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假意
座廢棄已久的工廠深處，鏽蝕的鐵門半掩著，透露出一抹陰森的光線，塵埃在昏暗中起舞，仿佛時間在這裡凝固。
板倉彌久刻卻如同困獸，被束縛在一張破舊的木椅上，四周是斑駁的牆壁和散落一地的垃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與絕望的氣息。
老大離去後，老三似乎卸下了偽裝，腰背不自覺地挺直，言語間透露出一種之前不曾有過的自信，那是一種對局勢盡在掌握的傲慢。
板倉彌久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竟會落得如此田地。
不僅江離從他手中丟了，還把自己搭進去了，現在成了這群亡命之徒手中的籌碼。
四周的寂靜被一種無形的壓迫所取代。
老大和他的同夥，以往是一群只認金錢、不顧生死的悍匪。
但這次的形勢不同了，這次他們的兄弟被人抓了，怕不只是拿錢就能解決的了。
他環視四周，心中暗自盤算，要想從這絕境中尋得一線生機，唯有依靠自己那張能說會道的嘴。
老三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香菸，用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擦著，隨後點燃，一抹微弱的火光在昏暗中閃爍。
他深吸一口，煙霧繚繞中，面容顯得更加冷硬，眼神如刀，直刺向被綁在椅子上的板倉彌久。
「別想著耍什麼花招，這裡，可不是你能玩得轉的地方。要是敢動什麼歪腦筋，我保證，你的下場會比這工廠還要淒涼。」
板倉彌久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是在認命。
「兄弟，咱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奈，「但說到底，咱們都是為生活奔波的人，不是嗎？我只是想，如果能好好談談，或許能找到一個對大家都好的解決辦法。」
他微微傾身，儘管身體的束縛讓他動作受限，但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誠懇。
「你看，我現在也跑不了，咱們何必這樣呢？不如，你跟我說說，我也好好配合你啊！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嗎？」
老三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眼中的警惕卻並未完全消散。
他吸了口煙，緩緩吐出，煙霧繚繞中，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莫測。
「哼，你這套說辭，留著給我大哥說吧。他一會兒就會回來，你在我面前，老實點，別想著耍我，否則，後果自負。」
「我都這樣了還能跑嗎？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板倉彌久苦笑了一聲。
老三眯起眼睛，審視著眼前這個看似已經放棄抵抗的老男人，心中的戒備並未完全放下，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老大雖然留下的話不多，但他知道板倉彌久對他們兄弟非常重要，想換回老二和老五，還得指著這個老男人呢。
「哼，算你識相。不過，你也別想著我會輕易相信你。」他彈了彈菸灰，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倒是很好奇，你們這麼費盡心思針對一個小警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老三願意開口說話就好，板倉彌久見狀，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示弱和麻痹策略至少暫時起到了效果。
老三坐在那兒，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板倉彌久卻能從他的肢體語言中感受到他內心似乎並不像表面上的鎮定。
老三的坐姿明顯是一個防禦性姿勢，他可能是在怕板倉彌久會突然暴起傷人吧。
板倉彌久也答話，而是看了老三好一會兒。
老三刀頭上舔血的日子也不是第一天了，但還是被板倉彌久看的心裡直發毛。
就在老三想要問一聲板倉彌久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時，板倉彌久卻突將頭轉了過去。
老三感覺這是對他赤裸裸的挑釁，起身走到了板倉彌久的對面。
板倉彌久微微笑了笑，避開了老三的目光。
一般來說這是一種示弱的表現。
可是，老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一把揪住了板倉彌久的領子，力氣大得幾乎要將衣領撕裂。
板倉彌久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拽得身形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你他媽的找死！」老三怒吼一聲，劈手就扇了板倉彌久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力道極大，板倉彌久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然而，他並沒有反抗，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或痛苦的表情，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任由老三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老三見狀，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
按常理來說，像板倉彌久這樣的人，在受到如此侮辱後，應該會想盡辦法反擊才是。
可他此刻的表現完全不是這樣。
老三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起來，開始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看似已經屈服的老男人。
「其實，我跟那個小警察沒有仇，但我跟他父親有仇。」板倉彌久張口就來，「我被這他爹害得家破人亡，必須要報仇。」
板倉彌久的話語如同平地驚雷，讓老三愣住了。
「你跟那個小警察的父親有仇？」老三眯起眼睛，審視著板倉彌久，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破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板倉彌久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回憶著那段痛苦的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當時在上海做生意，我的老婆在臨城家裡，沒想到，一天她在逛街的時候遇到了蔣進的父親。」
板倉彌久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沉重的過去。他繼續說道：「那天，我老婆像往常一樣去逛街，卻沒想到遇到了蔣進的父親。」
「那個畜生，他看上了我老婆，從此便屢次騷擾她。我老婆多次拒絕，但他卻不肯罷休，甚至……最後用了強。」
說到這裡，板倉彌久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悲痛。
「我當時在上海，對此一無所知。直到後來，我回到臨城，總感覺老婆不對，幾次問她，她都沒有開口，一天天精神恍惚。後來，我還是從鄰居那裡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我繼續追問，我老婆於鼓起勇氣向我坦白。我怒火中燒，立即出去想要找那個畜生算帳。但沒想到，他竟然已經逃之夭夭。」
