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萊蒙!
全息投影的形象正是此刻就守在沉船灣外海的「海神獸」帕萊蒙,只是還未及將它和底下的塞蒂拉亞平面圖聯繫起來,宋逸澤又驚呼起來:
「老大!鯨魚真的在水裡游起來了!真的有會游泳的魚!」
「逸澤,接著。」
聽封疆喊他,宋逸澤抬起頭來,便見一個黑色物體在空中划過一道拋物線落盡他手裡,正是封疆的手機,攝像功能已經開啟,他立刻明白了封疆的意思,卻還是聽到他說:
「每個角度都拍點視頻,然後就把蓋子抬回來吧。外面太熱了,抓緊拍好回來,別中暑。」
不多會兒,宋逸澤便將手機還給了封疆,又按照辛伊荻道指示,將玻璃蓋子放到了涌動著藍色光柱的島台上,光柱被玻璃蓋片刻截斷,之後又擴大了兩倍,直到將整個蓋子都包裹在光芒里,而那藍色光芒也被蓋子精美的刻面折射出不同的角度,交織成一片光網,島台上一時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封疆則把視頻通通傳給了天狼星後台,吃個午飯的功夫,數據模型便生成完畢,天狼星邊將示意圖呈現在主屏上,邊一如既往的先做免責聲明:
「蓋子的工藝過於複雜,我暫時沒辦法對它做精準的復刻,只能從剛才的視頻里進行模擬。可能會有出入,你們湊合著看看。」
屏幕上此刻呈現的是一套立體側視圖,從上到下依次是帕萊蒙、塞蒂拉亞和水下金字塔神廟,帕萊蒙圍著塞蒂拉亞徘徊遊動,其中暗藏的隱喻已經非常明確了。
「這玩意的設計實在是太魔幻了,每一種光譜折射出的路徑都不一樣。」
這樣說著,屏幕上出現了不同光線的折射效果,只見那些光線都四下散開,沒有一術能形成視頻里出現的「遊動的帕萊蒙」。
「你試試看太陽光。照射角度的話…正上方直射。」
聽封疆這樣提醒,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感嘆號,控制室頂上的層板逐一開啟,辛伊荻也是第一次知道這整台星艦竟然還能變形成「敞篷」的!
陽光是有了,但光線卻也只是聚在了蓋子裡團成了一個光球。
「再加上這裡海水的折射率,就…模擬陽光穿透海水,再穿透蓋子,然後照射進容器里的海水那個狀態,能理解嗎?」
這一次,屏幕上的感嘆號變成了紅色。
加上這兩個數據之後,待進度條跑滿,屏幕上果真出現了鯨魚的形態,惟妙惟肖。再加上海水流動的速度和方向之後,帕萊蒙果真在屏幕上遊動起來。
「太恐怖了,到底是什麼樣的設計鬼才能把這些因素都考慮進去,才鍛造出這麼個精密的令人髮指的玩意兒!」
天狼星的這句感嘆著實把在場眾人的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到底是什麼秘密,需要用這樣的方式藏起來?巨額寶藏嗎?」
聽阿里亞斯這樣問,三位領主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半晌才聽艾爾溫特話中帶笑道開口道:
「如果我說這就是個做工精美的器皿,你們會失望嗎?」
無需多言,辛伊荻已經用表情告訴了他答案——自然是失望的,不僅失望,還有些無助。
她不禁看向封疆,眸光里除了失望,還帶著些歉意——大費周章的找到了蓋子,卻好像幫不上什麼忙。
封疆的神色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辛伊荻意料之外的淡定,品味幾秒之後,辛伊荻疑惑問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蓋子即便找到了也沒什麼用?」
他卻也不瞞她,坦然道: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恐怕是這樣。如果塞蒂拉亞不是被鎖定的情況,這套器皿確實記錄了通往神域的通道,而且這條通道我們已經找到了。」
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天狼星調出了不久前聲納探測的海底地形圖,刀削般的斜面倒真符合四稜錐的一條斜邊,就像眼前這個玻璃蓋子的蓋鈕。
「如你所知道的,這個入口在海底4000米以下,又被潛層淡水環繞著,第一領域目前的技術,沒有設備可以抵達。」
話到這裡,艾爾溫特把話頭接了過去,總結道:
「所以,振興塞蒂拉亞的重任,就在你家大少爺身上了。」
可是聽見這句話,辛伊荻卻沒有絲毫喜悅,眸光凝視著他,隱隱升起幾分怨氣。
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封疆一怔,不及解釋便聽她問道:
「既然你也說,前往塞蒂拉亞的通道沒有設備可以抵達,你要怎麼去?再跟十幾年前一樣,賭命嗎?」
氣氛頓時凝重,誰都不說話,這便是默認了。
凝視著她的眸子,封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喉嚨似壓著塊石頭,反覆動了動,卻只知道喚她的名字,還沒想好要怎麼往下說,便聽她沉聲問道:
「是你自己的決定,還是他慫恿你的?」
這個「他」,自然是指他們這位大表哥。
辛伊荻此刻的眼神像只慍怒的母獅,仿佛只要他說是艾爾溫特的主意,她便立刻會撲上去將他撕碎。
