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配不配叫長老,你很快就知道了。」
許長老手指勾了下,剛才掐訣的另一位,早就蓄勢待發。
他令牌虛空一打,單指做三山訣,口中敕道。「五方舊部,聞我敕令,當疾行之,誅邪殺惡。」
咒停語歇,瞬間有幾重虛影,越他身後而出,隱約可見刀劍甲冑,竟似有無數兵馬奔騰,隨時向三人攻來。
「隨身兵馬?居然能帶到這裡來?」風葉秋一看他的令牌,再瞧見他腰上的令旗,明白了這人的路數,只是風葉秋不明白,這裡不是會囚困住鬼神嗎?
就像知道風葉秋疑惑什麼,許長老終於找到炫耀的點,立馬吆喝道。「哈哈,這裡是我的地方,我讓誰進,誰就能進,我不允許,就不准出。」
「給我上,殺了他們,我要他們魂神永禁於此,不得超生。」許長老顯然氣極了,已經顧不得形象,直接下令誅殺。
特別他還看了眼仍在誦經的周玉清。「念吧,念吧,看看你困在這的時候,念的經能不能超拔你離開這鬼地方,真是不自量力。」
執令者的兵馬是執令者的,本身不會聽命於許長老,但是許長老的命令,執令者要聽。在許長老下令後,執令者令牌一招,令旗招展,淡漠的吐了一個詞。
「殺!」
瞬時,兵馬成陣,前有提刀縱馬的將領,後有無數陰箭飛枝,飛射而至,直取天上星辰,竟是要斬落林默的龍虎。
這些兵馬也是鬼,但他們肅殺的氣勢,戾氣叢生,應該是哪家民間教法煉的兵馬,代代傳承,如今雖不如真正效命於幽冥的陰兵陰將,卻也有兵陣之風。
也許是要增添三人的心理壓力,本來這兵馬都是無形之體,現在卻隱隱有形,能被三人親眼看見。
「我來試試……」風葉秋手鬆了松,她掐出華蓋護身的手訣已經掐的指節泛白,畢竟山術出身,她也是最適合對付這人的。
「不用!」林默拉住她,指著高空道。「我的風水局是應你的術法而成,如果你離開,就會產生缺口。」
解釋完,林默挪動腳步,找到了西方位。「看著就好,馬上就讓你見識見識,我這陣法真正的威力。」
一個占據地利的風水地師,任何時候都讓人警惕。再是厲害的山術中人,也不敢托大,怎麼可能純粹是烏龜呢?
右腳踏前,林默身子往前一傾,地面上設陣的石子角度被他撥動,虛空間,整個風水陣皆是轉了過來,猶若周天星斗,龍虎星宿皆轉向而對,天地盡在林默這一轉之間。
剛才時,龍騰而虎踞,龍本善隱,乘雲而動,變化莫測,攻守隨時變易。但虎走行風,踞山而待,主守而定,因此在四季中,春日生動活潑,秋日肅殺而內斂。
因此,以龍為攻,以虎為守,算是風水中的定勢。
誰能想到,林默陣法一變,蒼龍忽然回淵,重新盤踞,蒼龍七宿的光暈斂聚,將三人護在中間。白虎卻突然竄起,虎嘯山林,睥睨於天地。
執令人的兵馬飛箭如雨,風葉秋心領神會,一手指天,喝道。「帝蓋漲!」
原本護住四周的華蓋突然高升,虛空間竟真像是一把星斗勾連而成的傘,阻在高空,將所有的陰箭都擋在了外部,不讓任何一根箭羽落下。還有些許自正面射來的飛箭,則都被巨大的龍身所擋。
林默向前一靠,白虎猛然躍起,本是虛影,一隻高如山丘,渾身放光的白虎撲將下去,無視眾多身著甲冑的兵將。
這些兵將,訓練有素,面容肅殺。多年陰氣積蓄,不知傳了多少代人,在任何一個民間教法中,這都是傳世的寶貝。
但是面對星斗的力量,仍然不敵,白虎落下,簡直是虎入羊群,龐大的身軀輕易就化解了兵將的攻勢。
就連陰氣凝聚的馬匹,也被這虎嘯之威而懾。
執令人見此,令旗一裹,就要收兵。兩相鬥法,若是雙方兵馬威勢相近,還可以搏殺一把,眼下這種情況,根本是單方面的屠殺,再這樣打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不准收!」許長老知道他的意思,直接下令道。「給我殺!」
