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go!大少爺就是聰明!」
對於天狼星這聲略帶著興奮的稱讚,封疆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自青麟學院結束「旋轉島實驗室」的任務,全體成功撤離之後,李雲晟借著崔遠的軀殼逃之夭夭,接著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今天狼星卻突然說找到了他的線索,封疆怎麼想都有幾分被人設套的不安心。
「能聯繫上伊荻嗎?」
果不其然,封疆剛問出口,立刻得到了天狼星的否定:
「暫時不能。根據登陸艦外的分析器數據,她現在正在穿越北陸軍方的電離屏障,通訊會被干擾。趁現在,不如我們聊聊這條大魚。」
這個提議不錯:天狼星口中的「大魚」分量最好足夠,不然他恐怕很難從「被最親近的人下藥」這個陰影里釋懷。
「你確定這條大魚真的是是李雲晟,不是其他什麼組織放出的煙霧彈?」
聽封疆這麼問,天狼星倏爾不服氣,聲音都高了八度:
「你是在懷疑超級計算機的數據分析能力?!我是有理論依據的好嗎!」
這樣說的,副屏上迫不及待的刷出了密密麻麻的數據交換記錄,便聽天狼星又道:
「要說這個事情,得記你一份頭功。在你把塞蒂拉亞的權限委託給我之後,我發現除了澤德安納特別聯邦,第四領域『失序雙子城』也在使用共享的塞蒂拉亞的帳戶,從這些記錄里,我歸檔出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本來只想當做消遣,誰知道十二個小時前,突然有一個信號試圖通過第四領域的帳戶,攻擊塞蒂拉亞的終端,並且這組代碼里有七成以上跟青麟二號實驗艙上的主控程序相似。」
「這個信號來自第六區?」
「是的。」
話音落下,總控艙里又恢復了沉靜,封疆蹙眉將天狼星剛才說的話又捋了一遍,質疑道:
「你說的這些『理論依據』只能證明這組信號與青麟二號,或者是旋轉島實驗室有關,並不能直接證明李雲晟就在第六區。」
「不是…大少爺,你睡夠了在這兒跟我犯倔是吧?要按你這麼說,咱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李雲晟還活著。我們只能說,如果能順藤摸瓜的找到始作俑者,最好。如果沒找到,那也得想辦法把你從這件事裡摘乾淨。」
天狼星越說越激動,甚至連語氣都急切起來,封疆甚至從這番話里,聽出了些許「不識好人心」的埋怨,繼而越發不解:
「為什麼是把我摘乾淨?」
「奧姆病毒爆發已經被定性為人為泄漏,而且從目前的感染情況來看,中十二區正是傳播的起點。整個北陸,有病毒序列樣本的組織唯有青麟學院、晟昇科技,還有你參與控股的溯本生物。病毒爆發之後,青麟學院的伺服器已經被北陸軍方接管,晟昇科技相關的責任人失聯,碰巧老嚴又上報過你重病的消息,你覺得如果這個時候一定要抓一隻替罪羊,哪一隻最容易被控制?」
表面是個問句,但天狼星的字裡行間都已經給出了答案。
「但是…溯本生物的病毒毒株是從伊荻的血液樣本里分離出來的,與晟昇科技的大相逕庭,甚至跟青麟學院的也不一樣…」
「所以這反而成了最致命的證據。你別忘了,伊荻的血樣他們也有,而且在你向北陸移交序列鑑別技術的同時,溯本生物的病毒樣本也一併交付,要得到溯本的病毒樣本並不困難。」
萬萬沒想到,想要拯救世界的善意,卻被人加以利用,成為了隨時會給自己致命一擊的利劍!
這個救世主果真不是誰都有資格當啊!
