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科學院的教授們正在經歷前段時間國王的官員們經歷過的事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國王對他們怎麼評定那份城鎮排污系統的過程毫不在乎, 乾脆利落地打斷了他們的長篇大論——國王直接將他們扔到了瘋人科學院的隔壁, 讓他們面對面和那位強迫症兼潔癖嚴重的建築師先生進行辯論。
雙方互相爭辯,誰說服了對方,誰再來見國王。
可憐的教授們還沒有從第一次面見國王的欣喜中回過神來, 就發現自己開始和一群瘋子神經病當起了鄰居。
不過,官員們估計不會對此感到幸災樂禍,頂多就是同病相憐……
因為他們又被國王「請」了過來。
熟悉的薔薇王宮,熟悉的皇家守衛,熟悉的內務總管。
這一次的任務是對五港同盟遺留下來的諸多記錄進行重新核算, 並針對原有的五港同盟體系, 對東南大大小小的商會進行重新的評估……官員們在聽到內務總管轉述的國王的要求後, 緩緩地坐到了椅上。
不過這一次, 他們的運氣好了一些。
因為最主要的被剝削者不是他們。
——是五港同盟的殘留兩位家主,道森家主和毒蜘蛛夫人。
「你似乎沒有說過,陛下的這個習慣。」
毒蜘蛛夫人坐在行進的馬車中,對著一紙令狀看了半天,緩緩轉頭,幽幽地盯著道森族長, 聲音冷森森的。
道森族長面對著同樣的處境。
他們兩人以前都是五港同盟的主事人, 對於東南諸多港口和大大小小的商會組織, 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了。因此「自由商會」組建的任務就直接被國王壓在了他們的肩膀上。
一開始, 兩人剛剛接到商會理事長的委任時, 還覺得這是份光榮的任務。
他們那時候居然天真地以為國王這是看到了他們在科思索亞海戰中的貢獻, 打算嘉獎他們。
但是等到他們得以面見國王, 聽國王語速又急又快地講完長長的一串要求之後,兩個人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們真的只是五港同盟的前主事人而已啊……
「我相信你們的能力。」
那時候,國王面帶微笑地這麼說。
幾乎對國王的微笑產生陰影的道森族長當時冷汗就下來了,在他的解讀里,國王的那句話應該這麼翻譯:
——如果做不好,你們就準備上斷頭台吧。
「什麼習慣?」
道森族長拿著他緊急記錄下來,以防忘記的國王要求錄,正在翻閱著,聽到毒蜘蛛的話,他茫然地抬起頭。
「物盡其用。」
毒蜘蛛夫人幽幽地說。
「物」之一的道森族長一時間居然找不出話來回答。
馬車外,隨同兩位族長返回東南沿海的,是一支由誓約騎士帶領的騎兵。
他們代表了國王的意志,既是去幫道森族長和毒蜘蛛夫人壓制地方貴族,也是去監視兩位族長的,一旦他們在組建自由商會的過程中,有什麼不該有的「錯誤」,這些騎士會毫不猶豫地砍掉他們的頭。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道森族長按了按額頭,負責組建自由商會事務的,自然不會只有他們兩個人,國王的官員們隨後也會趕到。
「那是位不拘一格的陛下,他連霍金斯那樣的海盜都敢任命為將軍,只要我們表現得足夠出色,未必不能得到重用。」
「感謝他的物盡其用吧。」
他總結。
………………
習慣於「物盡其用」的國王正在接見希恩將軍。
在交割月河要塞上,勃萊西遠征軍顯得十分不甘心,因此人質的交割事務處理得一直十分拖拖拉拉。國王估計他們原本是在等著五港同盟事變,羅格朗為此焦頭爛額的時候,趁機施加壓力,從而獲得更大的利益。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海戰結束得那麼快。
五港同盟瓦解之後,勃萊西遠征失去了繼續拖延的理由,他們終於交還了月河要塞和人質,並迅速地撤離了。
被扣押了數個月的約翰將軍將在三天後抵達梅茨爾城。
在那之前,比他更早抵達王宮的是負責新軍組建的希恩將軍。
國王聽著希恩將軍的匯報。
經過議會上那次對郡長們的大換血,這一次新兵的招募比以往順利了許多。希恩將軍從各地徵選出的人中進行了二次篩選,組建了第一支直屬於國王「鐵薔薇」騎兵,人數比國王原本預計的多了一些。
