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你要在終點等我嗎?

  用反重力通道卸貨是最快的方式,但往返的路程還是需要耗費些時間。金鱗會的艦隊剛準備從帕萊蒙特基地返航,嚴韜率領的的國家隊就已經抵達了金花灣海域。

  自那日在雲鼎公館分別之後,嚴韜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這個白撿的乾女兒了,最多在封疆發的相冊日誌里看看照片,還逃不掉被封疆秀一臉優越,所以這次相邀,聽說辛伊荻也在,特地給她帶了禮物,可是滿心歡喜的到了約定相見的地點,卻發現船去岸空,不見人影,老少校的火氣「噌」就竄起來了,一個電話彪過去,接通了便是一頓埋怨:

  「你小子野哪兒去了?!」

  「啊…臨時決定出來送個貨,在回去的路上了。」

  封疆一面漫不經心的回答,一面在心裡吐槽獵戶座海域的新聞傳播速度還真慢,這要是在北陸,只怕人還沒到帕萊蒙德基地,消息都已經鋪天蓋地的傳了一輪了!

  不過這樣想來,獵戶座海域倒還真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存在,不用在意那麼多陌生的眼光,自在的做自己就好。

  「別跟我打馬虎眼!老實交代你又打什麼如意算盤呢?」

  「剛用三船補給物資,換了位願意幫我看門的盟友。」

  聽見這個回答,嚴韜沉聲思考了一會兒——獵戶座海域昨晚突發「幽靈裂隙」的事他是知道的,為了避免潛在風險,團隊裡的專家組也預判了裂隙爆發的坐標,結論是在帕萊蒙德基地附近。

  承上啟下的一尋思,嚴韜立刻想明白了:

  「你小子跑這兒來做慈善了是吧?!我部隊也缺軍需,你怎麼不援助援助我啊?」

  「你要是都要一個特戰營來幫我守島,別說物資,登陸艦我都捐!」

  嚴韜自然也不是真要,嘟囔了句「無利不起早」,結束閒聊正色道:

  「我的人現在都到位了,你要是沒那麼快趕得回來,不如把定位發給我吧,我帶人直接過去做事了。」

  也不是不行。天狼星鎖定了駕駛系統,要把潛艇開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好,那就有勞嚴少校安排,我這邊準備啟程返回,估計三個小時後回到金花灣。」

  三個小時……嚴韜抬腕看了眼表,即便即刻啟程,抵達的時候也是凌晨了。

  無奈嘆了口氣,嚴韜妥協道:

  「我安排人先做事,有事會找你的。明天早上你再過來報到吧。」

  封疆是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眉眼一挑,不客氣道:

  「也行,既然您都安排好了,我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感念乾爹心疼我一片好意咯!」

  「少自作多情!明天早上七點半前出現在潛艇外,敢遲一秒鐘…」

  「陪你跑椰樹灘是吧?知道了。」

  嚴韜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收線之前還不忘補了一句:

  「你來就行。伊荻要是起不來就不用來了,讓她多睡會兒。」

  掛斷電話,封疆仰天長嘆一聲,轉頭看向正靠在他懷裡看書的辛伊荻,艷羨道:

  「還得是你有福氣,全世界都慣著你…」

  指尖的書頁又翻過一頁,辛伊荻卻沒再看,將楓葉做的書籤夾在紙頁當中,合上了書,學著封疆的音調嘆了口氣:

  「嗯,是,被全世界慣著的人,偏偏慣著你,也不知道誰更有福氣…」

  胸腔里忽然有電流划過,心臟被擊中的瞬間,連呼吸都隨之停滯,指尖微顫,他重重將她摟進懷裡。懲罰他「保持距離」之後,他的感官似乎變得更加敏銳,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溫柔的杏仁奶香氣,身邊的空氣似乎也柔軟起來,就像掌心裡的她軟嫩的皮膚,稍稍用力些都怕會留下淤痕。

  再回想起自己下午的粗暴行徑,封疆越發後悔,反思這段時間的放縱,他恍然大悟自從將她鎖在身邊之後,自己似乎過於沉溺在對她的占有和對自己主權的宣示里,忽略了她的感受,也幾乎快忘了只是這樣靜靜的相擁有多安心和愜意。

  感受著此刻的安寧,他忽然慶幸她及時按下了「暫停鍵」,才沒有讓他在「超速」的節奏上失控。

  良久,他長長舒出口氣來,像是要把沉積在五臟六腑里的渾濁連同腦子裡不受控的欲望通通排乾淨,末了,便聽懷中的辛伊荻輕笑一聲:

  「不怕水之後,肺活量見長啊。」

  「我肺活量一直不差的好不好!陪老嚴跑環島,你指望他給我放水嗎?」

  說起來也很奇怪,似乎自從來到金花灣之後,他的體能和反應力都有明顯的提升,這件事他在上次清剿龍船幫的時候就發現了,一舉拿下之後,嚴韜臨時起意約他椰樹灘慢跑,他當時是硬著頭皮答應的,隨時做好半路放棄的準備——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耐耗型戰士,先天性心臟病,當了二十多年「病秧子」,他從沒有刻意給自己安排過體能訓練。

