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的光在封疆眼眸中閃過——這還真是天助他也!剛才他發愁的那份文件,正與金鱗會在第六區的倉庫有關。
金鱗會對風險的預判與北陸一致:這場病毒感染來勢洶洶,若是要做「打持久戰」的準備,滄淵城倉庫里的儲備怕是杯水車薪。
以前他只需要考慮自己和睚眥的兄弟們吃飽,如今要顧整個幫會,壓力陡然千萬倍增加。
要說富餘的儲備也不是沒有,偏偏這些儲備都存在第六區的倉庫里,原本他還在考慮要怎麼突破北陸軍方的封鎖線,這下有嚴韜背書,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好。坐標發我,我直接過去。」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嚴韜的預料,詫異中帶著幾分嘉許的笑意:
「這麼急不可待?」
「嗯,順便。」
他確實急不可待,不管是對第六區的貨,還是眼前蓄勢待發的溫存。
趁嚴韜去發文件揭榜的空檔,他發燙的嘴唇游移回她唇間,一絲絲的霸占她的唇瓣,連同那令他不能自持的嚶嚀一起含進自己嘴裡。
蓄謀已久卻又突如其來的攻掠令她渾身僵硬,待舒展開,她卻又像即將溺水的人,將他的肩背扒得更緊,忘我的想與他靠的更緊,貼的更緊。
可他此刻斷然不敢有大幅度的動作,只好攏著她的背,幫她貼進自己懷裡,嘴唇摩挲著她的耳垂,柔聲道:
「寶貝慢點…喜歡吃的東西…要慢慢吃才更有味道。」
卻說嚴韜回到電話邊也很是時候,剛好聽見這句「慢慢吃」,毫無顧忌的問道:
「這麼遲了,吃東西?什麼時候養成的吃宵夜的習慣?」
辛伊荻頓覺窘迫,伏在封疆肩頭,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背,一點兒奇怪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便聽封疆輕笑道:
「主要是伊荻餓了…您知道的,這個時期總是饞些,能吃總比不吃好。」
說著,他又轉頭在她耳根下重重親了一下。
「那倒是。她現在如果能少吃多餐,是最理想的。」
原來還有這麼個說法!
「好的,謹遵乾爹指示,少吃,多餐。」
道理都懂,但是既然饗宴都「上桌」了,自然沒有輕易放過的理由,辛伊荻吃沒吃飽封疆不知道,但肯定是吃「夠」了,此刻窩在被子裡,她的皮膚泛著薄薄的粉色,像他在拜倫商店裡看到過的那從薔薇花。
手掌攏著她靠在自己身側,他邊享受著這份平靜的親昵,邊思考著剛剛接下的任務。
雖說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的,但他此刻重新梳理了思路,卻說不出哪裡不對,不由自主的抿唇輕輕發出了一聲短嘆。
而她自然是聽見了,睜開眼看向他,柔聲問道:
「在擔心第六區的事?」
他聞言輕笑出聲,坦言道:
「什麼都瞞不過你。」
雖然是笑著說的,可他的語氣並不輕鬆,連嘴角的笑容都透著些許勉強,他想問她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可是話未出口,她卻已開口道:
「任務都接了,何必想這些有的沒的?沖就是了。」
聽她這麼說,封疆倏爾愣住,繼而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還真是她的做事風格,但偏偏眼下除了這個簡單粗暴的辦法,並沒有更好的解決途徑。
沉默片刻,重新閉上眼許久的辛伊荻又喚了他一聲,將他漫無目的神遊的思緒拽了回來:
「嗯?我在…怎麼了?」
「第六區有大魚…這波穩賺不虧…」
這句話著實挑起了封疆的興致,本想再繼續追問,她卻已握著他的手指沉沉睡了過去,不多會兒便鼾聲輕起,聽的他也覺得困意頻犯,索性也不再繼續沒有答案的頭腦風暴,關了燈,在她額前落下枚輕吻,摟著她安然入睡,一夜無話。
為了方便對各個區域進行模式化管理,北陸將整個行政管轄範圍編號為數字一至十二,每區又細分為上中下三區,上區是經濟行政核心,中區為交通運輸樞紐,也是各類倉庫和轉運倉的所在地,下區才是普羅大眾的生活區。
偏偏這次這次病毒爆發的核心點都在中區,從十二區一路往東,但是這條傳播鏈到中六區就停滯了,所以眼下六到十二區已經一片混亂,但一到五區還是風平浪靜。
對於這份傳播途徑報告,封疆一開始是不理解的,但是當他看見天狼星傳回的第六區實況,看見停滯在第六區的縱貫線,他的心裡有了答案。
荊棘鳥抵達中六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有嚴韜的放行條,荊棘鳥率領著金鱗會的三台護衛艦一路暢行無阻,甚至連金鱗會臨時調來的三台運輸艦都沒有被盤查,直接臨到了中六區上空。
只是…封疆從沙發上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辛伊荻的影子,整個總控大廳里安靜的詭異,而他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短暫的失去了一段記憶。待這陣混沌過去,他轉頭看向空空的島台——中午他還跟辛伊荻一起坐在島台邊用餐,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穩定,穩定的仿佛早上的爭吵都不曾發生。