「你的意思是,北陸出賣我?」
出乎意料的,聽見這個問題,天狼星卻沉默了片刻,而後慎重回答道:
「這個問題我暫時沒有辦法回答你,得等伊荻的消息。不過你可以先想想,你有多久沒有跟葉教授聯繫了?」
回想起來,上一次跟葉簡鑫視頻通話,還是在出發尋找塞蒂拉亞之前,已經是一周前的事了。
「最後一次的視頻會議,伊荻看了錄像,她從錄像里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細節。」
說話的同時,屏幕上出現了視頻會議的截圖,畫面里,葉簡鑫右手肘支在桌上,三隻手指松松的銜著一支黑色簽字筆,邊說話,那隻筆邊一下下的輕點在桌面上。
這個動作封疆當時是注意到了的,但是並沒有往心裡去,此刻將這段畫面重複觀看之後,他竟也覺得這個動作有幾分說不清的不和諧。
不及他問,天狼星已經開口了:
「就是這個動作有問題。葉教授是軍轉研究員,不會有這些零碎的小動作。還有一個細節,也是在這張圖裡,無名指上。葉教授年輕時有過一段極為短暫的婚姻,他的無名指上戴過婚戒。這枚戒指在某次實驗裡被意外加熱,戒指下方的皮膚被嚴重燙傷。可是視頻里的葉教授左手無名指指根上沒有這條痕跡。我調出了葉教授之前的一些影像資料,確實跟伊荻所說的情況一致。」
如果行為習慣可以改變,那麼燙傷傷疤確實算得上是無可辯駁的鐵證了。
只是這樣一想,封疆不禁芒刺在背:如果李雲晟真的頂替了葉簡鑫的存在,這就意味著葉簡鑫的所有權限他都已經掌握,包括北陸官方內部系統的訪問權限,如此一來,第六區倉庫失控和病毒爆發事件栽贓嫁禍也都說得通了。
更嚴重的是,他以葉簡鑫的身份參加了遠程會議,知道塞蒂拉亞疑似存在某種能終止序列復刻的物質,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報復,甚至毀滅人類,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從中作梗,聯合「神域獵人」一起傾覆塞蒂拉亞也不是不可能。
封疆神色愈發凝重,眼前的局勢遠比他想像的更加複雜和危險,但是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封疆對天狼星縱容辛伊荻獨自執行任務的決定越發不能理解:
「這麼危險的情況,你居然同意她自己去?」
「危險是對於你和一般人而言的。要完成這個任務,沒有比伊荻更適合的人選。她不會被感染,如果這個葉教授真的對她出手,剛好暴露了他的真面目,北陸不會坐視不理。」
俗話說,人後不能說人。天狼星話音剛落,嚴濤的通話邀請便接進了天狼星的系統,接通便聽他急切嚷道:
「任務暫停,立刻暫停!我剛回來開會才知道這裡面水太深了!」
封疆聞言不禁扶額,呵呵乾笑兩聲:
「感謝您還記得提醒我一嘴,我的艦隊已經在第六區上空懸停大半天了。」
這便是說他已經進了北陸軍方的封鎖區,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
「原地待命,等我過來!」
「好,我可以在這裡等你沒問題,但是伊荻……估計已經到倉庫了。」
果不其然,話音落下,邊聽嚴濤難不淡定的發出驚呼:
「她怎麼下去了?!你敢不敢看著她點?」
「看著她的前提,是我得醒著……」
「你什麼?」
「算了,不說這個了。指示收到,在原地待命。伊荻有通話進來,先不說了。」
封疆這不是不想跟他通話的藉口,天狼星的通話頻段上確實亮起了待接聽的信號燈,只不過是黃色的——這是發起全域通話的信號,相當於共享給整個艦隊的「群聊」。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封疆緊張的接聽了通話之後,艦艙里響起了辛伊荻糖分嚴重超標的聲音:
「醒了?」
「嗯。我要是再睡下去,只怕你為了抓一隻老鼠,把整個第六區掀了。敢背著我自己行動,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
「誰讓你吃完午飯就睡著了~我沒忍心叫你~」
乾笑兩聲,封疆無奈道:
「呵,我為什麼會睡著,某人心裡沒數嗎?」
閒聊到這裡,封疆基本可以判斷這通全域通話是辛伊荻誤觸的,她本該只是想找他說說話罷了,但既然大家都聽著呢,只聊私事似乎也不太合適。
「下面情況怎麼樣?」
「一切正常。這裡現在的情況就像我第一次進入『失序雙子城』的時候一樣,表面看起來非常平靜,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座城市就會突然陷入恐慌里……」
說起當年的事情,別說是辛伊荻,就連封疆都不由自主的擔心,眼下的形勢卻又與當時出奇的相似——任務已經進入執行階段,嚴濤卻突然讓他原地待命,如果這個時候中六區突然封鎖,軍方下令撤離,當年的情況只怕會再次發生。
方才嚴濤在電話里說的那句「水太深」,此刻聽來越發真實,且令人不安。
短暫的走神中,封疆聽見辛伊荻的聲音又起:
「我已經在北陸的倉庫里了,沒人,系統是鎖定的。只要解鎖就可以了吧?」
「嗯。」
「老嚴那裡有新的指示嗎?」
「有,他說要我原地待命。」
話音落下,卻聽得通話那邊一陣急促的「滴滴」聲,這是老式電子觸屏操作的聲音,片刻後便聽得電子提示音傳來:
「權限確認無誤,緊急超空域傳送將在倒計時結束後開啟,請所有人員儘快撤離。」
機械乏味的電子提示音里,辛伊荻的語調裡帶著不加修飾的得意:
「你剛才說……老嚴說啥?倉庫里信號不好,沒聽清。」
封疆知道她都聽見了,這是故意裝傻充楞的不給北陸反悔的餘地,單純無辜耍無賴的語氣,令他不由得輕笑出聲來:
「沒什麼,沒聽清就算了。」
「好嘞!那我去下一個任務的坐標點啦!」
「好,自己小心。」說完,他又補了一句:「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接你和小傢伙回家。」
這句話似乎對辛伊荻有所觸動,許久才聽她嗓音微顫著應了聲「好」,又道:
「可以通知饕餮的運輸艦先過去等裝貨啦!早點搞定,早點回家~」
「不用我通知,他們已經知道了。」
封疆的這句話里透著不加修飾的笑意,不及辛伊荻追問,便聽他又道: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用全域廣播跟我聊天啊?」
詭異的沉默里,原本只有兩個聲音的對話中插入了第三個聲音,便聽紀慕北做作的乾咳了兩聲:
「那什麼……我們什麼都沒聽見啊,沒聽見。現在去倉庫是吧?好的,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