智,一句「我很想見你」沒說完整,壓了回去。

  遲騁好一會兒沒說話,陶淮南能聽見一點他的呼吸。

  「陶淮南。」遲騁在電話里叫他名字的時候,陶淮南捏緊了手機。

  「你要幹什麼啊?」遲騁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從耳邊傳過來。

  陶淮南閉了下眼睛,聽見遲騁問他:「你想見我?」

  「我想。」陶淮南哪怕知道這是個坑,也還是跳了,肯定道,「想見你。」

  「你是又在乎了嗎?」遲騁問。

  「別顯得感情多深,」不等陶淮南回答,他又說,「我最不信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