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村子裡的安靜,確實比城裡更讓人睡得安穩。
林默醒來時,正好聽見一陣打鈴聲。他站在許家老宅的三樓,恰好可以看到村子裡的情況,隔著路面,看見遠處的村民,正成群結隊的匯入工廠中去勞作。
時針指向九點,現在正是早上九點,上班時間。
如果算上昨夜林默看到的下班時間,李公坳的村民去工作的時間,約是十二個小時,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
單從工作時間算,比正常法規定的工作時間長。但跟城裡比,又還好,哪怕一些坐辦公室的,干996已是習以為常。何況這裡沒有太長的上工時間,吃飯也在廠里解決。
昨夜說的問題,仔細算算,倒也不是許家的問題。
是李公坳本身地理位置決定,這裡的產業本身就單一,而且沒有什麼特別發展的空間,他們主打的生態農業,地方產品等,又缺乏知名度與特色,人家為什麼要花高價來買你的產品?
如果不是借著許老這些年的政策幫扶,李公坳不可能發展到這個地步。
得益於許老,那麼許老的力量消失,李公坳的衰敗也就幾乎成了必然。
「林默先生好心情吶,早上就在這俯瞰村子。」
正趴在欄杆上看著,許老族長已經悄然站在林默身側,親切慈和的問道。
以林默的敏感,他當然已經察覺到老人家站在自己身旁,要是連這都意識不到,自己還是別混的好。
「老族長,起得真早,沒去吃早飯嗎?」
許老族長笑笑。「這不是正要來邀請林先生與我一起共進早餐嗎?」
有了昨夜的探查與推測,林默越發明白,許家有多希望自己幫著尋一處風水寶地來安置他們家的祖宅。
趁著許家還沒有衰敗,許老的影響力還在。再扶植一個人出來,,幫著李公坳維繫產業的發展,哪怕是繼續靠貸款續命,維繫著本就艱難的產業。
現在的許家,怕也是到了想撤都難的地步。
李公坳那麼多村民指望著許家,那麼多的福利設施,一棟棟洋房別墅,全都是在許家帶領下發展出來的。
許家不能倒,甚至許家不能衰敗。
哪怕比起四大家族已經有衰頹趨勢的沈家來說,許家的情況更差,李公坳的鄉辦企業情況更差。
「不敢勞煩老族長親自邀約,我這就下去。」
林默客套兩句,他實際上知道,許老族長必然會出現在這裡。
別說昨日他還威脅過許亮,逼許亮咽下那口氣,不敢找林默麻煩,被迫認了林默等人的身份。現在看,就算許亮不認,,直接指出林默等人是故意來此,許老族長和許老都不會說什麼。
別說林默故意搞事,就算林默不搞事,許家都面臨巨大危機。何況林默身為一位風水師,若是要故意搞事的話,許家怕是會很慘。
除此以外,沈家在京州市仍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沈家對李公坳的產業展開商業上的攻擊,怕是許家的危機會比現在更大。
坐在許家祠堂的會客廳中,這一桌只有四個人。
許老族長坐在主位,林默在客位,沈玉漱,末位作陪的,是一位兩鬢斑白,國字臉,很方正的中年男子。
他是許老族長的親兒子,叫許老要叫叔叔,許亮見他得叫伯伯。不過他還有個更重要的職位,是李公坳鄉辦企業的董事長,也是目前李公坳鄉辦企業的實際主事人。
可以說,在許家的商業版圖上,他是話語權最大的人。
受制於經商的相關規定,許老的直系家屬都不能經商。所以承辦這個企業,且是以村民集資入股,許家主控形式來負責企業的,就是眼前的中年男子,他的名字叫許豐。
昨夜晚宴上,他正好在外地,聽說許老今日要回來,還要為許家遷移祖宅,他特意坐的早班飛機趕回來,就為了在此時陪著林默吃頓早飯。
「昨夜匆忙,也是今早才趕回來,實在抱歉,怠慢了。」
許豐舉著一碗白粥,像是敬酒似的,對著林默致歉。
林默笑笑擺手。「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不過是個看風水的,當不得許總如此敬重。」
「我早就聽說沈家的幕席先生是京州風水之道的新星,縱橫於四大家族之間,最近更是奪取了風水地師協會主辦大賽的亞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沒想到如此年輕,實在出乎意料。」
許豐是商場出身的人,和沈玉漱雖說算不上熟悉,也是互相認識。同為京州地塊,許家的產業和沈家產業還是有些交集。
一直以來,李公坳賺的錢是四大家族不願意賺的,兩邊可謂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集團下面的產業太過複雜,要說完全沒有交集是不可能的事。
讓林默驚訝的,還是許豐居然一口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沒想到許總也這麼了解風水圈子的事。」
