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賭徒

  「什麼問題？林大師還有問題要問我啊？」

  沈玉漱有點吃驚，因為林默用的語氣不是「質問」，而是「詢問」。是真的有問題要請她解答的意思。

  林默點頭。「聽說你是學經濟的？我有點經濟學的問題需要請教你。」

  「怎麼？林大師莫不是買了哪只股票？還是想投資什麼理財產品？」沈玉漱有點新鮮。「我聽爺爺說，我們沈家可是給你一年八千萬的酬金，總不會不夠你花吧？」

  「八千萬……」不說還好，越說林默越有氣。「什麼叫夠不夠花？這錢是老怪物收走的，關我屁事。」

  「別貧了，我的問題很重要，和許家有關。」

  稍微放鬆一點，這小妮子就分不清主次。都說沈玉漱在沈家子女中是出名的女強人，態度強硬，自己怎麼沒看出來呢？

  發覺林默的態度嚴肅，沈玉漱也不敢開玩笑，小心翼翼的道。「別發火嘛，我確實是學經濟學出身，但主要為了沈家經營，很多東西也只是了解皮毛。你先說，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解答你的問題。」

  伸出兩根手指。「兩個問題，什麼叫企業槓桿加的高？什麼又叫風險較大的資本運作？」

  沈玉漱愣了下，她確實沒想到林默會問出這麼兩個問題。想了想，反問道。「有沒有什麼具體案例？不然我不好做分析。」

  「先解釋這兩個名詞吧，我其實也大致知道高槓桿的意思，具體的運作不太清楚。」

  話都這麼說了，沈玉漱沉吟之後，解釋道。「我們一般理解的企業運營，就是花錢投資某個項目，做出來以後，對外銷售，賺回的錢減去前期成本，就是利潤。」

  「但是如果經營企業的時候，有些項目你想做，現在卻沒錢，或者你有一個很好的規劃，但以現有資金做不成，怎麼辦？」

  林默答道。「很簡單，想辦法籌集資金。」

  「對，籌集資金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出讓股權給別人籌資，或者請別人做風險投資，承諾匯報。不過最簡單最常見的辦法，還是去跟銀行申請各種形式的貸款，這樣只需在項目實施後歸還利息即可。」

  「一個項目，我的自有資金占一半，找銀行再借一半。這算加一倍槓桿。賺了錢，利率一般只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十，想要賺回我的利潤，往往不是難度很大的事，但我可以把本來就很有前景的項目用更快的方式完成。」

  林默點頭道。「這就是企業加槓桿的方式，借錢越多，加的槓桿倍數越高，自己投入自有資本越低。」

  「對，這確實可以加速發展。但反過來說，風險也隨之增大。因為沒人能保證自己的生意包賺不賠，加槓桿固然可以加速發展，反過來也就承擔了更大的風險。」

  沈玉漱進一步解釋道。「畢竟不管你是賺是賠，給銀行的貸款都是要還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賭未來的操作。」

  「賭自己未來一定能賺錢，能盈利。」

  「現實操作中，特別是投資房地產很喜歡用這種操作。因為過去幾十年裡，房地產幾乎是只賺不賠的買賣，穩定性高。拍一塊地就抵押了貸款，貸款來蓋房子，可能一個樓盤還沒修好，以這個樓盤又貸款了去拿其他地塊，開發其他地產，多倍加槓桿，快速膨脹，高速發展。」

  林默聽明白了，但他還有些困惑在。「雖然你是解答第一個問題，不過第二個問題也算回答了。但我還是有疑問，你說的這種風險，銀行應該也知道，他就不怕企業破產，還不起錢嗎？」

  「當然怕，所以正常情況下銀行需要抵押物才願意放款。而且會評估投資的風險，如果風險過大，槓桿過高，投資收益率一般的項目，銀行也不願放款，這叫風控。」

  靈光一閃，林默忽然笑了。「正常情況下會有風控，但是就有非正常情況對不對？就是這種非正常情況，更容易放大本來就有的風險，讓其失控的概率大增。」

  「我大致知道許家面臨什麼情況了。」林默說道。

  解釋的人是沈玉漱，反而她是雲裡霧裡的。「你知道什麼了？許家出了什麼狀況？」

  「我讓鄢山幫我查了下許家的情況，他跟我說李公坳的鄉辦企業現在高槓桿，風險很大，已經有些訴訟到了法院，暫時被壓了下來。」

  林默沒有賣關子，直接解釋道:「現在的李公坳鄉辦企業看似很好，實際上面臨資金緊張的問題。他把產業鋪的太大，加上各種養老院，幼兒園的支出，人員工資，每年的分紅。都嚴重限制了企業的發展。」

  「我以前就聽說過，李公坳的發展，得益於許老的影響力，有很多的政策扶持和貸款。他在位的時候，這些都不會找許家麻煩。可是一旦許老退到二線，影響力下降。」

  林默頓了頓，讓沈玉漱能回過味來，隨即道。「這個時候，銀行突然撤貸呢？對許家會有什麼影響？資金鍊會不會突然斷裂？很多商業運作是否就無法維持？」

  「如果真是這樣，怕是李公坳的鄉辦企業就面臨破產的風險。」沈玉漱恍然大悟。

  「今天晚上我出去轉過以後，發現許家的廠子還算正常，除了他們非常注重以風水催運勢，旺子孫。就是工人的勞作時間很長，除此以外並沒什麼特別之處。」

  「我原本還覺得奇怪，現在想來，許家也很清楚自己面臨的危機，於是做了兩手準備。」

  現在事情已經合乎邏輯，也慢慢清晰起來。

  「所以許家更看重這次遷徙祖宅？他們一定要把祖宅選一處好地方，才能讓許家迎來轉機？否則許家就真的危險了。」

  單從經濟學來分析，許家已是岌岌可危。他們家產業的風險巨大，面臨倒閉破產的風險。

  稍微有一點風波，無論是產品滯銷，還是銀行抽貸，都會對許家造成巨大的衝擊。

  可是從風水來說，只要他們家的運勢仍在，這些風險就都不會發生。

  一個賭上頭的賭徒，把把梭哈，正常情況下，他早就賠的傾家蕩產。但只要運勢站在他身邊，那麼一切都不重要，因為他必然把把都勝，最終贏盡整個賭場。

  運勢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也是超乎概率學的東西。

  加槓桿的商人，實則便是一個賭徒。用風險來博取巨大的利潤，但是越大越變得脆弱。

  「我猜，許家老一輩的人都知道面臨的問題，但他們家小一輩根本沒注意到。仍然沉浸在許家繁榮發達的夢中，屬實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