而她也是這麼準備的,正在他猶豫要如何回答的間隙,她垂在身側的手旁竟憑空裂開了一道縫隙,銀白色電光流動,白金色劍柄就像感應到她的存在一般,自動送進了她的掌心裡。
緊接著,一柄金銀交錯的細劍便被她從裂縫裡抽了出來,不過兩指寬,劍身卻頎長無比,算上劍柄足有兩米,從她身側揮出時發出尖銳的破空聲,銀輝在眾人面前晃過,封疆戰術反應的閃身躲避,艾爾溫特沒想到這位「盟友」居然會躲開,猝不及防想要躲閃的時候,劍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口,喉結滑動,都會感受到輕微的刺痛。
相較於昨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抽出的那把「巴緹斯龍劍」,這把劍她抽的輕而易舉,如果不是磁場越發不穩定,那便是辛伊荻潛意識裡覺得眼前的局勢更值得她緊張和害怕。
艾爾溫特玩味的目光在封疆和辛伊荻身上依次掠過,最後還是停在了封疆身上:
「哥們兒,河都沒過,就急著拆橋了嗎?」
被他這麼一喚,封疆才醒過神來,抬手按住辛伊荻的劍身,看著她道:
「是我自己要求的,跟你哥無關。」
辛伊荻何曾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但偏偏就是要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她才願意相信。
眸光恍惚的片刻,封疆又給艾爾溫特的免死金牌加了個碼:
「你哥昨晚試圖說服我放棄的,但是我不願意。」
相持片刻,辛伊荻手中的長劍緩緩隱去,就像它出現時一般悄無聲息。道了聲「失陪」,辛伊荻轉身離去,封疆從沒見過她這般態度,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還是艾爾溫特拍了拍他肩膀:
「去跟她聊聊吧,是我們的決定太突然,沒來得及跟她商量。換做是你,你也會生氣。」
應了聲好,封疆拍了拍宋逸澤的肩膀,示意他接手控場,自己提步追她去,只是出了駕駛艙,他卻又不知道去哪裡找她,荊棘鳥這麼多艙室,她真要想把自己藏起來的話,給他一天都未必找得到。
躊躇片刻,他最終往臥室去——她如果想在旁人面前失態,就不會憤然離開駕駛艙,而她如果不想被別人知道,沒有監控的臥室是最好的選擇。
很欣慰的,他選對了,就這點而言,他還是了解她的,就像她知道他會來追她,剛走進臥室門,她便已開口道:
「封疆,我們回去吧。」
聞言一怔,他緊了幾步向她去,雙手扶著她的兩邊手臂,垂首在她耳邊柔聲問她:
「怎麼了?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回去?我們的目的都沒達到呢…」
「完成了,不是一開始就說,只是來度假的嗎?在今天之前,我都很開心,目的已經達到了。」
那就是說她現在不開心。也是,她若是開心,怎麼可能當著那麼多人面對艾爾溫特揮劍相向。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發這麼大脾氣…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的寶貝才能消氣?」
跳過起因經過直接問解決方法,這是封疆處理問題的習慣。可這樣問完,她卻久久沒有回答,他側過臉看她,她卻越發躲閃的將頭轉開。
在心裡嘆息一聲,他用更溫柔的嗓音同她道:
「伊荻,解鎖塞蒂拉亞,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你知道的…」
「我們有。塞蒂拉亞沒有那麼重要。」
「怎麼不重要了?不是說解開塞蒂拉亞滅亡的原因,就有可能中斷奧姆病毒複製,我們可以有機會挽留這個世界嗎?」
「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重要。」
「可是你也感覺到了,只有這裡,你才能打開鎏金石荒漠的通道。如果我能解鎖塞蒂拉亞,就能重整這裡的磁場,我想帶你回家…」
「我可以不回去,鎏金石荒漠也不是非要不可。」
「怎麼會不重要呢?那裡有你很重要的回憶…」
封疆話沒說完,辛伊荻卻截斷了他:
「也只是回憶!即便回去,我也不可能見到我的親生父母,於我而言,現在只有你是活生生的,我不要你也只能存在回憶里,然後在餘下的時光里,小心翼翼的保存著,生怕哪一天這些記憶會模糊了,缺失了,甚至再也想不起…」
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他將手掌從她的手臂上移開,將她交握在身前的手包裹進自己的手掌里,輕輕摩挲著,安撫她:
「不會的。我保證會回來的。」
「連游泳都才剛學會,你拿什麼保證?」
這台拆的還真扎心!不及辯駁,便聽她又道:
「況且,這是會游泳就能應付的事嗎?你知道的,即便有避水晶核,下潛兩百米已經是極限了。萬一獵裝破損,萬一晶核失效,萬一遭到偷襲…你根本沒辦法及時返回海面!即便你真的是塞蒂拉亞親選的領主,也不意味著你能像魚一樣在水裡呼吸!」
這段數落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
上次他這樣數落她的時候,她是怎麼做的?