這算是個好消息。
這支國王預算中的「常備軍」雛形已經開始進入訓練了。
國王聽完匯報之後,沉思了片刻,讓希恩將軍帶著他的軍隊立刻前往東南地區。
對於最終駐紮地要選擇哪裡,國王對著地圖思考了一會兒,最終定下科思索亞。
科思索亞是前五港同盟總部,將騎兵調過去可以用「預防五港同盟殘餘勢力」的明面藉口,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揣測——畢竟國王剛剛經歷兩場叛亂,謹慎點是符合常理的。
國王清楚,關於黑死病即將爆發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哪怕「黑死病」這個原因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讓人們對國王的一系列準備更加配合支持,但同時,它也定然會造成大範圍恐慌。
隱瞞與預防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我希望,您能夠讓我看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先生。」
國王注視著希恩將軍。
希恩將軍從國王手中接過了令狀:「遵從您的命令。」
國王的鐵薔薇騎兵執行的第一個任務:
隨時準備對東南港口城市進行戒嚴和封鎖。
一系列原本安排了更長時間的計劃被國王生生地壓縮提前了,以國王為核心,羅格朗的政府機構如陀螺般地旋轉了起來。
而此時,人們一無所知。
他們守在自己的火爐前,輕快地談論著國王新任命的郡長們比以前幹得出色多了,希望國王的暴怒之後能夠繼續發泄在那些酒肉飯囊上。
他們絲毫未察覺,國王正在為他們拉起一道長長的安全線。
……………………
深淵海峽對岸,聖廷。
從小小的村莊到繁華的城市,十字架的影子在深淵海峽的這一側無處不在。聖廷的教堂在這邊往往聳立在城市的正中央,北方的勃萊西王國更是在宮廷中大量使用了聖廷的徽章。與在深淵海峽另外一側的羅格朗相比,這邊,神國更加輝煌。
更加無處不在。
其中最輝煌的地方莫過於聖廷的所在地。
教皇廳。
一個人走進了這為神明意志神明輝煌籠罩的大廳。
燭火的光照到他的身上,他穿著黑色從修士長袍,低垂著頭。有不少人曾經在羅格朗見過他,他那時候跟隨在那位意氣風發的樞機主教身邊,仿佛是他的守衛者,被樞機主教稱為「艾諾」。
不過,此時他與跟隨教皇私生子——年輕的樞機主教前往羅格朗的時候大有不同。
他身上那種僕從般的謙卑褪去了,只剩下黑鐵般的沉默。
黑衣修士走進大廳後,大門在他背後關上。
燭火輝煌,所有聖書中提及的天使都被雕刻在兩側的牆壁上,用的是嵌石藝術,古樸中帶著華美,至高的神明代言人正坐在他的華椅上,翻閱著一本黃金裝飾的聖書。
「宗座。」
黑衣修士到教皇面前,跪伏下去。
「你來了。」
教皇合上聖書,他對待黑衣修士說話的口氣十分溫和。
「占星師們已經完成了占卜。」黑衣修士垂首匯報,「聖主的萬軍即將降臨,他們的火/箭將指向罪徒所在。」
教皇失笑:「我以為除你我外再沒有別人,會讓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委婉,我們都清楚瘟疫最先爆發之地將是聖主的國度。你在擔心。」
「是的,宗座。」
黑衣修士沉默了片刻。
「一千年前的瘟疫讓我們在海峽的另外一側建立了神國,但這一次的瘟疫也許會摧毀我們一千年來的努力。」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教皇淡淡地說,他頭髮兩邊暗白,但作為教皇而言他是年輕的,「你擔心我們無法與瘟疫對抗。」
黑衣修士沉默不語。
「這是我們的父降下清洗罪徒的懲罰,祂的箭是指向我們的敵人。所有虔誠的信徒都會受到祂的庇佑。」教皇抬手在胸前點了四下,「我們的敵人不是瘟疫,也不是羅格朗,而是那些該成為神明羔羊的人。你從羅格朗歸來,途徑諸多國家城市,你一定聽見了很多聲音。」
「我聽見在神聖的頌歌里夾雜著嘈雜。」黑衣修士深深地低垂下頭,「雖然聲音還很微弱,但是的確已經出現了。」
