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真拿金鱗會當慈善組織?

  這個問題,封疆答不上來,蹙眉思慮片刻,坦白道:

  「認真講,我不確定。金鱗會那麼多人,我不可能每一個都記得。」

  「你是金鱗會的人?」

  領頭的男人話音剛落,他身邊的跟班趕緊拉住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男人的目光落到封疆襯衣的領子上,眼神里這才多了幾分敬畏。

  這一下,封疆真想揍他了:

  「多冒昧呢!金鱗會的紋章都不認識。」

  見他擼袖子,男人不自覺的退了半步。

  辛伊荻只能感慨這群人運氣是真的不好,偏偏在他最沒自信的時候觸他霉頭——雖然他對金鱗會滿口不在乎,但心底里他是很維護幫派尊嚴的,他們可以不認識他,但是不可以不認識金鱗會的紋章。

  可她也怕事情鬧大,畢竟封疆是以陪讀的身份在學院裡的,萬一對方不依不饒,她估計就沒機會再在學院裡見到他了!

  好在封疆也不是真要教訓他們,只是整理了一番袖子,客氣道:

  「這樣吧,我們打個商量。你給你家主子去個電話,跟他說明情況。現在離宵禁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把事情說清楚。」

  男人本來尋思著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打一個人應該問題不大,但看躲在封疆背後的小子得意的跟他擠眉弄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他驀地不確定了,猶豫再三,最終拿出手機來,選了個號碼撥出去,不多會兒,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那小子抓回來沒有?」

  「沒…沒呢少爺…」

  「沒抓回來你給我打個屁電話?!」

  「遇到了突發情況,少爺。」

  「就你突發,就你有情況!這點破事都辦不好!」

  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男人支支吾吾的不敢出聲了,便聽那頭的青年不耐煩道:

  「你特麼有屁就放!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最好是遇到了情況,不然我讓你有情況!」

  「是…是少爺…我們遇見了一個人,那小子喊他大哥。」

  「他大哥怎麼了?又不是我大哥!」

  「他大哥是…金鱗會的…」

  這一次,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才道:

  「金鱗會的?不應該啊…我們學校的學生里,還有金鱗會的人?」

  的確,金鱗會有自己投資管理的學院,師資教育水平一流,只聽過外面的人削尖腦袋把孩子塞進去的,還沒聽說過有金鱗會的孩子報考其他學院的先例。

  「你們特麼到底遇到誰了?」

  男人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過對方底細,仗著有自家主子撐腰,極其囂張的一抬下巴:

  「小子,你叫什麼?」

  封疆眉頭一挑,不動聲色的自報家門道:

  「金鱗會,封疆。」

  電話那邊的青年該是聽見了,「噗」的一聲幾乎將嘴裡的水噴到話筒這邊來:

  「誰?!」

  十分鐘後,封疆和辛伊荻由那幾個男人領著,坐在了學院活動中心的會所里,這個地方他來過,第一次來青麟學院的時候,導師們就是在這裡請他吃的午飯。

  只是沒想到這裡還配備有專門的會客室和會議室,配套條件還真不錯。

  封疆也不客氣,逕自攬著辛伊荻在主座上坐下,待那群黑衣保鏢退出去,他才對立在一旁的少年抬了抬下巴:

  「坐吧。」

  少年磨蹭到封疆右手一側的沙發坐下了,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封少…我…」

  「你剛才還喊我大哥。」

  「我…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不是遇到您,他們真的會打死我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

  少年點了點頭,卻也不說是如何認識的,只是道:

  「我真的只是情急之下保命之舉,真的沒有打算把您牽扯進來…」

  沉吟片刻,封疆淡然道:

  「事已至此,聊聊吧。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事主家在學院裡都要追殺你。」

  「不是,我…這個事情真的不是我的錯…」

  嘴裡辯解著,少年猛然雙眸一睜:

  「封少您…是要幫我嗎?」

  「我有別的選擇嗎?這聲『大哥』二十隻耳朵都聽見了,我要是不管,傳出去不知道別人怎麼說我。」

  「封少…不是!大哥!」

  封疆抬手擺了擺:

  「你先說清楚,如果我能幫你,就幫。如果我幫不了你,把你交出去,兩清。」

  少年聞言愣了半晌,末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最壞的結果不過如此。賭一把!」

  這聲回答,倒是讓封疆對他高看了幾分,順手接過辛伊荻遞過來的手機將天狼星調查的資料掃了一遍,抬眼看他等他繼續說。

  少年蹙眉想了想,捋清楚前因後果之後,答道:

  「我欠他一批貨,但是,他欠我一艘船!」

  這種回答方式封疆是喜歡的,言簡意賅,沒有半點廢話,有機會的話,真想讓睚眥新招的小崽子們學學。

  「東岸船王兒子欠別人貨?」封疆哂笑一聲,玩味的看著少年:

  「多大標的的貨,寧可被追殺都還不上?」

  「如果是我家的錯,我賠,賠多少都認了!但是這個事不是我家的過錯啊!他借我家船去運貨,結果船被人扣了,連著他那批貨一起,我去找他商量對策,他卻說航路和港口的手續是我家要處理的事,船被扣也是我的責任。大哥,您說他有道理嗎?」

