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了,我意已決。」秦老根油鹽不進。
這時孫大金從人群中站出來。
「里正,既然秦家不去,那就不要管他們了,我們該勸的都勸了,可能有些人,就不是賺錢的命!」
這話秦老根就不愛聽了。
「孫家小子你怎麼說話的!」
孫大金冷笑,「難道我說錯了嗎?白撿的機會,憑什麼他們糧商做得,咱們就做不得?錢白白都給他們賺了去?」
他和秦家的梁子早在先前狼群下山包圍他家就結下了。
去白州賣糧是他從鎮上聽說糧商來收糧特意跟楊里正提出的,鄉鄰基本上都贊成,這是他們孫家挽回鄉鄰關係的大好機會。
秦家不去正好。
秦老根啞口無言。
「是啊老根,你只因為蘇梨丫頭的一句話就放棄這個機會,實在可惜啊。」楊里正搖頭道。
蘇梨上前一步。
「楊里正,您可知從杏花村到白州有多遠?路又該如何走?需翻幾座山?」
「這……」楊里正為難起來。
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蕪州城,據說從蕪州到白州趕騾車要走兩日,其餘一概不知。
「您可知,白州此時災民有多少?」蘇梨又問。
「……」楊里正沉默。
「正值災年,人心惶惶,什麼都不知道,怎能輕易上路?」蘇梨望向在場所有人,「若此去一帆風順自然皆大歡喜,災民都是餓狼撲食,真遇上該怎樣是好?」
楊里正斟酌道:「咱們人多……」
「能多的過災民嗎?」蘇梨輕聲反問。
楊里正閉了嘴巴,顯然在心中思量。
趙老闆雖不喜這些人說他黑心,此時也道:「白州滯留了大量災民,城外城內都有,官府管不過來,不少店鋪早已閉門謝客。」
「這麼嚴重?」楊里正心口一跳,「這樣一來,確實不走這趟較為保險。」
他本就是個保守的人,若非聽說白州糧價高,也不會心動。
「里正,您別聽他說,秦家和他必定是一夥的!真那麼危險,他們做糧商的,豈不是早就躲遠了,誰還會往白州跑?」孫大金瞪著趙老闆,凶神惡煞。
趙老闆無語。
「我家祖上便是生意人,既做生意,就要扛風險,更何況我早早雇了打手和鏢師為我護送糧食,此去一趟就算災民把我的糧食全搶光,我也能賠得起,你們能嗎?」
不少村民都動搖了。
是啊。
他們這糧食是命,可賠不起。
「里正!我家不去了!」秦先旺率先喊出來。
秦老根看了堂弟一眼,投去個讚賞的眼神。
有一就有二,陸續又有幾個說不去的,或多或少都是和秦家交好的人。
孫大金臉色變得很難看。
楊里正側身,似乎有了決斷,「楊家也不去了。」
「楊里正!」孫大金急的抓耳撓腮,「您就這麼聽信秦家和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黑心糧商嗎?!」
「不是聽信,是他們所說確有幾分道理,大金啊,雖然我們楊家不去了,還有很多戶願意去,你可以與他們一同前往白州。」楊里正一本正經道。
孫大金霎時攥起拳頭。
那怎麼能一樣?
有里正在,願意去白州的人就多,而且楊里正帶路,他只需要跟著就成不用操心。
楊里正不去,他們孫家成帶頭那個,他也不知道去白州該怎麼走啊!
眼下最有權威的里正棄權,後面有人弱弱問了句。
「孫大哥,那咱們還去嗎?」
孫大金有所猶豫。
當他抬眼發現秦家人都在盯著他看,眼神仿佛在嘲笑他,他火氣就越燒越旺,不想在秦家面前丟了面子。
「去!怎麼不去!」孫大金一咬牙,「不就是幾日路程,多走走就到了!」
等他帶著銀子回來,看這些人怎麼後悔!
蘇梨明白,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勸不住的。
她小臉緊繃,不怎麼熱情。
「楊里正,我們和趙老闆還要繼續清點糧食,諸位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可以把路讓出來了嗎?」
楊里正訕訕點頭,把身後的人都趕回家,有心和趙老闆再談談收糧的事。
趙老闆注意到他的渴求,會心一笑。
「楊里正放心,稍後等我清點完糧食,再去與您商談。」
「誒好。」楊里正徹底放下心,也離開了。
糧食清點好,趙老闆給了銀票,約定明日上午身邊小廝帶車隊來拉糧食。
扣除糧稅剩餘兩千五百斤糧,秦老根只留下二百斤,全賣給趙老闆,賣了三十九兩半。
他把銀子交給田桂蘭。
「你明兒去鎮子多買些黑面黃面回來,別讓家裡斷了糧。」
「還用你說。」田桂蘭瞟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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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山,淺白的天空逐漸暗下來,平添幾分涼意。
秦見深踏著微風回到家,家裡已經吃過晚飯。
秦老根坐在屋檐底下擼貓,招財尾巴一甩一甩,貼著他衣裳掃來掃去,貓眸眯著,瞧見秦見深,理都不理,驕傲得很。
田桂蘭從廚房出來,扯下布巾擦拭手上水珠。
「老四回來了,稅官如何說,留你這麼久?」
「仔細問了漚肥,說若確實有用,會上報縣令大人。」
秦見深不疾不徐說完,波瀾不驚的眼眸從院中掠過。
平日他回家興高采烈迎接的小姑娘,不見影子。
「阿梨給你留了飯。」田桂蘭扭頭朝廚房喊:「老三媳婦,把鍋里溫著的飯盛出來!」
飯菜端上桌,秦見深執筷吃了一半,崔氏又端來碗白粥。
許是今兒賣了糧家裡高興,粥是實打實的大米粥,米放了不少,小半碗全是煮開的米花,溢著濃郁清香。
秦見深往屋門口望了眼。
崔氏不知他在看什麼,將粥端來就走了。
一頓飯吃完,秦見深終於看見蘇梨頂著一頭未乾烏髮,懷抱髒衣裳路過,往臥房那邊去了。
他抬步跟上,順手扯下院裡洗淨晾乾的布巾。
蘇梨隱約聽著身後有腳步聲,人剛走到屋門口,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是誰,一塊乾爽的布巾兜頭罩下,蓋在她腦袋上。
微涼的頭頂和耳朵被包裹,聚起暖意,一雙大手隔著布巾輕輕揉動,為她擦拭長發。
「天涼了,日後將頭髮擦乾再出來。」秦見深沉聲交代。
「我不要!」蘇梨抱緊懷裡衣裳,小聲反駁。
秦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