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機主教乘坐上等候已久的潔白馬車,抵達格萊斯大公的宅邸。Google搜索
身穿盛裝以示尊敬的大公像港口的負責人一樣等候已久。格萊斯大公為這次具有決定意義的會面做了精心的準備。他恭敬匍匐在比自己年輕許多的樞機主教腳,滿含淚水地陳述自己對神聖帝國的神往濡慕之情。
樞機主教沒有避開他的行禮。
因為此刻他代表的是教皇本人。
等到大公陳述完畢,樞機主教扶起了他:「聖主保佑羅格朗。」
「聖主保佑羅格朗。」
格萊斯大公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個微笑當然是發自內心的,他這一出作秀沒有白費。樞機主教打開了他隨身攜帶的小箱子,向他展示了他渴望已久的東西:
教皇的手諭,還有裝載在黃金鷹形瓶中的聖油。
樞機主教在格萊斯大公的城堡中住了下來。
「您看不起他。」
一名黑衣修士在格萊斯大公告辭之後突然開口,他就像影子一樣跟隨在樞機主教身邊,但始終保持沉默。
「一個貪婪卻無能的野心之輩。」樞機主教收斂了臉上溫和的笑容,變得冷酷起來,「別說和威廉三世相比了,哪怕是白金漢公爵都能輕易地壓制他。這樣的人要麼成為別人的傀儡,要麼摔得粉身碎骨。」
「那為何宗座選擇了這樣一個人?他恐怕不能擔任羅格朗君王之職吧。」
黑衣修士不解。
「因為他足夠貪婪也足夠愚蠢。」樞機主教打量著掛在他房間中的一副畫,「我親愛的艾諾,羅格朗的事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只需要一位虔誠的國王——至少表面虔誠。一個威廉三世的出現就已經足夠糟糕了。」
那是一幅古典風格的聖十字圖。
聖子頭戴皇帝的冠冕,披著華麗的之色長袍。主教,修士,人間的國王像溫順的羔羊一樣匍匐在聖子之下。圖畫的含義十分簡明:聖主同時兼備了靈與物質的主宰,君王向祂俯首。
就像迎接的舉動一樣,這是格萊斯大公又一次向聖廷表達忠心。
樞機主教微微一笑。
「不論是國王還是平民,都應該溫順地臣服於使徒之主面前。」樞機主教說,「千年王國即將到來,我們不僅有權利且責無旁貸地應該建立起屬於祂的帝國。」
黑衣修士在胸口點了四下。
樞機主教仍然在看著那副聖十字圖。
神來這世間,並不是叫人們相親相愛的,而是讓人們父子相憎,夫妻反目,手足相殘。聖主以聖靈和聖火清洗這世間,那火是地面上的戰火,在戰火中神的國將被重新建立。
出現一個威廉三世統一了三十六邦國已經觸及他們最敏感的神經了。為此教皇不惜派出了他的使者插手這場羅格朗的內亂。
…………
戰爭開始以來,保王黨在白金漢公爵的指揮下咄咄逼人,烈如盛夏。
格萊斯大公或許權勢財富都十分驚人,但在軍事指揮上,他顯然無法與威名赫赫的白金漢公爵相比,隨著時間的推移辛王黨逐漸陷入了低沉。
不過,很快地這種局面就扭轉了。
來自聖廷的消息在格萊斯大公不遺餘力的宣傳下人人皆知:
教皇哀憫於年輕的普爾蘭一世的逝世,他稱「聖主接回了祂在人間的孩子」。在深表同情之外更為重要的是,教皇傳達了「祂」的聖喻——格萊斯大公將會替他早逝的侄子完成未盡的事業。
十月的第一場暴雪刮過大地,來自深淵海峽彼岸的力量讓羅格朗沸騰的內戰陷入了靜止。
薔薇之變的核心就在於一方認為國王已死,一方認為國王未逝。
突然橫插一手的教皇直接抽走了保王黨奮戰的基石。
或許,邦國與邦國之間的界線還會存在爭議,帝國與帝國之間還會有延續長達數百年的戰爭,但是使徒寶座統治的世界卻不容置疑。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白金漢公爵在斷頭台上,對國王示意他向大主教退讓一步。
低沉的變成了保王黨。
白金漢公爵沉默地坐在寂靜的薔薇王宮中——他替他的侄子守衛著這羅格朗的心臟。
在聖廷突然插手的情況下,內戰陷入了僵局。
教皇特使懇切地請求羅格朗的人民們不要互相殘殺,仁慈的聖主不願羅格朗深陷戰火之中。聖主將保佑那些愛護手足兄弟的人,而將唾棄那些違背仁德的人,他們將被開出教籍。
這是雙重的威脅。
人們相信了教皇的話,再開戰下去保王黨不僅將面臨被開出教會的危險,還將孤立無援。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白金漢公爵多年的屬下輕聲問他。
白金漢公爵在這昏暗的大廳中已經坐了很久。
「去見一個人。」
………………
白金漢公爵來到了城堡西北塔樓,這裡很久沒有人來拜訪了。威廉三世親自下令封鎖這座塔樓,從那以後它就被人遺忘了。
白金漢公爵舉著火把。
他打了個手勢,從塔樓的陰影中走出薔薇家族的隱秘守衛,他們上前打開了沉重的黑塔鐵門。
鐵門一打開,陰冷的風就從其中沖了出來,伴隨著風衝出來的還有古怪的,顛三倒四的歌聲。
「她還像以前一樣?」
「唱很久了。」
