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表哥」隨行,蜃影不足為懼,登陸艦順利返航,但返航的著陸點不在海上,而是回到了東海岸。
辛伊荻著實困了,在返程的短短几分鐘裡,她已經靠在封疆肩頭紮實的睡了一覺,待回到荊棘鳥上,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強撐的精神也隨之被徹底擊垮,她覺得自己就像枚被耗光了能量的電池,別說發光了,動一動都沒有力氣。
他們不在的時候,封疆安排了金鱗會的隨行人員過來做整理,里里外外都清洗替換過一遍,這樣迎接客人也不算失禮。
簡單的洗了個澡,換上舒適的衣服,辛伊荻往剛換洗過的床榻上一撲,感受著鼻尖好聞的香氛,疲憊的身體緩緩放鬆,肆意在被單上扭動翻滾,試圖讓香氣將自己包裹的更緊——冷調白檀是封疆身上慣有的味道,此刻還混合著絲絲甜甜的奶香,隱約雜糅著玫瑰與陽光乾爽的味道,於是這份安全感里更添了幾分浪漫與溫馨的氛圍。
沉醉的昏昏欲睡中,一隻大手拖著她的腰腹將她「撈」了起來,呼吸觸在她頸側,接著便是輕柔的一個吻,聲音裡帶著幾分痴纏:
「看來這個香氛你是喜歡的,不枉我請人調了這麼久。」
她「嗯」了一聲,轉進他懷裡使勁蹭了蹭,嘟囔著給「喜歡」的程度加碼:
「很喜歡,是你的味道…」
他笑起來,輕吻落在她唇上,柔聲道:
「以後就是家的味道。」
回應著他的吻的嘴角勾起笑意,她想主動些,卻在試圖將這個吻升溫的時候,被他握住了手掌,繼而整個人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今晚你太累了,該好好休息。」
可她卻扭捏著發出了不情願的悶哼聲。
封疆倏爾無奈,鼻尖與她相對著蹭了蹭,溺愛的笑道:
「你啊…癮怎麼比我還大。但是今晚真的不行,你哥還在樓下等我談事…」
誰知他這話一出口,辛伊荻突然不再耍脾氣了,眸光倦怠的望著他,別有深意嘆了句:
「要他不要我是吧?」
短暫的愣神之後,封疆略為「崩潰」的笑起來,鼻尖抵在她臉頰上磨蹭,逗她道:
「你看看自己困成什麼樣了!都說胡話了!你睡不睡?不睡就跟我下去接待客人,好歹是你哥!」
「不去…」
這樣說著,她往他懷裡鑽的更深了些,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輕舒出口氣。
她的這個反應封疆著實覺得有趣,趁著她睡意朦朧,套她話道:
「你不喜歡你哥嗎?」
「嗯…」
「為什麼?」
這個問題換來了她久久的沉默,他以為她睡著了,剛準備把她放下,卻聽她道:
「因為…他欺負你…」
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答案,愣神的片刻便聽門邊傳來略顯尷尬的咳嗽聲,轉頭看去,原是艾爾溫特立在門邊,他該是聽見了辛伊荻臨睡之前說的那句話,此刻神情有些尷尬。
小心翼翼的,他將熟睡的辛伊荻放進被子裡,腦袋碰到枕頭,她的鼻腔里發出了舒適的悶哼聲,糯糯的,像只慵懶的貓,不多會兒便發出了細切的鼾聲。輕輕在她額前落下一枚淺吻,他這才依依不捨的從床前離開,調暗了臥室里的光線,跟艾爾溫特一同回控制室去。
這一覺辛伊荻睡的很沉,甚至不知道艾爾溫特是什麼時候走的,荊棘鳥又是什麼時候轉移了陣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隱約能聽見跑操的哨音與海浪和鳴。
起身拉開臥室窗簾,窗外是綠色的山林,一道細細的泉水沿著山勢奔流而下,這個角度看上去宛如山間縈繞的銀色絲帶——這是沉船灣里特有的景色。
本以為不過是連夜換了個營地想給她個驚喜,但當她換了衣服來到主控室里,邊喝水邊透過駕駛室的舷窗看向海灣,眼前的景象驚得她差點沒一口水嗆到自己。
面積不大的金色沙灘外,金鱗會的艦隊一字排開,城牆一般,將不大的海灣圍得密不透風,正中的一台流線型造型尤為別致,體型比旁邊的星艦都要小巧,但看起來也知道它的速度不容小覷。
不用想也知道,這台造型別致的穿梭艦自然是艾爾溫特的座駕。
看著眼前被「堵」完了的海景,辛伊荻不禁覺得鬱悶,喚道:
「天狼星,有必要防禦到這個地步嗎?」
呵呵乾笑兩聲,天狼星訕笑著回答她:
