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
拱尉司牢房裡,顧朝顏成功惹怒了帝江。
「玉面郎君這個稱呼,怎麼聽都像是一個採花賊。」
「顧朝顏,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一聽這個綽號,就知道我之前是個極美的男子!」
「極美的男子不能做採花賊嗎?」顧朝顏如她來時那般屈膝坐在角落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刺激著帝江,「你是用美色勾引的羽籮?」
「我們是兩情相悅!」
顧朝顏看向帝江肩頭人偶,縱使不是真人,亦能從人偶中感受到羽籮的驚世絕艷,不免疑惑,「她還看中你什麼了呢?」
被侮辱的情緒一直在蔓延,帝江終於在顧朝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破防,「我殺了你得了!」
就在帝江想要起身時,洛風急匆跑進來,「顧夫人,柱國公已從大牢押去刑部,半個時辰後升堂問審,大人傳信,叫屬下帶你去刑部。」
顧朝顏猛抬頭,狐疑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卯時三刻。」
「剛下早朝?」顧朝顏坐的太久,雙手搥住牆壁站起來,腿有些麻。
洛風神色肅然,「大人沒機會帶太子去見皇上,因為……靖王在朝堂上說,柱國公認罪了,皇上下旨即刻開堂問審,定罪。」
「什麼?」
顧朝顏震驚無比看向洛風,「認罪了?」
洛風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案情逆轉,柱國公有很大可能會被無罪釋放,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他卻認罪了。
「不可能……」顧朝顏絕不相信父親會認罪。
沒有丹書鐵卷,認罪就是滿門抄斬!
「夫人小心!」
她走的太急,雙腿虛軟險些跌倒,幸有洛風攙扶。
看著火急火燎離開牢房的顧朝顏,帝江懵了懵。
待腳步聲消失在水牢,他暗自運氣,隱於眉間的音蠱微微跳動。
『周時序當真被抓了?』
不多時,一陣暮鼓晨鐘的聲音在耳畔悠悠響起,『昨晚的事,現就關在拱尉司水牢。』
『他來皇城了?夜鷹鷹首不可離梁都!』
『以命換命,他要楚世遠的命。』對面,句芒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包括昨夜之事。
『周時序是有多蠢,為一死物,自投羅網?』
『你又是怎麼被拱尉司抓到的?』
一句反問,帝江沉默。
重甲於周時序,就如同人偶於他。
『救不救周時序?』帝江問道。
『玄冥並無指示。』
帝江沉默數息,『蓐收恢復意識了,我親眼見到的。』
『時機未到,你切勿擅自行動。』
帝江苦笑,『十四處大穴,音蠱只助我衝破一處,我想擅自行動也沒那個本事。』
想到顧朝顏剛剛所言,『羽籮喜歡我,絕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皮囊好,你說是吧?』
『……那還能是什麼呢?』
『句芒,你這麼說話就很得罪人知道麼!你……』
音蠱一跳,內力被衝散。
帝江皺了皺眉,片刻後將肩頭人偶抱在懷裡,「我不與她們一般見識,她們膚淺……」
刑部公堂外,顧朝顏匆匆走下馬車時裴冽就站在衙門口。
她想了一路都不明白父親為何要認罪。
屈打成招?
父親為武將,生死無懼,又豈會屈從於刑部大牢里那些冰冰冷冷的刑具,更何況屈打成招是最低級的手段,誰會用!
又是誰想屈打成招!
被威脅?
什麼樣的威脅能讓父親捨棄全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父親不會認罪。」裴冽近前,她紅著眼眶,壓低聲音,信誓旦旦開口。
裴冽扶穩她,「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要鎮定。」
顧朝顏重重點頭,「我知道。」
不遠處,押送嫌犯的馬車緩緩駛過來,她一眼看到囚車裡的楚世遠,心如刀絞。
多日不見,她眼中的父親仿佛已經蒼老了十歲。
「你先進去。」裴冽吩咐洛風帶顧朝顏先入公堂,以免惹人注意。
也就片刻功夫,御九淵的馬車停在衙門口,與他同時到的還有刑部尚書陳榮。
裴冽與之相視,未作寒暄。
三人先後走進公堂,縱使顧朝顏坐在偏僻位置,御九淵仍然看到了她。
「顧夫人在此?」
「她是本官的證人。」裴冽擋住御九淵的視線,「靖王若有證人也可一併叫到公堂。」
說罷,他回頭看向走在後面的陳榮,「陳大人可有證人?」
陳榮搖了搖腦袋,「沒有沒有。」
這案子擺明與他沒什麼關係,他可不想沒事找事。
御九淵不語,徑直走向公案。
驚堂木響,所有涉案嫌犯皆被帶到公堂。
蕭瑾與阮嵐亦在其列,除他二人,還有岳鋒, 楚錦珏。
楚世遠是最後一個被帶進來的。
白色黑字的囚衣,雙手雙腳皆被扣上鎖鏈,走路的時候嘩啦作響,那聲音異常沉重且刺耳,髮髻凌亂,因為消瘦,顴骨顯得尤為突出,幾日未休,眼瞳里浮著許多鮮紅的血絲。
「楚世遠,你可知罪?」御九淵依照辦案流程,寒聲問道。
堂下,楚世遠未跪,目光冷然看向坐在高位的御九淵,「靖王覺得我犯了什麼罪?」
御九淵面色微白,拿起攤在公案上的認罪書,「柱國公,犯了罪就要認!你確定要本王說?」
「陳大人,皇城四門可都設下關卡?」
被點到名字,陳榮立時起身道,「靖王放心,微臣已在四處城門派了人手,所有可疑人等皆不可出城,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夜鷹。」
御九淵盯著堂下楚世遠,此言意在告訴他,就算他有辦法把消息傳出去,可這消息也走不出皇城!
「柱國公莫要以為本王好欺負,你自己寫的認罪書,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御九淵寒聲怒喝。
堂下,楚錦珏忽的抬頭,怒目圓睜,「你胡說!父親絕對不會寫認罪書!」
角落裡,顧朝顏心亦緊揪著,眼睛死死盯在楚世遠身上,胸口沉悶異常。
她也很想知道所謂『認罪書』,由何而來!
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自被叫到堂上,蕭瑾一直都是看熱鬧的姿態,案子辦到現在,他已經很清楚這裡面沒他什麼事,阮嵐也斷不是什麼梁國細作。
說白了,就是梁國夜鷹想弄死楚世遠。
誠然楚世遠是他的岳丈,可作為柱國公的楚世遠是他岳丈,投敵叛國的楚世遠可與他一點瓜葛都沒有。
阮嵐仍是一副怯怯模樣,餘光不時掃過跪地另一側的岳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