「不,他們的聲音並不微弱。」教皇的眼中印著燭火的光,「在那些往來如梭的港口,聖主的僕從們正在遺忘他們的職責,以往受貶斥的商人逐漸成為座上嘉賓,金幣落下的聲音蓋過了聖歌響起的聲音,低地的隱士會正在試圖與他們聯繫起來,我們的十一稅徵收已經有了一些阻力。」
「聖主的利劍將劈碎那些阻力。」
黑衣修士輕輕地按著胸口。
「我並非要與他們開戰。」教皇說,「凡人永遠無法克制欲/望,無法克制貪婪。以前我們認為統一的民族國家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可事實上哪怕是在距離聖廷最近的地方,貪婪的陰影一旦蔓延,我們的敵人必然無處不在。」
「您的意思是……」
「人性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教皇仰起頭,「不論再怎麼虔誠的國家,再怎麼虔誠的君主,最後都會走上背棄我們的道路。我看到了在未來神的國將縮小,將黯淡……那是我們身為聖主的使徒能夠坐視不理的事情嗎?」
教皇的聲音急轉變厲。
「我們現在還很強大,但我們能夠強大多久?我們的力量能夠支持多久?有了第一道反對的聲音,那麼第二道第三道還會遠嗎?」
在教皇咄咄逼人的質問下,黑衣修士不知不覺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所以我們該怎麼做?」
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觸摸十字的時侯,那時他得到神父指引,那是將賜予他使命的指引。
「收攏我們的力量,召集我們的軍隊。」
教皇站起來,轉身面向背後的聖子犧牲像。
「第一場黑死病讓我們建立起了無形的神國,第二場黑死病將會讓我們建立起真正的帝國!」
黑衣修士隨著他的動作看向那副圖,教皇的話讓他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教皇的意思是,他打算——
聖廷建國!
「千年的王國即將開啟!我們必須為聖主建起屬於祂的地上神國!」
教皇厲聲。
教皇大廳中的所有燭火在一瞬間騰起潔白的火焰,那火近乎逼人。四周的天使仿佛在教皇的這句話真的降臨了,他們從高空而來,俯視著這片大地,他們手中握著審判世人的劍與刀。
金鐵鏘然而鳴。
黑衣修士悚然直起了身,他仿佛見到了聖書繪畫中最大的也是最神聖的預言——
神為祂的使徒贏得了那場千年之戰後陷入了沉睡,但那只是暫時的。當一千的時間過去,邪惡滋生黑暗捲土重來,而那時祂終將復甦,祂終將降臨於世,帶來末日的審判,在那末日的廢土上,神的國度將獲得新生,所有信徒們將重振祂的榮光。
千年將至。
王國將至。
「神的國不是等到千年到來才建起的,而是我們該在神降臨之前,為祂建起祂的國。」教皇轉過來,幽幽地說,「我們是祂的僕從,祂的羔羊,這才是我們的使命。」
「我們的使命。」
黑衣修士再一次緩緩地深深地低下頭,他將額頭貼到了冰冷的地面,仿佛有神聖的榮光匯聚到他的靈魂。
「勃萊西新王的加冕將由我親自前往。」教皇重新落座,「我們不容意外。」
「明白。」
「你這一次見到了羅格朗的國王普爾蘭,對他有什麼印象?」
「他與傳言相像又不相像。」黑衣修士組織著形容,「我能夠感覺到,瘋狂的烙印依舊留存在他身上,但是他並未因為瘋狂而徹底失去神智。」
「薔薇家族,不愧是當初的薔薇家族啊。」
「他會對我們構成阻礙嗎?」
「不,他不會。」教皇冷酷地回答,「威廉三世的手段固然高明,但聖廷的準備比他更早。」
黑衣修士等待著他的吩咐。
「威廉三世已經死了,他的兒子也不會例外。」
教皇緩緩地說。
「需要我再次前往羅格朗嗎?」
「不。」
教皇否決。
「這一次,由神的裁決之劍來。」
黑衣修士明了。
神的裁決之劍,指的是聖廷中最隱秘,最可怕,也最鮮為人知的一群人。他們隱匿在十字架的陰影之後,他們是聖主的武器,是替聖主清洗所有最不容寬恕的罪徒的人。有些時候,他甚至會懷疑這些人……
他們到底是不是人?
「普爾蘭,好名字,雖破碎墮落,但終將涅槃的美好。哼,破碎墮落……」
教皇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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