  但是那天的慢跑對決他跑完了全程,呼吸比嚴韜這位老特戰隊員還平穩,甚至途中還好幾次放慢腳步回頭等他,氣的嚴韜大罵他不實在,扮豬吃老虎欺負他這個「老人家」。

  想到那天的「盛況」,封疆的嘴角比狙擊槍還難壓,辛伊荻自是看見了,蹙眉看著他:

  「想到什麼開心的事了?說出來讓我也開心一下?」

  「想到…上次他約我一起跑椰樹灘,我跑在他前面,沒想到他的隊員全在終點等著,意外見證了這個時刻。」

  話音落下,辛伊荻也噗嗤一聲笑出來,責備他道:

  「下次你可讓著他點!一把年紀了,虧你還喊他一聲乾爹!真氣出個好歹來,誰給你當靠山?」

  他卻也不應承,只是嘿嘿笑,笑夠了才正色問道:

  「睡覺吧?」

  她卻搖了搖頭,眸光晶亮的應了聲:

  「不困。」

  封疆故作絕望的嘆了口氣,無奈看著她道:

  「你明天能睡到自然醒,我可是要早起的啊,能不能心疼你老公一下?」

  眼波流轉,辛伊荻嘟著嘴點了點頭:

  「那…幫我倒杯水好不好?渴了…」

  「好~全心全意為夫人服務~」

  這樣說著,他在她面頰上一吻,起床去給她倒水,回來之後看著她把水喝了,關了燈,他卻突然留了個心眼,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他訂了三個鬧鐘,現在卻被取消的一乾二淨!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動的手腳!別說這間臥室了,整台荊棘鳥上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封疆只覺得哭笑不得——在大是大非辛伊荻活像個人間修羅,清醒冷漠的幾乎有些不近人情。但在給他「使絆子」這種小事上,她又像個處世未深的小姑娘,幼稚的好像智商都歸零了,生怕他看不到她的那點兒心眼子!

  暗自嘆息一聲,他將鬧鐘調回來,放下手機回身將她摟回懷裡,聽她囈語般問他:

  「不是說睡覺嗎,怎麼還看手機…」

  他知道她不是真睡了,只是想探探關鬧鐘的事他發現沒有。

  而他也不打算揭穿她,隨口扯了個謊:

  「哦~跟逸澤交代一下明天的安排,沒事,睡吧。」

  她「嗯」了一聲,轉過身蜷進他懷裡,貼著他胸口的嘴角微微上揚,他感覺的一清二楚,嘴角也不禁跟著她勾起個弧度來:

  「伊荻啊…明天我要是睡過頭了,陪老嚴跑椰樹灘,你要在終點等我嗎?」

  「好呀~」

  這聲好應的乾淨利落,清脆的不帶一點困意。

  果真,想看他跑環島的「狼子野心」呼之欲出!

  他的笑容里染上些許無可奈何,卻還是壓不過滿溢的寵溺和甜蜜,嘆了聲:

  「好吧…那你明天可就睡不到自然醒了…我喊你,你得起床哦…」

  毫無疑問的,封疆帶著辛伊荻一起遲到了,剛進溶洞便見嚴韜一身運動裝,拿著秒表卡時間,看著姍姍來遲的一對佳人慢悠悠的晃到了跟前,秒表一停:

  「七點三十分零四十八秒!你遲到了!」

  分明一臉嚴肅正經,但鬍子底下的笑是真的壓不住。

  封疆無奈的聳聳肩,抬手拍了拍辛伊荻的頭,笑道: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這兩天欠休息,體力不太行,一會兒真要跑椰樹灘,還請您高抬貴手。」

  「校場無兄弟。先開會,早開會早鍛鍊!這鬼天氣,傻子才跟你中午跑!」

  按照組織慣例,每次行動都得有個名字,這次行動,嚴韜稱之為「撈月行動」,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良好心態,「撈月行動」臨時會議的地點就定在了潛艇里,也剛好讓忙著檢修潛艇的專家們一起聽聽計劃,明確檢修的「標準線」。

  當被問及「為何判斷塞蒂拉亞就在金花灣海域」的時候,封疆隻字不提避水晶核的事,但他也知道沙灘上的礦石肯定逃不過科研隊的「琢磨」,只是道:

  「我們在潛水的時候,發現了『落月砂』,遍布在珊瑚礁上,符合失落神域『塞蒂拉亞』的描述。另外,這台潛艇收集到了海洋生物的鳴叫聲——我想你們昨晚也已經聽過了,一開始我們以為是已經滅絕的鯨魚,但是對比過聲波頻率後,我懷疑是傳說中塞蒂拉亞的守護獸『帕萊蒙』。」