是的,早上他們因為第六區的任務爭執了一番,原因是在知道任務具體內容之後,辛伊荻執意要獨自一人先行探路:
「我就是在這裡長大的,熟悉這裡的地理環境,如果真的有突發情況,沒有人比我清楚該如何脫身。」
她說的是事實,合情合理,論據充分,但封疆認為即便是這樣,自己跟著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是這個要求卻遭到了辛伊荻的拒絕。
「老嚴三令五申,你的序列無法復刻這件事是秘密。而且我們剛在Avaiad基地上演了一出你大病初癒的戲碼,剛宣布你沒事,他們後腳就要你想辦法轉出第六區倉庫里的貨,想讓誰騎虎難下,你應該看的出來吧?」
如果封疆決定身先士卒,親自解決這批貨的事,就意味著他有被感染的風險,即便沒有感染,也可能被當做「疑似攜帶」管控起來,誤了回城的時限;可如果他去了,毫髮無損的平安歸來,無疑是向所有人公開自己不會被感染的秘密,在這個人人自危的關頭,保不准有人會打他的主意,分分鐘被關進實驗室里當樣本。
但辛伊荻要一個人去,不用想也知道封疆絕對是反對的,他寧可不要這次立功的機會,寧可被承認自己能力不足,取不出倉庫里的貨,都不願意辛伊荻獨自冒險——即便在制定好作戰任務之後,預判的風險並不高。
這次前往第六區的任務,總結下來就兩件事:
第一,前往北陸在中六區的物資倉,重啟被鎖定的系統,開啟戰時傳輸協議,這樣北陸就可以通過臨時傳輸蟲洞,將物資轉移到蟲洞裡待命的運輸艦上;
第二,把金鱗會的倉庫管理系統接進天狼星,由天狼星安排後續裝船調度。
任務不難,難得是這任務需要深入感染防控等級已到達紫色的核心區,但對於確認不會被感染,也沒有序列復刻風險的辛伊荻而言信手拈來,根本沒有難度。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
「就這麼兩個事,我走個來回都用不到兩個小時!」
可就是這樣簡單任務,封疆都不同意,他的理由只有一個:
「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能負荷太大的工作量,即便你承受的住,也要考慮小傢伙的安全。」
在他第三次用這個理由駁回她的據理力爭之後,她沒有再犟嘴,恰好到了午飯時間,本著「吃飯不能生氣,不然會消化不良」的「優良家訓」,午飯氛圍恢復了融洽,吃完飯之後,她甚至主動給他倒了杯水…
問題大概就出在那杯水裡!
氣笑了。
封疆是怎麼都沒想到,辛伊荻居然會為了這種事情給他下藥,他突然很贊同艾爾溫特之前的那句感嘆:
「還有什麼是這丫頭不敢的嗎?!」
「天狼星,我睡了多久?」
聽見封疆召喚,艦艙里昏暗的燈光亮起來,主控屏開啟,出現了艦隊與登陸艦的實時高度示意圖。
「一小時四十分鐘五十三秒,比我們預計的時間短。」
他說「我們」,那就是這件事情他也有參與的份!
「伊荻到哪兒了?」
「預計還有十五分鐘抵達著陸點。」
果真是自己溜出去了!
正鬱悶著,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伸手去拿,順便瞥了一眼狀態欄上的提醒——大幾十個未接來電,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宋逸澤打過來的,就像現在這個。
剛按下通話鍵,聽筒那邊立刻傳來了宋逸澤殺雞般的嚎叫:
「老大!什麼情況!說好的一起行動,你怎麼自己下去了!」
想必是艦隊看到荊棘鳥懸停,放了登陸艦下去,但他們一定沒想到艦上只有辛伊荻一人。
封疆鬱悶的揉了揉眉心,啞聲道:
「所以你們就看著,沒一個人動?」
以宋逸澤的機警,這個時候他該領著行動隊緊跟著才是,真這樣的話,他也能放心一些。
「不是…老大,系統鎖死了呀!別說開艙門了,我們連操作的權限都沒有!」
封疆聞言一怔,不用想也知道這也是辛伊荻和天狼星的傑作。
應了聲「知道了」,封疆逕自掛斷電話。
下藥的事他確實是鬱悶的,但眼下又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同她生氣,剩下的只有擔心,開口問天狼星道:
「她自己沒問題吧?」
哂笑一聲,天狼星不客氣的回嘴道:
「你是不是太小瞧我們伊荻了?你有問題,她都不會有問題。她跟你說了吧,第六區有大魚。」
恍惚記起前一夜去睡之前,辛伊荻好像是這麼嘟囔過一嘴。
「提了一下,沒具體說。」
「這條魚只有她釣的起來,你就放寬心幫她收網吧。」
如果是有這個原因的話,她力爭要親力親為確實情有可原,但是…
「她要『釣魚』可以跟我明說,沒必要給我下藥吧!」
話音落下,天狼星卻尷尬的沉默了,片刻後才道:
「事實上…即便她坦白告訴你了,結果也不會有本質的區別。」
話都說到這兒,封疆隱約已經猜到了緣由,但他偏偏非要聽見標準答案才甘心:
「你別告訴我…這條魚是李雲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