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誤觸」的全域廣播式通話結束的極不自然,尷尬的掛斷之後,封疆先收到了嚴濤的「隱秘來電」,接起來便聽電話那邊一聲斷喝:
「你小子是打定主意了要跟我對著幹是吧?!不是讓你原地待命嗎!」
「沒來得及。你們的電離屏障太強大,對我們的通訊造成了嚴重干擾,聯繫上伊荻的時候,她已經得手……不是,已經完成任務了。」
得手這個詞實在是很「匪氣」,嚴濤自然聽見了,欲蓋彌彰的修正更是把他氣的吹鬍子瞪眼的,不及發作,便聽封疆又得意追問道:
「沒辦法,任務難度太低。這種任務要我家夫人親自出手,屬實有點瞧不起人了。」
「你小子……」
這個任務之所以難度大,是因為需要承擔被病毒感染的風險,可偏偏辛伊荻是確認不會被感染的個體,有了這個屬性加成,這個任務與她而言根本是手到擒來。
「乾爹,據我所知,按照你們的規矩,已經有人接受委託的任務,要撤銷的話,需要公示文件。那我這個任務是在公示之前完成的,北陸應該不會過河拆橋的不認帳吧?」
「過河拆橋?」
重複著這四個字,嚴濤呵呵乾笑兩聲:
「即便有人想拆,你也沒給人機會啊!誰趕得上你的手速啊!」
話到這裡,嚴濤似乎想教訓他也無計可施,嘆了口氣,又換了個和藹些的語氣,問道:
「我聽說你可是調了大部隊過去,應該沒那麼快撤退吧?」
「什麼都逃不過乾爹的千里眼。對,會內還有些事需要解決。缺物資的不僅僅是北陸,這場風波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我會裡一幫兄弟嗷嗷待哺的,真到彈盡糧絕的時候,我總不能伸手問北陸要吧。」
金鱗會在中六區有倉庫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封疆會優先選擇轉移第六區倉庫的貨物,嚴濤還是有些詫異的:
「小子,你們金鱗會應該在每個區都設置了中轉倉庫吧?為什麼不從第十二區開始轉移,而是首當其衝的選擇了眼下感染程度最輕,但是封鎖最嚴的中六區?」
嚴濤的這個問題確實很犀利,無論是擔心轄區失控造成物資損毀,還是擔心病毒變異到即便脫離生命體也能存活的程度,緊急轉移都應該從十二區開始。
再者,如果從中六區轉移是封疆自己的決定,那還說得過去,偏偏這個要求是長老院提出的,即便中六區的物資是生活必需品沒錯,但也還沒有急迫到必須馬上轉移的地步。
在收到長老院公函的時候,封疆並沒有想太多,那時候他只覺得遲早都是要轉移的,從哪個區開始並不重要,可眼下將所有的信息綜合到一起分析,這份公函的指向便顯得過於明確且不合理。
許久沒聽到封疆回答,嚴韜不禁有些不耐煩,索性主動把疑慮拋了出來:
「你該不會是收到了什麼別的風聲,衝著其他獵物去的吧?」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問題,封疆不禁眉頭微挑,卻也不瞞他,坦言道:
「我的目標只是第六區倉庫的貨,至於伊荻有沒有別的獵物…我就不確定了,但是聽她提過一嘴,說要釣第六區的大魚。」
話筒那邊短暫的沉默之後,嚴韜急聲道:
「小子你把你老婆給我看住了!別讓她輕舉妄動!我在路上了!」
「呵呵…乾爹,能換個任務嗎?要我看住她,還不如讓我幫她逮住獵物來的容易…」
如果是以前,嚴韜或許會覺得封疆是危言聳聽,但在Avaiad基地親眼見過辛伊荻可怕的攻擊力之後,嚴韜卻也覺得這個任務確實太難了:
「行吧…那活的,行不行?」
「什麼活的?」
「伊荻的獵物,你讓她給我留活的!」
誠如辛伊荻預計的,在她著陸在中六區一小時後,紀慕北帶隊三台運輸艦都已經滿載準備返程,而這已經是金鱗會在第六區倉庫的全部儲備量,根本輪不到天狼星安排分批出貨。
看著視頻通訊里紀慕北凝重又嚴肅的神情,封疆知道他終於意識到了六叔轉移資產的嚴重性。
「這次的任務你們饕餮的兄弟們可是有目共睹的,從倉庫門打開,到轉移完畢,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插手。至於倉庫里的貨去哪兒了…我等你們的報告。必要的話,可以申請睚眥幫忙。」
看他這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紀慕北不禁氣的牙痒痒,但在兄弟們面前,他還是會給封疆留幾分「准主席」的薄面,應了聲「知道」後,鄭重道:
「我會調查清楚的。」
「好。貨都上船了留封倉吧。卸貨地點的坐標已經發到你們的船上,抵達之後,還勞煩你和兄弟們陪這些貨呆滿48小時。48小時後會有人給你們做序列檢測,確認貨物未攜帶病毒,你們也未被感染之後,你們就能跟貨一起回滄淵城了。」
完成任務之後需要隔離這件事,封疆在出發前就跟紀慕北溝通過,此刻紀慕北自然是理解並配合的,話鋒一轉,又問:
「那伊荻呢?跟我們回去,還是她自己回你那兒?」
「你們不用管她,她玩夠了會自己回來。」
這句話從封疆嘴裡說出來,仿佛不是在說某個人,而是在談論一隻散養的小貓。只是說到辛伊荻,他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伊荻呢?還在倉庫那裡嗎?」
「呃…我看看…」
這樣說著,紀慕北朝監控畫面看了一眼,回答道:
「奇怪,剛才還在這兒的,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
真是動作比兔子還快!
