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造了什麼孽,同時見到三位

  回到會場的時候,場內已經轉入下半場活動——吃飽喝足,自然要「小賭怡情」助助興,這個環節是阿里亞斯贊助的,也算是對他入駐的「資質考核」。

  四個人分三組返回會場,本著「做戲要做全」的信念感,封疆和辛伊荻特地繞道從廁所的方向回來,雖然如廁時間長的令人費解,但既然兩個人結伴而行,加之辛伊荻明顯的疲憊神態,費解也變成了「可以理解」。

  封疆素來對遊戲局沒什麼興趣,待安排辛伊荻在沙發坐下休息,又差人給她拿來水果和飲料,這才到幾位「重要嘉賓」在的桌台轉了幾圈,只說公務要處理,必須先行離席,而後便回到辛伊荻身邊,卻也只是在扶手邊坐下,攬她肩膀靠進他身邊,手掌輕撫她的發頂和側臉——這一戰對她的體能消耗極大,特別是剛開始的那段鏖戰。

  作為軍人,嚴韜也是不玩牌局的,抽完煙也來到辛伊荻所在的沙發去,見她閉眼靠在封疆身上休息,關切問道:

  「沒事吧?」

  顧盼生輝的眸子睜開了,她看向眼前的男人,強顏笑著搖了搖頭:

  「休息下就好了。」

  聽她氣息虛弱的應聲,封疆不禁心疼,接過話頭道:

  「剛才就該直接帶你回去,幹嘛非得逞能回來露個面呢?」

  「這麼多人呢,我不想別人背地裡我弱不禁風,纏著你不顧大局。」

  在維繫他的面子這件事上,她似乎總是格外用心,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他自己。

  「好吧,那你再休息會兒,等緩過來些我們就回去。」

  見她點了點頭,眉眼又閉上了,封疆才看向嚴韜換了個話題,道:

  「晚上去我那兒聊聊?荊棘鳥有客房。」

  「不必麻煩了,晚上得歸隊。在這兒坐會兒差不多也得回去了。」

  他既然這樣說,封疆便也不堅持,道了聲「行吧,來日方長」,卻聽嚴韜自己開口道:

  「但是現在可以聊聊。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聽他這樣問,封疆揉著下巴仔細想了許久才抬起眼看他,認真道:

  「說起來我是蠻驚訝的,關於您是聖殿騎士這件事…這個身份北陸知道嗎?」

  「我要說我所在的騎士團就是隸屬於北陸官方的,你信嗎?」

  雖然猜到大概是這樣的關係,但聽見肯定的回答從嚴韜的嘴裡說出來,封疆還是覺得有些錯愕。

  他的這個反應是在嚴韜的預想之中的,不用他追問,嚴韜已顧自繼續說到:

  「每個領域都有自己的聖殿騎士,他們是領主的劍和盾,但同時也是領主的尺和鏡。自古以來,騎士王制裁領主的事屢見不鮮,而騎士被領主驅逐出境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兩百年前——也就是超維度大航海時代開始的時候,北陸注意到了騎士團這股唯一能與領主對抗的力量,廣泛召集被驅逐的騎士,通過各種詔安政策,同化拉攏,組建隸屬於第一領域的騎士團用做抵禦跨緯度入侵的王牌。

  我們的職責不僅僅是監控北陸範圍內『超領域個體』的活動,所有有可能威脅到北陸,乃至第一領域的跨維度活動也都歸我們監管,必要時出手處置。」

  「超領域個體?比如領主?」

  嚴韜點了點頭:

  「但是領主畢竟少。很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一位,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居然在今晚同時見到三位!」

  調侃之後,嚴韜又繼續道:

  「其實你們現在生活的第一領域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安穩。早年跨維度大航海形成的種族融合,留下了很多來自其他空間的序列,他們不同於你我,有明確的身份定位,很多人甚至連自己是混血都不知道。比如……」

  話到這裡,嚴韜緩緩收了聲,朝他另一側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封疆轉過臉向他暗示的方向看去,便見阿里亞斯同艾爾溫特結伴向他來。

  不知為何,此時的阿里亞斯看起來有些拘謹,不像之前見到的時候那般大大咧例,神色甚至有些惶恐,到了他面前卻也不說話,還是艾爾溫特替他開口道:

  「你們重新認識一下吧,封疆,就序列而言,你們倆算是同族。阿里亞斯家族是裂尾鮫人的後代,但不似你運氣好,他們的序列不在領主之列。關於尋找塞蒂拉亞這件事,阿里亞斯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封疆不答話,卻聽得辛伊荻輕笑道:

  「原來如此,我還在想為什麼西海群島會被命名為『帕萊蒙特』,按照語法來說,可以理解為在『帕萊蒙』這個名字後面加了個物主代詞,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沒想到竟然真的跟塞蒂拉亞有關。」

  小海神的島嶼,知道這樣給自己的根據地命名,必然是對塞蒂拉亞的文明有所了解,更是阿里亞斯家族血脈信仰的昭示。

  而這也更能解釋的通為何遭受幽靈裂隙襲擊之後,老賊王仍不放棄基地,哪怕重建需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哪怕要卑躬屈膝的向其他勢力委曲求全。

  這件事已經不僅僅關乎責任和生存,更是刻在序列里的使命信仰。

  見辛伊荻意識到了基地取名的「小心思」,阿里亞斯連連點頭:

  「西海群島曾經是塞蒂拉亞的後門,也是海神休憩之地。我的先祖們長期記錄神聖之地的情況,那些碑刻都存放於北島舊寨的地窖里,只可惜年代久遠,已經沒有人能看得懂上面的文字…如果對您有幫助,我現在就回去把這些石碑送過來!」

  「既然如此,那便有勞您送一趟了。不過也不急於今天。今晚您就安心把在這裡的首秀安排好,我應該也還會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跟您合作還是很愉快的,以後我也不會長時間駐紮在這裡,有您替我坐鎮主場,我倍感安心,確實不想出什麼紕漏。」

  思量著這番話,阿里亞斯連聲應好,便聽辛伊荻突然若有所思的問他道:

  「不知道您先祖留下的收藏品里,有沒有玻璃,或者琉璃製品?」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阿里亞斯還是點了點頭:

  「有,而且很多。不過早年翻新北島基地的時候,處理過一批品相不好的和破損的……怎麼?您對這種工藝品感興趣?」

  但凡她說感興趣,老賊王能再領給她裝一船琉璃工藝品過來!

  「只是聽說塞蒂拉亞遷移到陸地的一支擅長琉璃鍛造工藝,能用落月砂鍛造出精美絕倫的工藝品。」

  「是的。北島基地的後山至今保留著整個鍛造生產線,只可惜年代久遠,鍛造技藝已經失傳。不過如果您有興趣的話,下次過來我可以陪您去看看。」

  應了聲」好,辛伊荻又問:

  「那……您的收藏里,是否有大物件,大概……這麼大,看起來像只蓋子……」

  原來她竟是要問這個!

  如果如阿里亞斯和艾爾溫特二人所說,阿里亞斯家族是裂尾鮫人的舊部,他們在尋找到「蓋子」確實極有可能就在西海群島上!

  想明白這一點,封疆不禁感慨辛伊荻的機智,這種反應能力和聯想能力堪稱「絕了」!

  只見阿里亞斯凝著眉頭想了片刻,忽然眸光一亮,拿出手機來一通翻找之後,呈給辛伊荻看,問道:

  「是這個嗎?」

  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堆滿了各色珠寶,可謂珠玉繽紛,滿目琳琅。便是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奇珍異寶里,辛伊荻認出了那隻碩大的托盤——從畫面上來看,這隻托盤的尺寸和樣式與資料里看到的托盤確實相符,只是沒看到細節,辛伊荻也不好斷論。

  她又將圖片轉給封疆看,封疆將手機拿過來仔細端詳了片刻,遞給阿里亞斯,詢問道:

  「這個托盤還在你手裡嗎?方不方便跟文獻一起帶過來,借我們看看?」

  誰知話音落下,阿里亞斯卻反應劇烈的擺起手來,連聲道:

  「不不不……」

  聽到這個回答,封疆和辛伊荻二人心中都是一驚,難道這個托盤已經跟他說的那批殘次品一起處理掉了?