  話音落下,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了,保鏢們的東家姍姍來遲,晃蕩著進了門,開口便道:

  「丁海松,你還真敢喊啊!你親哥在港務局的鐵飯碗不想要了是嗎?」

  雖然話說的囂張,青年行為上卻很收斂,只是在左側的沙發邊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對面的少年,威脅的話怎麼聽都少了些力度。

  少年也不懼他,抬眼反駁道:

  「怎麼樣吧?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兩件事要是解決不了,我們家的產業都保不住!」

  青年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

  「你少在這兒博同情!壓死你的是北陸那批貨,跟我沒關係!」

  封疆聞言眉頭一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跟北陸的貨還有關係?但他眼下也不問,只是看著青年道:

  「時間不多,長話短說吧,你們之間的事,想怎麼解決?」

  聽他終於說話了,青年磨蹭著在沙發上坐下,但他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老大,這小子真是您睚眥的人?」

  又「老大」?今天什麼情況!出來散個步撿倆會員?金鱗會入會的門檻這麼低了嗎?

  但是這青年明顯是更知道規矩的:金鱗會裡能喊他這聲「哥」的不多,要麼真是血親兄弟,要麼是過命交情,便是同門,宋逸澤也只敢私下喊「哥」。

  還沒想好怎麼替丁海松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弟解釋,青年已開口道:

  「老大,如果要攀關係,我才是自己人啊!我家可是金鱗會老會員了,羅金佰,不信您可以查!」

  好嘛,莫名其妙變成「家事」了。

  封疆只覺得頭大,也不想查,抬手揉了揉內眼角,問道:

  「哪堂的?」

  「好像是…『螭吻』…對,是的。」

  聽見是這個答案,封疆真不想管了!幾個月前他這個六叔是怎麼害他的,他至今歷歷在目!那天晚上如果不是遇到辛伊荻,他現在要麼已經沉海餵魚,要麼就混跡於癮君子之列,再無天日可言!

  但已經坐在這裡了,現在說自己不管,起身離開,屬實有點打臉。

  「既然如此,你該去找你們當家的才是,船、貨、港的事本來就是他們的業務範圍,處理起來也方便。」

  封疆會這麼說,就說明他已經了解了大概的情況,青年於是也不贅述,只是訴苦道:

  「內部報過單了,報幾次了,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這批貨臨近超期,客戶違約責任書都擬好了,交不出貨我得賠錢啊!」

  身為堂主不處理會員的業務,這可是重大失職。本來以為是惹了一樁麻煩事,沒想到能意外撈到這麼大個把柄。封疆頓時有了興趣,拿出手機來打開金鱗會內網,遞給坐在他身邊的辛伊荻,自己則繼續詢問道:

  「目前是什麼進度?」

  「沒有進度。半個月了,貨和船一起扣在第六帝國托博爾港,港口方故意找茬,坐地起價。當初我問這小子租船的時候簽過合同的,他們家的船公司全程負責處理航線和港口運營,保證航線暢通。現在船扣了半個月,這小子什麼事都做不了,還問我要航線和船的續租費用!我不揍他揍誰!」

  丁海松抬眼看他,嘴硬道:

  「事已至此,你揍我有用嗎?殺了我也沒用啊!」

  「對,所以我打算把你綁了,送你家去,讓你家老子給我付這筆滯期費,有問題嗎?」

  這哥倆聊天還真直白!

  金鱗會的後台確實有這單申請,只不過是在凍結狀態,凍結原因一欄赫然寫著:

  「申請人違約,帳戶凍結。」

  再往下查看帳戶凍結的原因,便見一年前有一單事務申請,也是境外港區公關業務,這一單在受理並處理完成之後,相應的佣金至今都沒有支付。

  辛伊荻於是將手機遞給封疆看,他只低頭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青年,問道:

  「羅思承,是你們家誰?」

  青年也不避諱,直言道:「是我。」

  對他的這份沒心沒肺的勁兒,封疆露出個瞭然且讚許的神色,卻又不確定要不要提醒他費用滯期的事——以他對紀慕北的了解,這筆費用一定是催付過的,不應該由他來催。但這個信譽漏洞再不補上,之後遠洋航運這項業務,羅思承只怕是不好再接了。

  思考片刻,封疆撥了個號碼出去,開了功放放在茶几上。

  不多會兒,電話通了,紀慕北慵懶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薄薄的醉意:

  「說。」

  他身後有音樂聲,不算喧囂,卻也不能忽視。

  「北爺興致不錯啊,泡吧呢?」

  紀慕北哂笑一聲:

  「就准你天天跟嫂子花前月下,不准我出來找點樂子嗎?說事。」

  「6VS5987442A,幫我看一眼。」

  封疆剛說完,紀慕北便冷笑道:

  「不用看,我鎖的。佣金拖了一年,還要我們替他做事,真拿金鱗會對會員的優待是在做慈善?」

  封疆挑眉看了一眼此刻略顯窘迫的羅思承,又問:

  「能重新走流程嗎?」

  「明知故問。你不是看到了嗎?把欠款交上,再漲點佣金,我馬上找人給他解決。你說的,我認錢不認人的。在饕餮這兒,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話到這裡,紀慕北突然收了話音,會客室里一時間只剩下電話里傳來的背景音樂,片刻後才聽他又問:

  「你突然問這個單做什麼?找到你那兒去了?」

  「嗯,偶遇。」

  「這小子有膽兒啊!還敢跟你告狀是吧!我提醒你啊,這個事兒輪不到你親自下場處理,你下場,大家都很難做事。」

  封疆卻也不應他,只是道了句「知道了,遲點說」,這便收了線,看向羅思承道:

  「聽見了?金鱗會三權分立,你不把這筆帳填上,我很難幫你處理。」

  羅思承不說話,丁海松卻憋不住了:

  「大哥,欠款是他欠,跟我沒關係啊!」

  封疆卻也不慣著他,冷聲道:

  「但是扣船的事,你有責任。你別說他辦『鼠貨』的事,你作為船東不知道。」

  所謂「鼠貨」,就是跳過當地勢力接的船運單,以此規避佣金抽點。這種生意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偷偷摸摸的像老鼠的做派。

  在他跟紀慕北通話的空檔,天狼星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發到了辛伊荻的手機上,丁海松知道多做解釋也是徒勞,只好坦白道:

  「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家的船前段時間被龍船幫扣在獵戶座海域,到現在還杳無音信。船上載的是北陸官方的貨,要是找不回來,我們家傾家蕩產都不夠賠。他跟我說能賺錢,我也只是想多存點錢,至少到時候我和家人能有個地方住,有東西吃。」

  想必這就是羅思承剛才說的,壓死他家的那批北陸的貨了。

  「屢勸不改,公開壓價。雖說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沒錯,但是你們這吃相確實難看了點。」

  教訓過後,封疆嘆了口氣,看向羅思承道:

  「事已至此,我建議你先把貨保出來。」

  「我也想啊,但是我身邊的人都問遍了,要麼是沒有船過托博爾,要麼是艙位不夠,能繞道幫我轉一手的,聽說是這麼個情況,也都不敢接單。」

  這個答案封疆倒是沒想到,他查過了,金鱗會後天早上就有船過托博爾,但他說沒有,想必是饕餮下了禁令,不允許會內成員幫忙,如此一來不論是船公司,還是港務公司,誰都只好推脫說沒有船期。

  「老大,您有途徑嗎?幫我想想辦法吧。上一單的費用我會補上的,只是眼下我家資金周轉確實有些困難……」

  直到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辛伊荻終於出聲了:

  「可是一個月前,您在拜倫商店購買的空間結晶,可是全額付款的。是買完之後,才周轉困難的嗎?」

  這話聽著柔情似水的,但扎在羅思承身上就像一柄鋼刀,可她顯然還不打算放過他,又補了一句:

  「按照成交價,您買那枚空間結晶的錢,夠支付三次逾期費用了。這麼說來,我真要感謝您對拜倫商店的支持!」

  羅思承聽著這話,冷汗都下來了,頻頻留意封疆的臉色,見他確實沒有要拿他的命抵債的意圖之後,才磕磕巴巴道:

  「那些錢……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都是跟兄弟們湊的……」

  不曾想,他話語一出,辛伊荻卻笑起來:

  「羅少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跟拜倫商店做過交易就是朋友。拜倫商店沒有船,但是天琴座-蘭布達現在的坐標正在托博爾附近。保貨轉運,運費按里程收取,佣金收取貨物標的的0.35%,關稅到港之後您提貨自付,不知道能不能幫到您?」

  拜倫商店還有這種業務,封疆也是第一次聽說!

  思考半晌,羅思承咬牙點了點頭:

  「行。這貨真的不能拖了,不然我客戶那兒還得賠一筆滯期費。這個錢橫豎留不住,不如給自家人賺!」

  手機上很快便收到了業務通知,運費和佣金都已經支付完畢,天狼星重新規劃了火車的運行路徑,她將更新後的實時定位圖發送給羅思承,道:

  「實時進度發送給您了,不過天琴座的路徑是絕對保密的,如果您不慎泄露,造成的嚴重後果需要您自行承擔。」

  拜倫商店的「天琴座」系列跨維度列車承載的貨物價值連城,哪怕丟失一節車廂,損失都不堪設想。

  羅思承謹慎的點了點頭,剛道了聲謝,便聽辛伊荻道:

  「不必謝我。但是我這樣做畢竟是搶了金鱗會的單子,你老大不點頭,我也不敢幫你。」

  她這話的話外之音,羅思承聽得懂,看向封疆道:

  「謝謝老大幫忙!我拖欠會裡佣金的事,是我不對,我會想辦法解決。但是我現在手上資金周轉不過來也是真的,您給我點時間……」

  封疆也沒想過他能馬上把這筆錢填上,應了聲好,便也不再同他繼續討論欠款的事。

  眼看著羅思承最著急的那批貨解決了,丁海松坐不住了:

  「大哥,那我家的船呢?真的回不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