  「帕萊蒙」是神話傳說里塞蒂拉亞的守護獸,能敏銳的感應磁場變化和洋流動向,從不同的生物里精準分辨出塞蒂拉亞的族人,「指引族人回歸故里,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

  傳說中「帕萊蒙」的體型比鯨魚還要大,尾巴覆蓋著鱗片,偶爾浮出海面的時候,就像一座小島,

  此言一出,在座的專家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討論了一會兒,終於有一人開口道:

  「無意冒犯,但是…封少,帕萊蒙是傳說中的生物,不瞞您說,我們昨晚並沒有聽見您說的鳴叫,或者…您還有其他的依據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

  聽他這麼說,封疆倏爾不解,側頭看著辛伊荻,微蹙的眉頭幾乎將心裡的疑惑全寫在臉上。

  辛伊荻朝他笑了笑,抬手將他眉間的皺褶撫平,然後從口袋裡拿一片琥珀色甲片來:

  「這是我從海里撿回來的鱗片,已經取樣分析過了,它的基因序列不屬於已知的任何一種生物,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拿去測驗,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不可以破壞它的完整性,取樣之後必須還給我。」

  一如既往的不客氣。

  還沒下潛就獲得了這麼巨大的意外收穫,幾位生物領域的專家捧著鱗片誠惶誠恐的躲閃到一邊,取出工具箱,一陣刺耳的磨鑽聲之後,鱗片被送回了辛伊荻面前,整體還是完整的,只是在收窄的一端橫穿了一枚孔洞——傳說帕萊蒙的鱗甲有年輪,十年長一層,這種取樣方式不僅能測出完整基因序列,避免表面可能附著的雜質影響檢測結果,又能通過電子放大鏡精準的計算出骨質層數量,判斷一片鱗甲的年紀。

  一拿到鱗甲就知道怎樣操作,說明這群生物學家也並不是不相信帕萊蒙的存在,甚至都提前做足了功課!意識到這一點,辛伊荻突然有些不安,看向封疆欲言又止,而他似乎知道她的擔憂,攬過她的肩膀摩挲安撫:

  「沒事的,如果能解開塞蒂拉亞的的謎題,怎樣都值得。」

  臨時會議並沒有持續很久,明確目標,並就行動策略達成一致後,眾人一致同意將現階段的首要任務定在「下海」這件事上,畢竟塞蒂拉亞在不在水底下,是遺址尚存,還是已經消失在空間碰撞里,下去看過才有答案。

  會議結束後,封疆同嚴韜二人並肩走出溶洞,椰樹灘離溶洞不遠,是島上比較平整的道路之一,一邊沿著縱貫山脈,另一邊種植著整排椰子樹,透過樹的間隙,能看見不遠的西海岸,海浪拍打著銀白色沙灘,海風徐徐中,嘩嘩的浪花聲好不愜意。

  離起點老遠便看見路兩邊站了好些人,一部分穿著野戰訓練服,另一部分則穿著白色速干背心,還有一台代步車停在最前面,駱添綁著條橘色頭巾,遠遠向他們揮了揮手。

  相視一眼,嚴韜和封疆二人都露出了瞭然的笑容,緊了幾步走到大部隊最前面,這場「莫名其妙」的十五公里慢跑競賽一觸即發,兩撥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封疆只覺得辛伊荻掌心滲出細汗來,攥了攥她的手,笑道:

  「要跑十五公里的是我,你緊張什麼?」

  辛伊荻想回答,但喉頭吞咽了幾次之後,她卻發現自己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嚴韜見狀朗聲大笑:

  「老葉跟我說,你這丫頭是瞬髮型戰士,全研究所唯一的長跑困難戶,怎麼,這麼多年了,應激反應還這麼強烈嗎?」

  這段黑歷史封疆還真不知道,凝視著她的眸光里多了幾分玩味,調侃道:

  「最怕長跑,昨晚還關我鬧鐘,你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啊!」

  聽他說起關鬧鐘的事,辛伊荻倏爾愣住,眼睛睜大了看著他:

  「你知道了?」

  他抬手在她鼻樑上一刮,湊近她笑道:

  「等忙完這段時間再收拾你。」

  應激反應是好了,但心情更侷促了,吐吐舌頭,她轉開眸子試圖求救,對上了駱添看著她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等的不耐煩了,還是特地為她解圍,駱添跳下車來到她身邊,道了聲:「走吧,我們去終點等他們!」

  應了聲「好」,她仰頭在封疆面頰上落下一枚淺吻:「小心點,別逞強。」

  他也回她一枚淺吻,應了聲:「好,在終點等我。」而後才依依不捨的鬆開手,放她在眾人的起鬨聲中跳上車,遙遙看著載著她的白色代步車在視野里變成一個小點,再到消失不見,嚴韜這才拍了拍他肩膀:

  「小子,走吧,15公里!校場無兄弟,我不會放水的!」

  封疆也朝他自行一笑,應了聲:

  「上陣父子兵,不過這次我不會讓你的,我老婆在終點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