「兩位大少爺說了,非常時期,有備無患。」
天狼星話音落下,辛伊荻的背便靠進了一個結實又冰涼的懷抱里,她已經習慣了他突然的擁抱,側仰起頭享受他的親吻和安撫,聽他柔聲解釋道:
「確實是我要求的。從昨晚開始,磁場異動的頻率已遠超我們的預警,東海岸過於空曠,一旦發生蟲洞滲透,我們勢必孤立無援。」
「嗯,這個我理解。但是有必要這麼大陣仗嗎?咱們也不是打不過…」
確實,以辛伊荻的實力,這種程度的蜃影根本不需要艾爾溫特出手,但他們的這位大表哥另有擔憂:
「她的能力你今晚是見識到了的。就伊荻她們家祖傳的做派而言,我比較擔心第一領域的安危。」
能一劍斬碎整條通道的可怕力量,若是在獵戶座海域失控,只怕毀滅的就不僅是一個蟲洞,那麼無足輕重了。
「以我對她們家人的了解,跟她們講道理是沒有用的,現階段要想避免這個情況發生,最靠譜的方法還是你儘快拿下塞蒂拉亞,重啟磁場秩序,唯有這樣才能確保這裡,乃至整個第一領域的長治久安。」
對於艾爾溫特的這番見解,封疆深表贊同——當初在鎏金石荒漠他已經見識過了,辛伊荻那句「我承認有賭的成分,但是要麼我們活,赤蚺死,要麼我們一起死」,他至今想來都心有餘悸。
這個世界確實不夠好,即將到來的病毒災難或許會讓它變得更糟,但再糟也還沒到該被毀滅的地步。
「封疆?」
聽辛伊荻喚他,他才恍然醒過神來,柔聲「嗯」了一聲,抱歉道:
「我走神了,你剛才說什麼?」
辛伊荻嘆了口氣,轉過身凝視著他道:
「我說…你身上好涼,一大早去哪兒了?」
被她這麼一問,封疆著實一愣,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冷,反問道:
「涼嗎?」
「嗯。你不冷嗎?到底去哪兒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坦白道:
「你哥不是說要給我安排特訓嗎?開始了。剛游泳回來。」
「遊了多久?」
封疆眯著眼睛想了會兒,張開手掌:
「早上5點,到剛才。」
「五個小時?!」
直到聽見辛伊荻這樣驚呼,封疆才意識到竟然在水裡泡了這麼長時間,一時間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便聽她催促道:
「快去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一會兒要著涼了!」
他本想辯解自己不冷,但看著她寫滿了擔心的眼神,他腦子裡忽然有了其他想法,眸光里曖昧的氛圍迅速升溫,她自然看見了,但完全沒有躲閃的機會,他起手便將她抱起來。
「封疆!你幹嘛…」
「不是夫人說的,讓我去洗個澡暖暖身子?你不監督我,怎麼知道我有沒有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臨近中午,阿里亞斯承諾的石碑和玻璃盤都送到了沉船灣海岸,黑色岩板跟辛伊荻那本書上的彩頁一模一樣,每一塊都又大又厚,八個身強力壯的僱傭兵才能搬動一塊,放在沙灘上很快就被太陽曬的發燙,無法觸摸。只是那岩板上並沒有任何文字,只有滿版交錯重疊的線條,或深或淺的,找不到任何規則和線索。
正午的陽光太烈,封疆必然不會縱容辛伊荻就這樣曬著,哄她回到荊棘鳥先看玻璃盤,她便也沒拒絕,回到控制室便見一隻巨大的木箱子在大廳正中放著,見辛伊荻來,阿里亞斯親自將箱子打開,諂媚的將箱子裡蓋著公布的物件取出來擺在島台上。
直到這時辛伊荻才意識到這個蓋子的實際尺寸有多驚人——長邊足有一米,外延弧度均勻圓潤,內里卻是平直的,設計成了四稜錐的造型,蓋鈕也是倒置的四稜錐,碩大的一枚,辛伊荻的手指甚至無法將它的包裹住,看起來確實更像是立柱,難怪會被阿里亞斯當做是托盤,而非蓋子。
整個蓋子都很乾淨,唯有蓋鈕的四邊刻著圖案,端詳片刻之後,辛伊荻讓天狼星關了燈,待控制室慢慢暗下來,她點亮手電,照在了蓋鈕頂上。
如果盤子是利用光線原理投射出塞蒂拉亞都城的圖案,那這蓋子的秘密必然也要由光線解開。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眾人驚訝的看見手電的光在四稜錐里折射,匯聚在蓋子內壁上,又在蓋子裡金字塔一般的四稜錐空間裡交織出光網。
這竟是一個設計精巧的全息投影台!
