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聞言心頭一震,沒緣由的想起那張夾在父親筆記本里的照片,近在咫尺的真相讓他不由得脊背發涼——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金鱗會找了二十多年的「狴犴」繼承人就在他身邊!
這也就能說通為什麼嚴韜不放心她一直生活在雲鼎公館,他怕金鱗會的人發現真相後,對她不利!
由此想下去,當年刺殺卿語棠的未必是敵對陣營的刺客,更有可能就是金鱗會的人,所以軍方才會對辛伊荻進出金鱗會地界如此緊張。
原來他一直以為的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最危險的冰面,每走一步都可能拉著她墜入冰窖。
見他走神,嚴韜於是喚他,喚了三遍他才回過神來。
「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麼了?需要給你點時間考慮一下嗎?」
聽嚴韜詢問他,封疆搖了搖頭:
「不必。計劃的相關文件帶了嗎?我簽。」
嚴韜原本以為在知道自己父親和大伯的遭遇之後,封疆會有所忌憚,卻沒想到他考慮後的給出的回答竟如此直白。
看著他在文件上一一簽名,又在「身故受益人」的名字是毫不猶豫的填上了辛伊荻的名字和證件信息,嚴韜忽然覺得眼角有些發熱,喉頭吞咽了幾次,提醒道:
「你確定就是伊荻了,不改了?」
「嗯。如果還有下輩子,下輩子也是她。」
說完,他又忽然抬起頭,問道:
「可以嗎?我的意思是…我還沒來得及帶她去登記…」
「可以。我這邊做內部備案就好了。我們有些隊員夫妻二人都在行動里,為了保護彼此,不做登記的情況也是有的。不過我要先提醒你,這種情況下,如果你再跟其他人做常規登記,也是違法的。」
封疆聽著,無奈的笑出聲來:
「嚴少校,您這是在點我呢?我看上去就這麼不讓你們放心嗎?」
說著,他將幾份文件都整理好,遞迴給嚴韜,認真道:
「乾爹放心,等過了她們家那關,就帶她去領證。明天先把照拍了,發給你備案。」
這聲乾爹叫的嚴韜心花盛放,卻還得端著不表現出來,接過文件又遞給他一張紙:
「這上面的幾件事情,你要先安排,但凡開始其中一件,我們便視為行動開始。」
……
那張紙當時他沒看,直接放進了西裝的內袋裡。
擦乾手,他探出淋浴間,將紙頁取出來看,第一條竟然是:在上一區買套房。
封疆頓時傻眼:這叫什麼任務?怕不是在借著任務的由頭拉動內需吧!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事情真像他所想的,辛伊荻是「狴犴」流浪在外的繼承人,在金鱗會勢力範圍外買套房確實比回來住來的安全,但這條件限制的是不是太狹窄了一點,上一區的房是說買就買的?
再看第二條:註冊新公司。
封疆徹底氣笑了——第一次見要拿人當槍使,還要先讓槍出點血,而且是直接削到血線的那種!
他的目光從紙頁移到自己的手指頭上,才發現手指頭已經被水泡的起了皺褶。
眸光一滯,他抬起腕錶看了一眼,赫然發現自己已經在水裡沖了將近四十分鐘!心裡暗叫不好,他趕緊抽浴巾將自己裹出了淋浴室,待吹乾頭髮回到臥室又是五分鐘之後。
臥室里一片沉靜,只有他那側的床頭燈亮著,在偌大的臥室里猶如一點微弱的螢火。辛伊荻已經在她那側睡熟了,呼吸平穩,隱約能聽見略為沉重的呼吸聲——雖然傷好的差不多了,但醫生還是開了鎮定藥物,只為讓她睡好些,把免疫力補起來。
眼下的情形,他自然是不忍心吵醒她的,不甘的把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收起來,關了燈,小心翼翼的躺進被窩裡,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雖然耳邊還迴蕩著她那句「今晚敢碰我,以後就睡沙發」的警告,咬咬牙,還是轉身將她摟進懷裡。
可是這一摟,他卻悔大了——指尖傳遞來的軟嫩溫暖,不是任何一種布料,而是他最熟悉,也是最渴望的觸感,別說摟著睡,光是想想他已經睡不著了!
她這根本不能用誘惑來形容,簡直是明目張胆的「放火」,可偏偏有了剛才那一遭,他只能忍著耐著,絲毫不敢有半點不規矩。
還不如去睡沙發呢!