老三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板倉彌久與蔣進之間的仇恨竟然源自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後來呢？」老三忍不住問道。
「後來？」板倉彌久苦笑了一聲，「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傢伙不僅有錢，還有背景，畜生早就盯上了我老婆。他之所以敢如此囂張，是因為他背後有強大的勢力撐腰。
「那你……你後來是怎麼做的？」老三也忍不住插嘴問道。
板倉彌久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平復內心的憤怒。
「我咽不下這口氣，便四處托人打聽他的下落，甚至也動用了一些警察的關係，但托的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因為他的背景而遲遲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
「我老婆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受不了風言風語，精神崩潰，最後……最後選擇了自殺。下了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孤苦伶仃。」板倉彌久聲音變得哽咽，眼中閃爍著淚光，「我失去了最愛的人，而那個畜生卻逍遙法外。從那時起，我就發誓，一定要為他報仇，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老三這幾個人出身都不好，仇富心裡肯定是有的，板倉彌久很快就將他代入到了自己的「往事」中。
「所以，你一直在找機會報仇？」老三沉聲問道。
板倉彌久點了點頭：「是的，我一直在等待機會。
「既然你這麼恨他，那為什麼之前不直接動手？反而要繞這麼大彎子？」
板倉彌久苦笑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嗎？但這個姓蔣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其勢力也越來越大，出門都是六七個保鏢隨身保護，而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想用最直接的辦法復仇顯然已經不現實了。」
「而且，我也不想讓他死得那麼痛快，我要慢慢折磨他，讓他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
板倉彌久的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既有憤怒，也有悲涼。
「後來，我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發現了蔣進，那個混蛋的兒子。他竟然成了警察，還妄想用正義來掩飾他父親的罪行。所謂父債子償，我怎能咽下這口氣？這個蔣進，他必須為他父親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老三聽得越發入神，眉頭緊鎖，發問道：「你發現了蔣進和那個女人的關係，就打起了女人的主意？」
板倉彌久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狡黠：「不錯！我花了很長時間，動用了很多關係，才終於查到了他們的行蹤。一切都是天意啊。那只能說，是命運對他的懲罰，也是對我的眷顧。」
老三點了點頭，似乎對板倉彌久的話深信不疑，接著問道：「如果你抓到那個混蛋，打算怎麼處置他？直接殺了？還是……」
板倉彌久搖了搖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更深的恨意。
「直接殺了他？那太便宜他了。我要慢慢折磨他，讓他也嘗嘗失去親人、身敗名裂的滋味。」
老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但更多的是興奮，似乎被板倉彌久的復仇計劃所吸引，甚至開始期待起接下來的行動。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板倉彌久為了掩蓋自己真正目的而精心設計的騙局。
板倉彌久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副無奈又惋惜的表情。
「只可惜啊，我現在的運氣不濟。這個蔣進，他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得多。就連你們也都在他面前栽了跟頭，這足以說明他的不凡。」
老三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來，怒視著板倉彌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嘲笑我們嗎？別忘了，那小子是偷襲。不然就憑他那點本事，還不夠我們兄弟幾個塞牙縫的呢！哼，老子，遲早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山神廟一戰，五兄弟顏面盡失，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退一步講，蔣進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人，不是神！他總有犯錯的時候，總有疏忽的時候！我們只要抓住這些機會，就一定能讓他好看！」
老三緊握雙拳，仿佛要將心中的不甘和憤怒都凝聚在這拳頭之中。
板倉彌久看著老三那激昂的樣子，心中不禁暗自冷笑。
就是要讓老三保持這種憤怒和鬥志，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好地利用他們。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個蔣進來南京，可不是孤身一人。這裡還有他爹不少的故交好友，而……」
「哼！要不說你做不成大事呢！瞻前顧後，機會早就溜了。實不相瞞，我大哥準備先救出我的兩個兄弟，然後再慢慢和姓蔣的算帳！」
板倉彌久皺眉：「蔣家和他背後的勢力，能調動的資源和關係，遠遠超出你們的想像。就我們這幾個人，想要救出你們的兄弟，怕是難啊。」」
他搖搖頭：「我覺得，救你們兩個兄弟這件事，有點懸。」
老三沉默不語，深知板倉彌久說的話不無道理。
大哥只說有辦法，但這個辦法在蔣進的面前究竟是否管用，尚未可知。
板倉彌久趁熱打鐵繼續說：「我知道你心裡著急，但是著急也沒用。現在必須冷靜下來，好好分析當前的形勢。蔣進抓了你們的兄弟，而他們父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按理說，咱們有共同的敵人，應該站在一邊才對。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三撓撓腦袋：「我有些迷糊，但怎麼還是感覺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板倉彌久看到老三的態度已經有所轉變，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目前，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地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接下來，他只需要繼續引導老三，讓他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即可。