可當大家紛紛開始期待它最終呈現的畫面時,卻又發現不管辛伊荻手中的光源從哪個角度照射,光線都只是呈網狀分布著,始終構不成完整的圖案。
反覆嘗試了幾遍之後,沮喪的神色爬上辛伊荻的眉眼,她悻悻將手電關了,看著那晶瑩剔透的蓋子一籌莫展。
相較於辛伊荻的苦思冥想,艾爾溫特選擇了更直接了當的方式,看向依然目瞪口呆的阿里亞斯問道:
「你們家族有關於這個盤子的說明嗎?記錄也可以。」
意料之中的,老賊王茫然的搖了搖頭:
「沒有。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這東西這麼神奇,難怪祖輩們留下家訓,說這套大寶貝無論如何都要留住,果真是寶貝啊!」
艾爾溫特敏銳的捕捉到了他話中的重點:
「這套?這玩意兒還有其他配件?」
被他這麼一問,阿里亞斯冷汗都下來了,木訥的點了點頭:
「本來底下還有一個盆,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像一個巨大的方形糖果罐,我也是小時候在老照片裡看到過。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只就剩下了這個托盤…不是,蓋子。」
話到這裡,阿里亞斯眉頭突然一皺,繼而若有所思的繼續道:
「我記得…在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我的祖父跟我說過,這個玻璃缸並不是我們的族人鍛造的,很久以前,海底的神域崩塌之後的某個黃昏,這個玻璃缸突然出現在海岸邊,族人費了好大力氣將它從沙子裡拖出來,發現裡面裝的都是海水,只是那海水的顏色極其特別,是乳白色的,還有很多閃亮的漂浮物,就像混進了會發光的沙子。當時他們說,缸里的海水中似乎有一條大魚的輪廓,好像還會遊動。
因為太好奇了,先祖們絞盡腦汁將蓋子打開,誰知就在打開的瞬間,裡面的海水瞬間變成了血紅色,繼而發黑,惡臭撲鼻。有膽子大的強忍著噁心往裡面灌海水,想要稀釋裡面的液體,可是新注入的水不但沒有起到稀釋效果,反而也變成了黑色,臭味更濃。」
老賊王的話到這裡就終止了,辛伊荻好奇的問接下來的故事,他卻又茫然的搖了搖頭,真誠道:
「後面的事…我的祖父沒有告訴我。我問了很多人,拼湊出的故事結局是這樣的:先祖們本想將它重新丟回海里,但是方式的族長擔心這樣做會污染整片海水,於是在商量之後,大家只好把它重新蓋起來,扛到後山用土掩埋起來。至於後來是怎麼被挖出來的,挖出來之後有沒有其他的怪事,我就真不知道了。」
這段神奇的往事聽的眾人一時著迷,醒過神來的時候,卻見宋逸澤不知何時從荊棘鳥離開,此刻又帶了幾個人回來,站到玻璃蓋子旁邊,指揮道:
「小心點,把它抬起來,搬出去。」
辛伊荻不禁詫異,看著封疆道:
「你要做什麼?」
封疆卻滿臉神秘的笑容,攬過她到自己身邊,又攏著她跟著宋逸澤往荊棘鳥外去,看著他們將蓋子放在沙灘上。
正是漲潮時分,海水不多會就將蓋子淹沒,只留下蓋鈕在水面上露著。
陽光從正上方投射下來,穿過倒置的四稜錐蓋鈕,又被蓋子內壁折射,在海水中交織出一個具象的圖形來。
端詳了幾秒,宋逸澤興奮的嚷起來:
「老大!是鯨魚!一隻長著鱗片的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