辛伊荻醒來的時候,身側的床榻已經空了,只剩下餘溫幾許,在她掀開被子之後,很快便也散盡了。窗外有獵槍的聲音傳來,只幾聲便息了,想來是到了最後幾發子彈,這是收槍回來了。時間尚早,她也不想起來,拿起手機來看,置頂的消息是封疆發來的,已經是兩個小時前,一大束沾著露水的楓葉,紅艷艷的,在他手裡像團火。
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發來的信息,陳冀桁的消息又跳了出來:
「兔子動了。」
接著是幾張截圖,崔遠註銷了名下所有的帳戶,解綁了所有社會關係,資產全部簽署了捐贈協議,受贈方是一個叫「序列奇蹟」的私募慈善組織,儼然一副要退隱江湖,人間蒸發的樣子。
回了句「了解,繼續跟進」之後,辛伊荻將這些信息通通轉給了Z7,然後裹上睡袍進了淋浴間。
花灑才開,Z7的語音通話邀請便發過來了:
「少夫人今日起的可早呢!」
「滾蛋。不能好好講話了是吧?」
見「把辛伊荻惹毛」的成就達成,Z7得意的笑了半天才正色道:
「說正事,你發來的這些信息,要我查什麼?」
「幫我查查這貨是要尋死,還是想重生。」
「啥?」
「你看啊,他這一番操作下來,名下的財產就都清空了。沒有住所,沒有錢,沒有收入,他要怎麼活下去?難道要隱姓埋名去街頭乞討嗎?」
手機那邊傳來了敲擊鍵盤的聲音,片刻後,Z7沉聲道:
「你們之前是不是懷疑過,這個崔遠實際是李雲晟?」
「對。」
「那就說得通了,『序列奇蹟』的主管帳戶在晟昇科技名下,這個李雲晟是真絕啊,瞞天過海的謀財害命,做的一點爭議都沒有。」
毫無徵兆的,淋浴房的門開了,封疆閃身而入,一把攬住她的腰身,貼進他微涼的胸膛里,她不禁詫異,不及問他,他冰涼柔軟的唇便落在了她後頸上。
「別鬧…」
「噓…」
他示意她噤聲,便聽Z7又道:
「還有一個疑點,崔遠的捐贈協議是李雨昇親自簽署的。李雨昇作為集團的最高決策人,沒理由會親自參與這樣一個小小的捐贈儀式。」
聽著這話,封疆點了點頭,在她耳邊小聲道:
「沒錯,金鱗會名下有好幾個公益基金,接受捐贈這種事我都不會親自參與,除非捐贈數額大到能把基金會買下來。」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雖然是在認真回答問題,但在她聽來多少有些誘惑的成分在其中。
「這個李雨昇,現在在哪裡?」
聽辛伊荻這樣問,Z7又是一陣查詢,回答道:
「她目前不在北陸,行程顯示是去南半球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今天凌晨的船票。」
「走的這麼急?」
「可能她有特別的安排吧,不過返程時間是一周後,我幫你盯著?」
「好。」
「你是懷疑他會復刻他姐姐的序列?不會這麼變態吧!」
「不好說。我了解了一下崔遠的實驗內容,都是挑戰生理極限的,李雲晟的個性本來偏執孤僻,被崔遠虐待幾年之後,很難說會不會變本加厲。」
「誒…好好一個英俊少年郎被折磨到這步田地。果真,要說殘忍,沒什麼生物比得過你們人類。」
「是是是,我真該為自己是人類的一份子而感到抱歉。」
這句話她回答的心不在焉,她感受到他撩開她零散在後頸上的碎發,深深的吻從她後頸一直蔓延到耳後,他用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探進她掌心裡,緊緊握著她的手拉回身前——這樣她就不能試圖反抗阻止他了。
求歡的意圖這樣明顯,她不可能,也沒辦法忽視。
可是頑皮如她,又怎麼可能讓他輕易得逞。
「不過你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李雨昇畢竟是『晟昇科技』目前的主理人,如果李雲晟計劃用晟昇科技完成他研製病毒的大計,冒名頂替他姐姐絕對是最快的捷徑。我先去查一下晟昇科技目前的研發配置,綜合時間線評估這個猜測的可能性。」
聽著Z7絮絮叨叨的說,她反手去摟他的脖頸,手腕毫無意外的被他扼住,他的吻順勢挪到她的手腕上,聽見Z7說要要查晟昇科技,他以為這個電話該收線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要釋放辛苦壓抑著的渴望,他的吻也變得迫切而炙熱。
不曾想,他卻又聽她問:
「對了,店裡有收到星象儀的續約申請嗎?」
他撩她的節奏明顯一滯,這件事有必要現在聊嗎?雖然他還挺有興趣知道的。
「沒有。那枚星象儀的權限已經被天狼星凍結了,確定目前是無法使用了。」
「如果現在有人要購買,可以交易嗎?」
「還不行。我們現在是書面通知階段,如果他一個月內不處理,或者無法足額清繳拖欠的費用,這枚星象儀的所有權才能被收回。」
「還有…三周?」
「對。怎麼了?有買家有興趣?」
「暫時還沒有,我就問問。」
封疆想說他有意向,但是考慮到眼下又要買房,又要註冊新公司,在不清楚轉讓費的情況下,他還真不敢貿然開口。
不知不覺,口袋好像突然不那麼鼓了,日子突然得緊巴巴的過!
