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瑾一臉震驚跟失望的樣子,顧朝顏在內心裡發笑。
若非經歷過前世她都快要感動哭了。
而她深知真到抉擇的時候,蕭瑾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用他上一世的話說,你用你命換我一點損失都不行!
你不配!
「我知夫君對我情深似海,我亦如是。」
顧朝顏噁心著自己,眸間水波含情,「只要對夫君有利,我願意赴湯蹈火。」
「朝顏……」蕭瑾真的感動了。
他伸出手,想要抱。
這顧朝顏可就受不了,「夫君還是快些離開。」
「為何?」蕭瑾略顯詫異,眼睛裡閃出質疑。
「昨夜夫君與依依大婚,因著誤會從洞房裡跑出來,後又睡到阮姑娘房裡,今夜夫君若在我這裡久留,依依會怎麼想,夫君可想過?」
「我只是想陪你坐一會兒。」
「我也想夫君多坐一會兒,可我們把依依娶回來不是晾著她的,夫君別忘了她的父親是柱國公,是定北十三侯之首,得他賞識,如虎添翼。」
「可是……」
「我送夫君出門。」
顧朝顏擺出一個台階,蕭瑾自然就順著這個台階走下來,再走出去。
回到屋裡,顧朝顏看著桌上厚厚一摞帳簿,手掌不自覺按在上面。
事不宜遲了。
遲則生變……
說起大齊皇城外面的護城河,挖建之初自然是以城池防禦為主,久而久之卻成了皇城一道不可或缺的風景線。
護城河始建舊年曆武通三年,於天和元年重建,寬五十米,最深處十米有餘,自正東門繞轉整個皇城,叩回正東門形成閉環,全長千餘米。
壘築堤壩的大青磚皆為特製,約五斤的重量。
除此之外,護城河接連城隅四角處各有一座瞭望台,亦在修築範圍之內。
此時連接護城河的一處涼亭里,沈屹穿著他那身湛藍色的華衣,悠哉游哉看著不遠處工匠們在那裡辛勤勞作,手裡端著茶水,淺抿一口,茶韻四溢,唇齒留香。
他面前擺著一張小葉紫檀的方桌,桌上五盤糕點,一壺茶,兩個杯子,還有一本佛經。
《涅槃經》
沈屹身邊站著一個小廝。
小廝名叫葉池,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穿著深綠色的衣裳,長相乖巧機靈。
「主子……」
沈屹抬手止言,他看到了。
涼亭外,五輛馬車浩浩蕩蕩駕行過來,停車時為首車廂里走出一人。
「續茶。」沈屹裝作沒看見,扭頭端穩茶杯。
葉池當下拎起桌上茶壺,小心翼翼倒杯,之後將茶壺擱回原處,默默退回到原來位置。
顧朝顏將時玖留在亭外,獨自走上台階,步入涼亭,站在方桌對面位置,將那茶壺拎起來,給自己倒杯茶,喝下去,「茶不錯。」
沈屹,「……我似乎沒叫夫人喝。」
「沈公子也沒叫我一同過來守工,我不也來了麼。」
「夫人計較這個?」
沈屹狹長鳳眼微微上挑,唇角勾起一抹痞氣,「正巧夫人來,我便與夫人說明你我在修築護城河這件事上的分工。」
方桌對面亦有作座椅,顧朝顏坐下來,洗耳恭聽。
「簡單,依著夫人的承諾,此項工程夫人出一百五十兩,也就是一半的錢,願分純利三分之一,可對?」
顧朝顏點頭,沒問題。
當初就是這麼談的。
「沈某決定自正東門往南到西城門,我來修,青磚我進,工匠我管,純利我自己收著,從西城門往北回到正東門,夫人來修,青磚你進,工匠你管,純利除去給我的部分,你留下。」
顧朝顏仿佛在聽天書,每個字她都懂,連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或者說,不可置信。
「分這麼清楚嗎?」
沈屹把手裡茶杯當夜光杯那麼搖著,微笑時像只狐狸,把狡猾都寫在臉上了,「不敢不清楚呢。」
這不是顧朝顏想要的,她不想分這麼清楚,分太清,往後的事可不太好辦了,「因為柔妃的案子?」
「沈某就喜歡跟聰明人聊天,一點就透。」
這事兒也不用多費腦子,顧朝顏明白沈屹想要劃清界限的原因。
一道聖旨,柔妃案成了焦點。
此案牽扯眾多,但分析起來真正牽扯的也不過是太子,五皇子,及工部尚書趙敬堂。
反觀護城河修築工程,監官是裴冽,太子的人。
她作為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又是蕭瑾髮妻,怎麼看都算是五皇子的人。
沈屹又是趙敬堂的小舅子,剛好一一對應。
但凡柔妃案出現任何差池,哪方跟哪方交惡,都有可能影射到修築護城河的工程上。
沈屹這麼做,無非是想規避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不愉快。
他只想賺錢。
「我不同意。」
「那就按夫人的意思辦!」
顧朝顏懵了。
沈屹身子朝前傾過去,「前提是夫人須得給我吃一枚定心丸。」
「什麼定心丸?」
沈屹擺手,退了站在身後的葉池,眉峰微挑,「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夫人倘若與裴冽關係不一般就朝沈某透個底,我也好知道咱們這樁生意該怎麼做,才能於你於我,都有利。」
顧朝顏,「我與裴大人關係很一般。」
沈屹挑眉,「夫人不說實話。」
「千真萬確。」
「那就還按照原來的計劃,我修我的,你修你的。」沈屹身子靠回去,垂首抿茶。
「柔妃是工部尚書的表妹,這事兒沒錯吧?」
對面,沈屹抬了抬眼。
顧朝顏繼續道,「案子到最後無非兩種結果,要麼太子得了便宜,要麼五皇子得了便宜,這事兒也沒錯,對吧?」
沈屹沒插言,繼續聽。
「我知道趙大人不想站隊,可沈公子須得多想一想。」
沈屹饒有興致擱下茶杯,「我想什麼?」
「沈公子覺得沒有敵人是好事還是壞事?」
「自然是好事。」
「錯,你沒有敵人,別人都不愛拉攏你!」
「為什麼?」沈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牆頭草,爛好人,看似誰都不得罪,實際上卻把最優秀的人脈都得罪光了。」
「怎麼說?」
「趙大人我不敢說,你沈公子在想什麼我倒能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