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關心眼前事,後面事,後面再說。」
周玉清的話很光棍,但又有幾分無奈。不是所有人都能考慮周全的,世事無常,人能著眼當下已是不易。
「他怎麼樣?」
指著地上呼呼大睡的向康,林默也不清楚周玉清用了什麼手腳。但他最終沒把向康交出去,總還是有這份同學情誼。
若非他的這個表現,就算他再是可造之材,林默也不會用他。不要求一個人有多高德行,但起碼的人情是要有的。一個無情者是很可怕的,不是大義就是大奸,偏偏自古以來大義極少,大奸極多。
所以,反而性情像人一點,更能被信任。
「他沒有大礙,我覺得把他留在這或許更安全。這裡的天然布置會保護他。我的小手段讓他睡七八個小時不成問題,到了時候自然會醒。」
向康沒事,林默倒也沒有後顧之憂。不過仔細想想,真要去對付河畔的傢伙,也還是得留點後手才是。
林默取了張黃紙,本是寫符書咒的。在上面留下幾個字。「若醒來不見我們,勿尋,通知鄢山和興清月。」
落款是林默的名字,他的簽名龍飛鳳舞,頗有點特色,向康一眼就能認出。
塞到向康口袋裡,林默道。「走吧,我們去對付河畔的傢伙。希望你的描述沒有太誇大他。」
「林哥,你打算怎麼對付他?能先跟我說說嗎?」
沒打算瞞他。「按你的說法,湖畔出現的傢伙,是水裡的水族?應該是條成精的魚,所以沒能力離開水太遠,是吧?」
「將才我隱遁在湖畔時,仔細觀察過地形。湖泊兩側峭壁叢生,一進一出兩條路,這兩條路就是生死路。我打算將這兩條路死生逆轉,湖的氣就被改變,能按照你的所需,把他困在湖畔位置。」
周玉清沒有學過,所以林默沒有用太專業的名詞。只是講了自己的意思,具體怎麼操作,就不需要周玉清操心了。
不愧是常年和鬼神打交道,周玉清稍一聽,就懂了。但他皺了下眉,搖頭道。「方法是好方法,可是林哥,你可以把他困在湖畔,要怎麼讓他上到湖畔來呢?他可是水族生靈,不願意上來的話,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聽說過張生煮海的故事嗎?」
林默笑道,他也想考考周玉清的認識是否夠廣泛。
學導遊的就這好處,論精通可能啥也不精通。偏偏所知廣泛,尤其這種民間傳說典故。
傳說張生住在石佛寺,夜間撫琴,相識了龍王之女。與龍王之女互生愛慕,兩人慾結為連理。結果龍王趕到,抓走了自己女兒,不許二人相配。最後張生得神仙相助,賜下銀鍋一口,翻江煮海,逼迫龍王不得已召張生去龍宮,與龍女喜結連理,比翼雙飛。
周玉清知道,他卻不信。「林哥,不是我懷疑你,我也見過不少鬼神。能借得一方力量暫行威神已是不易,您說可以煮海。不對,就是煮這個湖,我也不是很信。」
「比喻而已,你不也借這魚精的力量收拾了小鎮?你是怎麼把小鎮沉入地底的?」
周玉清道。「是魚精告訴我村邊山上哪條地下水脈結構不穩,讓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鑿井破山,然後他說施法祈雨,在大雨夜引火,暴雨沖山,引發的泥石流。他也就是起個助力。」
「是了,你們的作為,其實就有風水之道。雖然你和這魚精其實都不懂風水。他卻領悟了自然之理。」
屬實是可造之材,林默讚許的點點頭,隨後解釋起來自己的規劃。「風水之局,是人模仿自然所成,湖泊也好,海也好,乃至一滴水也好,其本質都是『水』。」
好為人師是人之性,林默也不例外,特別遇見周玉清這樣的可造之材,也就有心多點撥他幾句。
「你雖有先天的神通,能自然與鬼神相通。這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桎梏。鬼神雖然可以告訴你些方法,甚至他們有莫大力量。但他們之所以仍是鬼神,而不說得道,就是因為他們智慧尚且不足。」
沉吟間,林默的形象突然高大起來,落在周玉清眼中,自有幾分玄妙。「觀道者如觀水,以觀沼為未足,則之河之江之海,曰水至也,殊不知,我之津液涎淚皆水。」
「江河湖澤之不同,在於量的不同,其本唯一。所以要煮一鍋水和煮天下之海,差的不是外在,而是要有足夠的薪柴才能引足夠的火。」
周玉清沒有師父,許多道理是第一次聽說,被其吸引,直接就問道。「可是湖這麼大,我們去哪裡找那麼多的薪柴與火呢?」
恰在此時,林默正好回頭,大手一揮。「你看這後面,漫山森林,不都是薪柴?聚此漫山薪柴,如何不能煮這一汪湖水?」
早在跟周玉清說話前,實際上林默就想好了這個問題。他性格就很苟,做事習慣有兩手準備。
「萬一與湖畔怪物為敵,要怎麼辦呢?」當時林默就想過。
最後的答案,便是直接借整座山的木氣,聚木氣為薪,灼火起勢,自然能燒開這湖。
別說燒開,灼干都可以。
今天的人,多數住在城裡,對大山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很少有人記得,那種大型森林火災的時候,山裡的河流根本不能用來藏身,灼熱的氣浪熏灼之下,就連湖水或溪流里的魚都會被煮熟。
天災到時,個體的生靈就顯得微不足道。
即使是這些山野間偶開靈智,略有神力的存在,面對這種自然威勢,也束手無策,與尋常生靈並無太大區別。
人的智慧則不同,人的智慧不僅可以改變地形,甚至可以借自然之力影響自然。無論是今人的科技,還是古人的五術,實質上都是如此。
風水之術里,也不乏能借地氣之力來造作之法。
「你要燒了這森林?」周玉清被林默的話驚了一跳,他沒想到林默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甚至他覺得林默的做法比請邪神更加瘋狂,再怎麼,邪神也不至於搞出這麼大動靜。
林默輕笑著搖頭道。「別多想,這是要牢底坐穿的。更何況山林里多少無辜生靈?我不至於這麼嗜殺。」
「你現在還不懂,我也不止怎麼解釋。我只是要借山林之氣而已。你只需看著我怎麼做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