封大師知道,是因為他本就是地師。許總這樣的企業主能知道,就不簡單了。「算不得了解,是林先生的名聲大振,如雷貫耳。」
場面都是客套話,林默大致能猜到。許豐昨日知道自己到許家後,已經派人去了解過。自己和沈家大小姐沈玉漱同時出現在此,他們只需要順著沈家的關係去找,很容易便能有所收穫。
「是啊,小豐跟我說時,我才知道,林默先生是這麼厲害的人物。能親來我們許家,實屬蓬蓽生輝。」
許老族長同樣進了一碗蓮子粥,他慈祥的笑著。「特別今早,我聽許平安說,他家小聰突發急病,昨夜垂危之際,也是林先生施銀針絕技,救回了他家的小子。沒想到林先生不僅風水之術玄奧,就連這醫術也如此精妙。」
「舉手之勞而已,也就臨時用用,還是得送去醫院才是。」林默推脫了幾分,不願意受他這個讚譽。
許家突然的讚賞,是他們有所求,林默心裡門清。
「你們呀,都這麼客氣幹嘛?再推脫下去,怕是連這早點都要涼了。」
三個男人互相還在客套,沈玉漱就發揮了作用。她一個女子,招呼一聲,直接就端起粥喝了起來。
一頓早點,乍看很簡單,實際上用的都是很奢侈的食材。
像是粥品都有幾種,蓮子粥,黑米粥,小米粥三種乘在大碗裡隨意添乘。再加上剛出籠的糕點,蒸出的餐食,幾種點心,包子,擔擔麵。
許家的主要產業就是做生態農業,要是他們家招待客人都端不出點好東西,哪這買賣還是別做下去了。
「我聽說今天許老也要回來?不知什麼時候到?」
沈玉漱打完哈哈,大家氣氛融洽以後,林默邊吃邊問起了情況。
「他啊?今天臨時又有個接待,推脫不了。又要推遲一天再回,今日倒是小亮要趕回來,實在是怠慢,還請林先生見諒。」
許老族長頓了頓,又接道。「聽小亮說,這次有位一直跟著我弟弟的風水先生封大師也會前來,到時候還請兩位大師通力合作,幫我們許家選一處上好的地方,能遷好這祖宅祠堂。」
「唉,多年前,我還小的時候。這祠堂的問題就是我一塊心病,原以為我看不到這祠堂遷徙的日子,至少有生之年許家能做大便也有臉去見祖宗。」
許老族長說話,許豐一句話都不敢插。半點沒有外人面前一個大企業董事長的威嚴,自顧自的吃著早點,靜默的聽著。
「奈何老漢兒我痴活許多歲,竟真的等到這祠堂遷徙的日子。若是出個差錯,便真是沒臉見祖宗啦。」
說的誠懇,林默也明白他不太好說出口的部分。他怕的哪是這遷移祖宅的事?分明是怕許家在他面前衰落。
若真如此,屬實人間悲哀。親眼見著許家的輝煌,又親眼看著許家在極短的時間衰敗下去,此中酸楚,常人屬實難知。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白茫茫一片,落得真乾淨。』
「許老族長,您放心,我會盡力的。」
聽聞林默的保證,許老族長臉都笑開了。「好,好,如果真能辦成這件事,林默先生你就是我們許家的大恩人,最好的朋友,以後有需要的地方,儘管開口。」
說著,臉沉了下。「小豐,你管著許家的企業。我說的話,你要認,聽到沒?」
「爸,您的話我肯定認。不光我認,我們許家的人都認,叔叔也肯定會認的。」許豐當然知道林默要幫忙的緣由是什麼。
論財富,許家還真和沈家比不了。承諾財富對林默沒啥意義,林默會出現在這的唯一原因,當然是幫著沈家。
所以他對沈玉漱堆著笑道。「有了這次合作,以後我們許家與沈家也可以加深合作,兩邊通力合作,必有互補共進,對整個京州的產業格局,都會打開新局面。」
聞言,沈玉漱大喜。她來之前可沒想到,許家那麼快就給了她想要的承諾。
沈老爺子讓她們去接許老,當然是希望借許老的力量,幫助現在的沈家來對抗蘇家。
四大家族不願意投資李公坳,除了這裡的產業沒有那麼暴利,雞肋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更重要的原因還是這裡是許家的產業。
為了一塊不算肥的瘦肉,得罪掌握權力的白道大佬。實屬不智的選擇,所以這麼多年來,四大家族既沒有來干預,也不入資進來,和李公坳的關係非常淡薄。
如今,許家願意主動伸出橄欖枝,對於同樣衰落的沈家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不管怎麼說,許老還沒完全退下來。他的權力還在,即使他退下來,他的人脈,影響力一時半會也不會消失。
所以,許家的力量也不會那麼快的崩潰。
一旦兩家合作,沈家無異於另闢蹊徑。這些都是林默帶來的,她越來越佩服林默。
「兩家能合作當然很好,我這次前來,就是希望能促進兩家互幫互助。而且我對李公坳感情深厚,現在能有機會幫到李公坳的發展,也是求之不得。」
一邊客套,一邊就確定了合作意向。簡簡單單一頓飯,整個京州的許多格局,都會開始發生巨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