公爵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他們將那血從鷹口中倒出,他們自稱那神恩輝煌……看吶,塗抹聖油的孩子他多麼可愛多像個天使,看啊,他已經成了祂的孩子……」
蓬頭垢面的女人坐在黑塔的正中央,坐在冰冷的玄武岩地面上,沉重的鐵鏈像細細的黑蛇蜿蜒進四周的陰影中。蠟燭點在四面的石壁上,光昏昏地照在女人嶙峋的身上。
「伊莉諾。」
公爵低沉地開口,稱呼足以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威廉三世的王后就叫做伊莉諾,她的威名甚至不遜色於自己的丈夫。她帶著三十六邦國之一科雅嫁給威廉三世,她是赫赫有名的武士王后,當初威廉三世與白金漢公爵征伐三十六邦,是她鎮守薔薇王宮,平定各地的反叛。
但是,丈夫病逝之後,深愛威廉三世的伊莉諾王后很快思念成疾,同樣去世了。
然而此時,公爵卻稱呼這被鎖在這黑塔中的瘋女人「伊莉諾」。
瘋王后停止了歌唱,她轉過頭,碧綠的眼睛空洞地看著白金漢公爵。白金漢公爵無法區分她此時是清醒還是瘋狂。
「他們說普爾蘭——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有感覺到嗎?」
白金漢公爵死死地盯著瘋王后,試圖尋找到最後一點有力的支撐。
「我的孩子?」
瘋王后蓬頭垢面,狂笑起來。她從地面上一躍而起,以披著鎧甲縱橫戰場的力量速度朝著白金漢公爵撲去,仿佛要將他撕成碎片。
「不!那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祂的孩子!祂的孩子!!」
「你們奪走了我的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鐵索繃直,瘋王后摔倒在地,她抓著頭髮,陷入到了折磨她十幾年的噩夢中去。
「我的孩子!我的小普爾蘭!」
她痛苦地哀嚎起來,在地上翻滾,抓著自己的頭髮,死命地撞著鐵塔。
黑塔的寂靜陡然被打破,鐵鏈翻動碰撞。發狂的女人像被地獄的惡鬼奪取了神智,白金漢公爵明白自己的指望化為了泡影。
塔門關上。
冷風刺骨,巨大的失望讓白金漢公爵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就在此時,白金漢公爵的屬將帶著一個人狂奔而來。
「大人大人!」
他氣喘吁吁,臉上帶著狂喜的色彩。
白金漢公爵預感到了什麼,他猛然抬頭看去。
一名風塵僕僕的騎士跪倒在公爵面前:「陛下、陛下的信!」
公爵認出了他,他是國王身邊的誓約騎士。巨大喜悅湧上來,他一把抓住騎士,手微微地有些顫抖:「他……他怎麼樣?」
「陛下完好無損!」
騎士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
老公爵一掃頹唐,他站直了身,眼眶濕潤,白髮被風吹得飛舞起來。
………………
卡納芬。
國王見到了自己的騎士長。
「幸不辱命。」
騎士長朝他單膝下跪。
不僅僅一支數量不少的安格爾精銳士兵來了,還有另外一名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安格爾國王的表弟,艾德蒙·勒韋林。艾德蒙將軍有著典型的安格爾人特徵,高大魁梧。不過他行事更像羅格朗貴族,得體謹慎。
艾德蒙將軍在國王面前表現得十分謙遜,他單膝下跪親吻了國王的手背以示忠誠。
「……這是代我的王兄,陛下。」
艾德蒙將軍解釋。
「他很高興能夠得到您的寬容與饋贈。」
「安格爾民族同樣是羅格朗的子民。」
國王不動聲色地回答。
除了他們自己,恐怕很難有人明白他們打的是什麼啞謎。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國王與安格爾邦國達成了什麼對雙方都十分有利的協定。
「換上他們的旗幟,我們出發。」
國王站起身,目光掃過艾德蒙所率的這支軍隊。隨著他的話,誓約騎士將一面白玫瑰戰旗取出。
艾德蒙將軍嘴角抽了抽,明白了國王的意思。
顯然,這位能夠與安格爾王室達成合作的薔薇家族國王不是什麼遵守騎士精神的主……
他居然打算讓自己的軍隊偽裝成新王黨的軍隊!聖主在上,這種行為恐怕絕對不會得到稱讚。
國王沒有再去理會艾德蒙將軍,他眺望著聖威斯大教堂所在的斯福特郡方向,面沉如水。
像魔鬼那樣的黑暗生物畏懼著什麼不敢直接加入人間的戰爭,但是卻有另外一股力量能夠以其他的方式巧妙地影響人間王國的政治。
國王摩挲著劍柄。
想把手伸到羅格朗來?
那也得看看他同不同意!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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