也許是思維被Z7引導著,他一個不留神,竟被她掙脫了束縛。
可是下一刻,他的忍耐值便突破了新高——她突然雙臂後展,借著他的支撐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曼妙的身姿就在他眼前舒展,他只覺得大腦霎時空白,不受控制的摩挲她撩人的曲線,卻又不知到底該把手掌停留在哪裡才算過癮。
舉棋不定間,她轉頭在他耳際落下深深一吻,柔軟的呼吸觸在他耳後,像一片飄落的羽毛,撩撥著他敏感的神經。
不及回味,她卻從他懷裡離開,伸手將花灑關掉,浴室里霎時間寂靜,依稀可聞他略顯沉重的呼吸。
聽見水聲停止,Z7於是問道:
「洗好了?」
「嗯。」
「夠久的啊!明天就啟程回三砂了,今天不置辦點禮物,空手回去?」
「買好了。」
「那你不考慮今天去哪兒逛逛?金鱗會的領地風景還是不錯的。」
「嗯,考慮著呢。一心多用,不影響。」
話音剛落,便聽封疆壓著聲音在她耳邊道:
「影響…影響我…」
他在她耳際輕輕摩挲,撩了她這麼久,還以為自己占了主動權,結果她一個吻就把局勢完全翻盤了!
「你還是看看時間吧!不說了,我給你查資料去。」
「好唄~有什麼情況及時聯繫。」
「好。」
這個「好」剛說完,封疆已經迫不及待的按掉了掛機鍵,然後轉身便聽將她牢牢鎖進懷裡,緊跟著將炙熱的吻落在她胸前,留下一枚絳紅的印子。
她卻裝作漫不經心,調侃他道:
「一大早自己去練槍,心情這麼好?」
「想把你當早餐,但是不捨得叫醒你,想著去樹林裡呼吸新鮮空氣能冷靜一下。」
「結果呢?」
「你說呢?」
他無可奈何的輕笑一聲,試探著吻上她的唇,可是才剛剛觸到,她卻脖子一縮躲開了。
「我看你最近挺累的,要不休息幾天吧,我陪你忍著。」
於他而言,她如珍饈美饌,如佳釀瓊漿,他怎樣都欣賞不夠,也品嘗不夠。
當時是為了她早日痊癒,他得克制,這才哄著她,說陪她忍著,如今她原封不動的將這套路用回了他身上,雖說字字情真意切,但這份「好意」他不想接受。
「不要…你捨得看我這麼痛苦嗎?」
看著他無辜又無奈的神情,她蹙眉搖搖頭,雙臂環上他的脖頸,仰起頭吻上他的嘴角,挑引他追逐她的吻,直到被他深深吻住,再不能逃開。
「伊荻…給我好不好?」他壓低的嗓音里全都是不安的躁動,明明是疑問句,卻沒給她任何回答的餘地。
他用浴巾將她包上,然後整個人抱起來,不同於以往的公主抱,這一次,他將她整個人托舉起來,幾乎是坐在他手臂上,而她摟著他的脖子,緊緊貼著他,近到他能聽見她的心跳。他忽然發現,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這樣仔細的聽她的心跳。
他小心將她放在床上,敷上她,邊親吻她,邊愛憐的輕撫她的發頂和眉心,溫柔又溫暖的,令她格外安心,卻又覺得不踏實。
「封疆…」她喚他,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
「你在看什麼?」
他的笑容越發明顯,柔聲道:
「看你啊。看只屬於我的,你。」
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滿臉通紅,別過眼去便看見了梳妝檯上插在花瓶里的那捧火紅。
「楓葉?」
「嗯…上次你說好看…」
這大概是半個月前的事了,她在露台上站著,遙遙看著點綴在後山樹林間的橘色,隨口說了句漂亮,那時他說還不夠紅,紅透了更好看。
「伊荻…北國的秋天沒有薔薇,但拜倫商店沒有楓葉…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可我會竭盡所能給你最好的一切…」
不及細細品味這句極有意境的承諾,他卻突然奪走了她的清醒意識,她咬唇發出一聲輕嚀,握著他的手不禁攥緊了,眉頭微蹙。
暫停了動作,他溫柔的撫摸她的眉心,不管多少次,開局總是令他心疼。但這一次,她沒有掙扎,也沒有試圖從脹痛的不適里掙脫,而是抬起手臂鉤住了他的脖頸,生疏的想配合他,想要去接納他的全部。
於他而言,這是莫大的嘉獎和鼓勵。
手掌托起她纖細的腰肢,他迎向她,欣然接受這份期待已久的邀約,聽她在他懷裡將嚶嚀醞釀成呼喚,再發展成夾雜著喘息的嗚咽。
腦海中突然又回放起前一天午後,她答應他求婚時的情景,她說這樣就可以陪著他,從此他們都不再是孤單一人。
前所未有的期待衝撞進他的心裡,克制著沉重的喘息,他俯在她耳邊柔聲道:
「伊荻,我會給你一個家,一個可以永遠依賴,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家。」
「嗯…」她應他,呼吸是凌亂破碎的,回答也是斷斷續續的。
直到熱忱褪去,她倦怠的賴在他懷裡,享受他餘溫尚存的愛撫和親吻,仰起頭凝視著他道:
「只要你在,哪裡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