  追問的話還沒出口,老賊王又追著解釋道:

  「不要說借。帕萊蒙德島的一切,都是屬於塞蒂拉亞的,您是救過我族人的盟友,也是海神親選的領主,這個盤子不過是物歸原主,明天,明天我就跟石碑一起送過來!」

  封疆不得不承認,借著「領主」這個身份,談判似乎都暢快許多。既然都達成了一致,封疆便也不再多逗留,帶著辛伊荻先行離開會場,艾爾溫特也跟著一起離開——他跟封疆還有很多事要聊,從辛伊荻到塞蒂拉亞,這是他跟封疆達成的一致,但很顯然,他們的共識並沒有經過辛伊荻的認可。

  當辛伊荻看見艾爾溫特同她和封疆一起走出會場,並且久久沒有要告別的意思,直覺他們有事瞞著她,於是停下腳步看著他道:

  「哥,你不是應該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跟阿里亞斯一起回帕萊蒙德基地嗎?」

  男人聞言略顯侷促的撓了撓頭,將眸光投向深邃的夜空,無端感慨道:

  「雖然也沒指望過分別的時候你會依依不捨,但也不至於才見面就下逐客令吧?好歹我是你哥……」

  這話聽的封疆不禁頭疼——果真是第一次見面,他還不太了解他這個妹妹的個性,越是這麼說,辛伊荻越是不會給他留面子。

  「伊荻,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關於塞蒂拉亞和你的事,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跟他細聊,接下去我們大概要做一段時間鄰居了。非常時期,多一個人護著你,我安心些。」

  看著辛伊荻滿臉錯愕,站在一旁的哥哥卻顯示出了難得的「通情達理」:

  「我的船在來的路上了,放心,我是有眼力勁的,該留給你們的二人空間保證留夠,但是這小子的特訓時間,你也一點別想占用。」

  「特訓?」

  「你們不是迫切想解鎖塞蒂拉亞嗎?就憑你們兩個半吊子,能做得到?」

  這確實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他能留下來幫忙再好不過了。

  辛伊荻莫名有些感動,只是這份感動還未及表達,男人又道:

  「事實證明,讓種子自由生長是不靠譜的,我們已經練廢了一個號了,好在是自己家的地盤,再等幾年問題不大。但塞蒂拉亞至關重要,容不得絲毫閃失…」

  話音未落,火光便在封疆眼前一閃而過,迅雷不及掩耳的徑直向艾爾溫特衝去,男人靈巧的閃身躲過,火球「啪」的閃爆開,消失在空氣里,驚魂未定,第二發又在辛伊荻手心醞釀而起,不及發出,封疆趕緊將她摟在懷裡——他好像知道艾爾溫特胸口的燒傷是怎麼來的了,這貨的嘴是真欠啊,夸的好好的,非得再損一嘴,怪不得辛伊荻炸毛。

  然而解鎖這段過往記憶的,顯然不僅封疆一個。

  塵封了二十年的記憶,在這一刻與眼前的景象重合,他仿佛看見當年弱小的他不顧一切的攔在她身前,若不是他螳臂當車,她也不至於情急之下誤傷了他這個哥哥。

  也偏偏是情急之下的一擊,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讓整個神域為之震驚。

  情不自禁的,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上前,手掌在兩個人頭頂依次拂過,仿佛大家長在安撫兩個頑皮的孩子,意味深長的嘆了句:

  「又回來了……也……挺好的……」

  辛伊荻聞言癟了癟嘴,卻也不再犟嘴,窩在封疆懷裡生悶氣,扛不住困意,竟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情緒整段垮掉,封疆笑起來,在她鼻樑上輕輕一刮,見她確實困了,於是邊安撫她靠在自己身上小憩,邊疑惑今晚登陸艦響應的特別慢,有些不耐煩的抬起腕錶看了一眼。

  這個動作被艾爾溫特看在眼裡,不發一語的,他抬起手臂像夜空里一揮,華光便向長空里散去,屏障被華光撕裂,緩緩消隱在夜色中,登陸艦的輪廓也出現在了半空里。

  「獵戶座海域有自然形成的磁場矩陣,這些磁場矩陣構成了聯通各神域的橋樑,樞紐的核心在塞蒂拉亞。千年前塞蒂拉亞被封印,矩陣平衡被打破,破碎的磁場又在這千年的時間裡重構,於是有了這片海域寧靜祥和的假象。在你到來之後,矩陣感應到塞蒂拉亞磁場復甦,正在慢慢重啟。」

  「所以你說…這裡至關重要…」

  「對。如果說柯黎佩斯是上鎖的門,伊荻是這扇門唯一的鑰匙,那你…就是她回歸的軌跡。」

  話音落下,他的眸光卻陡然冷峻,注視著夜空里不斷閃現的黑影,抬手釋放出金色的光刃,沉聲道:

  「但是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