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原是吾道開。」
「盛極必當反於衰。」
直到站在萬盛堂的門前，林默都不得不感慨，這哪裡是挑事？這根本是騎臉開大了好嗎？
萬盛堂就倚在真多觀的側面，與真多觀的圍牆，可謂是一牆之隔。
就這麼一牆之隔的地方，開了一間佛堂。可謂是才到門前，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檀香味，再加上這萬盛堂前兩幅手寫的對聯，味道怎麼看，怎麼沖。
門前掛著一塊牌子。「內有空調，自己開門。」
即使面對客人，也充滿了囂張的味道，簡直像是在命令別人開門似的。
「你親眼看著他們進的這扇門？」林默問身邊的雲生安道。
雲生安現在滿臉堆笑，即沒有了裝神弄鬼，也不再驚慌失措，更像是在迎接一位尊貴的客人，頭要多低有多低，臉上的笑要多少有多少。「是啊是啊，他們就是從這進的門，我親眼看見的。」
林默走在最前面，推開門扉，裡面的檀香味更加明顯，稍微一嗅，就能感覺到直衝腦海，渾身都清醒了。
門裡擺著一尊很大的佛像，佛像前擺著一隻香爐。裊裊的香菸從香爐里飄出，這略有刺鼻的香氣，明顯是從香爐而來。而這尊佛像的樣子有點怪異，與尋常寺廟裡見到的佛像並不相同，面相臉型略為瘦削，身上甚至能勉強看到肋骨，手上的印也非常見佛門的印，雙手交疊形成一種很特殊的手印。
這種怪，源自林默幾乎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過這種佛像，也不屬於傳統佛教造像的風格。
華夏九州，有三種大的不同流派的佛教。一個是南方傳自東南亞的上座部佛教，一個是漢傳佛教，還有一個則是雪域高原的佛教。這三者的造像風格都不是完全一致的，然而眼前這尊佛像，林默可以肯定自己哪都沒見過。
除了這尊怪異的佛像，其他擺在柜子上用來賣的造像就很正常，畢竟其他的造像是讓大眾選擇的，只有這尊佛像，明顯是店主自己供奉。
店主坐在玻璃貨櫃的後面，手裡正看著一本書，見有人推門進來，放下書稍看了兩眼，然後道。「幾位需要點什麼，還是想隨便看看？」
這位店主的面相也和佛像類似，都不符合常理。他給自己也剃了光頭，甚至還在頭上燙出了九個戒疤，完全是個僧人模樣，但他穿的衣服又是尋常人的衣著。
林默瞥了一眼他放在玻璃貨柜上的那本書，不是什麼佛經，而是本傳記類的現代人寫的書。《喬達摩悉達多太子的一生》
「我們是來找人的。」
不用林默開口，為了表示自己沒騙人，雲生安率先開口。「店家，幾天前有幾個又高又壯的小伙來你店裡，很久沒出去，你還記得嗎？」
「什么小伙？」店主的表情略有點怪。
他不知道，他這句話把雲生安嚇了一跳，雲生安連忙道。「可別說你沒見過。」他急著轉身對林默道。「上仙，您把照片給他看，他一定認得的。」
鄢山的照片，只有林默手機里有。雲生安也只是看過，他並沒有備份一份照片，現在也就沒法直接掏。
說實話，才下車的時候，林默有點煩躁，當時毫無頭緒，沒有任何線索，林默根本覺得無從下手。偏偏鄢山又好像小命危在旦夕。
昨夜，沈家武堂有個弟兄才送去醫院，現在只能像半個植物人一樣，靠機器維持生命體徵，可謂毫無尊嚴。
林默可不想看見鄢山也跟那人一樣，只能插著管子維持生命，連大小便都得靠人幫忙。
他是個少見的好人，不該如此。
但現在找到線索後，林默反而沒有那麼著急。他很清楚，如果不夠冷靜，是沒法對付那些不講規矩的傢伙的。
「師傅是和尚嗎？我看您頭上的是戒疤？」
沒有急著掏手機，林默先問起店家的情況。
第一眼，他對這個店家的印象並不壞。可能是受月生大師的影響，林默現在對和尚的好感都還不錯，尤其眼前這位，身形清瘦，雙眸透著神采的人。
店家雙手合十作了個揖。「我確實算一位僧人，但也不算和尚。您好眼力，我頭上的確實是戒疤。」
「我聽說佛門現在有規定，不允許自殘身體，所以這種燙戒疤的規矩，已經廢除很久了，怎麼你還有戒疤？」林默好奇道。
店主露出厭惡的神色，但也一閃而過，隨即道。「說什麼自殘身體？實則無非怕苦怕痛而已。若連這點苦痛都無法忍受，如何求取無上道？」
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他道。「這是我受戒時，自己燙的，以表我持戒修苦行的決心。」
周玉清就在林默身後聽著，一言不發。
林默對著店家還了個禮，隨後道。「小師傅說的很是，持戒堅固，不能隨意破壞，實在勇氣可嘉。但是我記得佛門有一個基礎的戒，是不可妄語，不知道小師傅在這一點上，能否持戒不壞呢？」
話才說完，雲生安本來莫名其妙，不理解林默怎麼在這跟人家就聊了起來。聽到這話，他一下就懂了，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可是個持戒的僧人，怎麼，當著你的佛，你就要破戒亂說嗎？」
原本林默只是提醒他一下，讓他說話慎重。意思倒沒有惡意，結果這雲生安添油加醋一說，反而變得像林默故意施壓似的。
但林默也沒澄清，既然壓力已施，林默就想看看這人到底有沒有說謊。
果然在雲生安說完之後，店家的臉色更加奇怪。他雙手合十念了幾句，然後才繼續道。「幾位來尋人？」
林默點頭再次承認。「對，我們來尋人。」
「我這店裡每日人來人往，但是每個人的定義各有不同。像是這位先生問我，幾個又高又壯的小伙，真要說起來，幾位也算又高又壯的小伙。但到底是哪天？到底是幾位？又到底是怎麼個身材？」
「若是幾位不說清楚，我就說沒有見過，那確實可能不經意間違了戒。我自會向我佛懺悔，但是幾位到底要找誰？還請說個明白的好。」
真正的修行人，會把持戒看的很重。佛門有雲，護身戒，猶如護持雙目。玄門也有說，世人若不持戒，修行百年，如枯槁朽木，何以有德？
因此，質疑一個出家人違戒，實在是很嚴重的指控。
林默把鄢山的照片拿出來，遞到店家的面前，然後問道。「小師傅，你說的有道理，標準不清，確實不好回答，我只問你，有沒有見過照片上的這個人。」
看了一會，店家似乎陷入沉思。林默也說不好，他到底是在沉思要違戒撒謊，還是在思考自己這幾日見過的人里，到底有沒有鄢山？
考慮半天，店家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誠如您所言，我見過這一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