對了,受傷。她當時受傷呼痛,有效的轉移了注意力,讓他沒能繼續責備下去。
但是這個方法顯然不適用,剛才一直好好的,突然說哪裡疼,怎麼想都太假了。
許是聽他一直不回答,辛伊荻只覺得他心不在焉,越發氣惱的喚道:
「封疆!你有沒有在聽啊?」
他如夢初醒,打馬虎眼試圖搪塞過去:
「有。聽著呢。夫人教訓的是。」
「那你說,你拿什麼保證自己能回來?」
「你啊。」
聽見這個回答,辛伊荻著實一愣,擰著眉回過頭看他:
「我跟你說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經點?」
「很正經啊。你就是我回來的動力和方向。為了你,我一定會回來。」
這邏輯聽起來沒毛病,但又好像有哪裡不對,不及想明白,他的唇峰已蹭上了她的側頸,嗓音裡帶著些許痴迷,啞聲道:
「畢竟…我怎麼忍心讓我傾國傾城的夫人獨守空房,鬱郁終日呢…」
吻還沒落踏實呢,她卻忽然往後一縮,斜睨著他,嘴角勾著絲壞笑:
「誰說要為你獨守空房了?」
「剛才不是你說會保存關於我的記憶,生怕不小心忘記嗎……」
「嗯,我會想你的,但是也不至於跟自己的生理需求過不去。」
心裡咯嘣一聲,封疆隱約聽見了自尊心破碎的聲音。
不由分說的,他猛的將她身子轉過來,強迫她與他面對面立著,手在她身後相握,牢牢將她鉗制在懷裡,眸光狡黠中又帶著些許陰鷙,注視著她問道:
「想著我,卻還能跟其他男人廝混,伊荻,我是不是太小瞧你了…」
她卻也不懼他,仰起頭來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是你先拋棄我的,我不懲罰你,難道要懲罰自己?」
她這話好像也沒有問題,如果她真的會這樣做,他反而該放心才是,可他心裡此刻卻是成倍的不安與酸楚,不假思索的托著她的背強迫她迎向自己,唇峰落在她的喉嚨口,剛碰上便成了輕咬,仿佛要用這種方式阻止她繼續描繪他發生意外以後的情形,聲音低低的開口道:
「不許…伊荻,我不許你有這種想法,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被他撩撥的躁動難耐,只要他的牙齒還在她喉嚨口,她便覺得嗓子都是乾的,掙扎著想阻止他:
「你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分明是你要冒著個險的。如果你真的回不來,那就是你先不要我…」
「誰說我不要?」
他突然出聲打斷她,嗓音低沉,帶著她無法描摹的威懾力,像是從胸腔里吼出來一般,聽的她忽然一個顫慄,未及醒過神來,他的雙唇離開了她的喉嚨口,卻又準確的含住了她頸側的「信風帶」,刺痛感自皮膚傳來,辛伊荻蹙眉想從他的禁錮里脫離,但察覺到她的意圖,他卻不管不顧的將她擁的更緊:
「伊荻你記住,你的一切我都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從未見他如此直白又霸道的宣示自己的所有權,這一刻她竟有些害怕,不敢再激將他,雙手摟上他的脖頸,默默承受他肆意的占有和宣洩,直到她的喘息里染上哭腔,他才終於頓了頓,眸光里的狠戾稍退,放在她腰間的手掌緩緩抬起來,覆上她的後腦勺,掌心顫抖著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有些無措的對她抱歉道:
「伊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抱歉,是不是很痛?」
她抿著唇不答話,側過臉想埋在他頸間,卻看見他皮膚下隱隱跳動的脈絡,橘粉色的,似乎在微微泛著光。
短暫的愣神之後,她輕輕吻上了那方搏動的皮膚,烙下一枚深紅的印子。
「伊荻?」
「要回來…」
囈語著,她修長的五指伸進他不長的頭髮里,似是祈願,又似是懇求般低聲道:
「封疆…拜託你一定要回來,我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