封疆應了聲「知道了」,又囑咐紀慕北照顧好自己和兄弟們,這便收了線,問天狼星道:
「能定位到伊荻的坐標嗎?」
天狼星沒有答話,而是直接調出了中六區的街道俯視圖,便見一枚紅點正在縱橫交錯的街道網格上快速移動著,不多會兒又在他的注視下停住了。
不及問,便聽天狼星得意道:
「看來大魚上鉤咯!」
仿佛只做了一個標點的停頓,說話的功夫,紅點再次開始移動起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後續發展,天狼星的語氣里平添了幾分玩味:
「連搜身都不用……這傢伙是不是得意忘形了?這麼不把我們伊荻放在眼裡!」
若不是得意忘形,那便是實力遠在辛伊荻之上!
想到這一點,封疆不禁有些擔心,問道:
「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去接應她了?」
「別急,先看看他們要去哪裡。」
這樣說著,天狼星打開了通話頻道:
「伊荻,聽得見我說話嗎?」
不多會兒,艦艙里便響起了辛伊荻低低的回應:
「嗯。」
她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就像一聲悶悶的輕吟。在她回應之後,立刻有個粗獷的男聲響起:
「怎麼了?」
辛伊荻於是佯裝乾咳了兩聲,淡然道:
「口渴了,喉嚨有點干。幹嘛?我是你們僱主的客人,咳嗽都不行嗎?」
這個說法倒是有趣,既然是「客人」,估計暫時辛伊荻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你渴?小爺我還渴呢!在這兒蹲了你大半天了,連口水都沒喝!」
「那二位真是辛苦了,要不我請您二位喝點兒什麼?」
嘿!這丫頭還跟綁匪聊上了!
「小妮子你別跟我哥倆這兒耍花招!冰水就行了,要大瓶的!」
聽到這裡,封疆承認自己是多慮了,這兩個小嘍囉聽起來就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想必幕後主使也不會厲害到哪裡去。
不多會兒,紅色光點再一次停下了,耳旁想起了男人沉重的一聲嘆氣:
「又要爬樓梯,最痛恨爬樓梯!」
看來是到目的地了。
只是凝視著屏幕上的平面圖,封疆的眉宇不禁蹙緊了,半晌,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放大了屏幕上的地圖,詫異和震驚同時在他的臉上呈現:
對比倉庫的方位和距離,紅點停下的位置,他認識!
不等他開口同天狼星確認,耳邊卻已響起了辛伊荻的驚呼:
「我家?!你的僱主在我家等我?!」
沒錯,辛伊荻停下的位置正是辛家父母搬去三砂之前住的福利房。
北陸對空置的福利房每半年重新分配一次,所以這套房子目前還是空置的。看著熟悉的老舊鐵門,還有鐵門上弟弟小時候亂七八糟的塗鴉,辛伊荻不覺得親切,反而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壓抑。
領頭的男人將落灰的鐵門拉開,吱呀的鏽蝕金屬聲在回字樓道里響起,再推開木門之後,辛伊荻看見了她記憶里如夢魘般揮之不去的小客廳,還有她偶爾從學校回來當做床的棗紅色布藝沙發。
幾個月沒有人居住,沿海地帶潮濕的空氣已讓這裡充斥起刺鼻的霉味。蹙著眉頭,辛伊荻跟著兩個男人一起往小隔間去——那是她在寄宿學校之前住的小臥室,後來給了弟弟一個人用,即便是雙層鐵架床,姐弟二人長大之後住在一起難免尷尬,更何況還不是親姐弟。
便是在這狹小昏暗的房間裡,辛伊荻見到了她要釣的大魚——眼前的男人有著跟葉簡鑫一模一樣的面容,穿著她熟悉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西褲,只是外面罩著的藍色實驗袍沾著污漬,看起來有些狼狽和倉促。
但是除了容貌和衣著,無論是站立的姿態還是神情,與她熟悉的葉簡鑫都大相逕庭,尤其是身形,雖然個子差不多,但他的身形比記憶中的那個中年男人要消瘦許多,即便光線昏暗,她也能看到眼前這個男子偏白的膚色,以及皮膚底下明顯凸起的青色血管。
見到她,男子的眼神竟有些慌亂,愣神片刻,向帶她來的兩個男人吼道:
「我不是讓你們把去倉庫的男人帶回來嗎?你們把她帶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