執令人的動作略有遲滯,這些兵馬是他們家代代相傳下的。從來不止是驅使兵馬辦事,也要逢年過節撥糧放兵,誦經積德,共同修行。
多年來,這些兵馬早已和他的家人一般。哪怕他的魂魄被奪,意識被驅使,發乎於人心的情感,始終還在發揮作用。
情感源於七魄,若是人沒有七魄,便沒有了體力與智能,這具肉體也難以維繫。很多得了絕症的,便是七魄漸散,而魂神無依,不能被身體所聚。
所以在執令者身體的本能中,即使他要遵守許長老的命令,但他身體在不停的抗拒這種命令。
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中,風葉秋看不下去,直接怒罵道。「老狗,你看不出他的兵馬快堅持不住了嗎?這些兵馬有多難練?你就這麼糟踐人家的東西?」
聽得許長老反而笑了。「你在說什麼?不是你們的法術在傷害他的兵馬嗎?再說,連他自己都是我的『兵馬』不過是我的藏品而已,消耗又怎麼了?」
說完話,許長老的臉色硬了下,指尖一動,下令道。「沒聽到我的話嗎?快點動手,讓你的兵馬沖。」
說完,他又手指勾起,讓之前退到後面的執劍者上前。「快,老虎出來了,斬了這瘋虎,我看看你這陣法,還能有多少力量維繫。」
原來許長老打的是這個算盤,他要讓這三個所謂藏品耗盡林默陣法的威勢,分而食之,逐漸破掉林默的格局。
林默的風水術再厲害,倉促之間,也不可能再布置第二套出來。在許長老眼中,一旦風水局破掉,三人就是他的囊中物。
不,他已經覺得三人是他的囊中物了。
風葉秋看懂他的意涵,連忙對林默道。「小心,他就是要引你破陣,還有一個藏著不知在哪的傢伙呢!」
林默當然也懂,但他對自己的陣法足夠了解。所以笑了笑道。「我心裡有數,不怕的。」
執劍人被強推出去,雖然看不出,但其實他已經受了傷,現在也是強撐著上前,與執令人的兵馬共同絞殺林默的白虎。
只是現在的白虎,已經不是剛才盤踞著,任由他出劍的白虎。虎虎生威,其勢甚大,即使與雙方纏鬥,短時間也不落下風。
林默不再看那頭,把注意力收回來,問周玉清道。「怎麼樣?你的超度完成的如何了?」
周玉清難得的睜開眼,他道。「差不多了,只是他們阻隔在外,這些魂眾不能過來聞聽經法,我還完成不了……」
臉色一窘,周玉清又道。「還有就是,我要燭火,要有油燈或燭火照亮石塔。」
香還在燒著,周玉清的法事必須要在香燒完以前完成。
風葉秋急忙站出來。「你不早說?我等了一會啦。」
一隻手捻訣,仍然維繫著頂上的華蓋。執令人的兵馬雖然主要在圍攻白虎,但還有一些仍然在不停的飛箭攻來,還是得要以華蓋守護。
好在,風葉秋只需要一隻手就能維繫。而另一隻手,她最擅的,也就是引火,驅引火起,又有何難?
只見風葉秋一手捻訣,憑空就有一縷火光照在石塔前,一如塔前有人點燃油燈,以燈明照耀塔身。
此光漸與佛塔上的光華相呼應,一時竟分不清,是這火光照亮了石塔,還是石塔上的光,點燃了這火光。
周玉清見燭火點燃,對著佛塔前再拜,且聲音提高,響的這洞窟里無論人鬼,都能聽見。
「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連拜三拜,之後周玉清又道。
「願持諸佛微妙法,光顯一切菩提行,究竟清淨普賢道,盡未來劫常修習。」
誦完,周玉清對著這點由風葉秋點燃的火光一指,心領神會間,他又誦道。「無垢清淨光,慧日破諸暗,能伏災風火,普明照世間。」
誦完的剎那,這火光突然大亮,其光明巍峨,將石塔照的更如高山上,暗夜中燃起的燈塔般,將整個空間映照的亮如白晝。
此光忽起,無數徘徊,心裡渴望又充滿畏懼的亡靈,在此刻,都突然平息下來,向著這個方向,恭敬合掌起來,仿佛在這昏暗無光,不知前方的路上,終於重新看到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